七天後。
漢靈帝駕崩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巍峨的皇宮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被一片白色渲染。
所有人都身穿白衣,頭戴白帽,就連家犬脖子上都繫着白布條,不時還有老頑固走在街上哭泣。
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而此時,劉沫正坐在四人擡的步輦上,手裡盤着何後給他的印璽,小模樣舒服的不行。
軟飯嘛,不是誰都能吃滴,但你一旦吃上這碗飯,就會發現其實它是...真香。
不信你看。
劉沫自從混上了菊鄉侯的頭銜,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連出宮遛彎兒都不用自己走路的,後面還跟着一大幫人,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皇后老大呢,那麼他就是老二了。
“這小玩應要是放在21世紀,估計要賣到一個億、兩個億、三個億...好多個億呦。”
唰——
簾子拉開,新進的小黃門第一眼就看到他懷抱玉璽臉上陶醉的模樣,不敢說別的,老實稟報道:“侯爺,妓館到了。”
“這麼快?”
咕嚕嚕...
話音剛落,就感覺肚子有點兒餓了,於是將印璽系回腰上,被兩個小黃門攙扶下輦。
人啊,一有條件,那是怎麼舒服怎麼來,瞧他這死德行,還真把自己當成貴族公子哥了。
“醉仙居,嗯,名字不錯。”
劉沫剛要邁步而入,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看向身後幾個小黃門,目光凌厲地說道:“你們回去後不會把這事兒告訴皇后娘娘吧?”
幾個小黃門聞言一愣,心說:“啥事兒啊?”
看到他們的反應,劉沫難免有些不解,心說:“他們該不會不知道妓院是什麼地方吧?”
“喂喂,你們幾個可看清楚,這是妓館,醉仙居妓館,you know?”
小黃門們紛紛點頭表示看到了。
“別把我來妓館的事告訴皇后娘娘,要是誰敢說出去,我就讓他重新‘回爐’,記住了嗎?”
“喏。”
幾個小黃門還能說什麼?不就來趟妓館吃個飯聽聽曲兒,莫非侯爺在宮裡被皇后娘娘虐待?連飯都吃不飽才特意跑出來偷腥?
殊不知,此‘偷腥’非彼‘偷腥’,漢代的妓館,尤其是皇都洛陽的妓館,那都是一頂一的高級娛樂場所。
其中不乏來自天南地北的妙齡女子,她們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常與客人比拼技藝,客人有男有女,多爲大戶人家子弟。
而劉沫這個齷齪傢伙心裡想的卻是另一番景象,‘來呀大爺,常來玩呀!’是這種。
再三警告之後,他這才放心下來,揚了二正地步入妓館大門。
咕嚕...
也不知是肚子餓的叫聲,還是看到一羣鶯鶯燕燕之後咽的口水聲,反正挺沒威儀的。
“這個好,估計也就十五六歲...這個身材更不錯...嗯這個有點飛機場...我去...還有小母牛?”
“咦?爲啥小姐姐們的手腕都有紋身咧?”
劉沫細心地發現,在大多數女子的手腕處都有獨特記號,而少數沒有記號的,要不就是長相不好看,要不就是大媽級別,而且她們都很高傲,好像是客人。
一種區分?
管他呢。
在劉沫眼中只有美醜,有紋身算什麼,他以前在屏幕上見多了,往哪兒紋的都有。
“這氣氛不對呀...龜公呢?老鴇子呢?”
站在原地半響,結果連個端茶遞水的都沒有,這裡更像是自食其力的場所。
沒有服務員?
劉沫不禁產生疑惑,心說這家店的老闆是有多心大,瞧那些酒水和吃的東西,不論空桌還是滿桌,一股腦的全放上,隨便吃喝!
各種類的琴也是隨便摘取!
詩軸畫卷掛滿了牆,隨便看!
當然,前提是你進得來,不信就把劉沫換成當街討食的人試試,保準三棍子把你打得以後繞路走。
醉仙居,醉仙居,只醉仙,不醉人,錢沒有,繞路走,敢惹事,一棍打扁!
“你們知道老鴇子在哪兒嗎?”
小黃門們搖了搖頭,瞧他們茫然的樣子,估計連老鴇子是個啥都不清楚。
算了!
沒有鵪鶉蛋,不信做不了槽子糕,既然沒人搭理他,那就自食其力的自己找!
“喂,兄弟,知道老鴇子在哪兒嗎?”
“什麼老寶?”
“打擾了...”
攔住一個路過書生,卻沒問出什麼來,只得放棄,又換一個人問。
“嘿,哥們兒,龜公在哪兒?”
“什麼龜公?我只養王八。”
“打擾了...”
一來二去,劉沫連續問了七八個人,結果都不知道老鴇子和龜公在哪兒,反到讓很多人覺得他是個大傻子。
“呼呼...”
劉沫略微有些喘息,從未想過自己在妓院會以這種方式流汗,身後跟着的幾個小黃門也累的夠嗆,跟着跑來跑去,完全不知道這位主子想幹嘛。
不是吃飯嗎?
這咋還運動上了捏?
“快看,花魁娘子來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冷不丁聽誰喊了句話,緊接着,天上下起一片紅玫瑰花瓣‘雨’,伴隨着輕靈的編鐘與琴聲,一位身姿如妖的女子從天而降。
身軀盤繞在紅綢緞中,柔若無骨,她的到來瞬間引起所有目光,看到她時,你的臉上會不自覺露出燦爛微笑,感覺人世間是如此美好。
女子緩緩下落,連樂師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現場安靜的落針可聞。
“哇塞,這難道是奧黛麗赫本的妹妹嗎?今天真有眼福啊哈哈哈!”
劉沫很豬哥的哈哈傻笑,一時間還沒注意到無數雙的凌厲目光,正像一把把刀子似的刺過來。
幾個小黃門見情況不妙,趕緊小聲提醒道:“侯爺,禁聲,禁聲...”
“誒?咋啦?”
劉沫這纔將目光撇向四周,就見一雙雙兇巴巴的眼神都朝他看來,彷彿欠了他們五毛錢似的。
咯吱——
一個彪形大漢踏着虎步走來,腳踩在木板上發出令人酸牙的聲響,來到近前站定,居高臨下,只說了簡短的三個字:
“你,出去!”
“我,憑什麼呀?你誰呀你?”
彪形大漢似乎沒什麼耐性,連第二遍話都不想說,伸手一把揪住後脖領子拖向門口。
“快放開我,傻大個,知道我是誰嗎?我X了個X的!”
奈何,彪形大漢完全無事了他的咒罵,經過小臺階時輕輕一提,走過去之後又把他放地上拖行,看這嫺熟的動作,估計劉沫並非第一個倒黴鬼。
“我,我是菊鄉侯,菊鄉侯你也敢扔啊?”不得已之下,劉沫只好把深以爲恥的封號抖落出來。
“且慢!”
一道輕靈之音遠遠傳來,聲音雖不大,可辨識度很高。
果然,彪形大漢聽到這個聲音後,瞬間止住了腳步,轉回頭去,目光朝着那位從天而降的花魁看去。
衆人也很好奇,不知道這位花魁爲什麼會打理一個有辱斯文的人,紛紛駐足觀看。
“把他帶過來。”
彪形大漢像個唯命是從的機器人,花魁剛一吩咐,他就直接把劉沫像外衣一樣搭肩膀上,幾步走了回來。
噗通——
“哎呦,我的屁股。”
劉沫被直接扔在地上,屁股差點兒摔開花,在地上吃痛地揉着。
“花魁娘子,這種人無需理他。”
“剛纔聽他問什麼老寶在哪,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好像是來打聽人的...”
“哼,八成是來搞破壞的,哎呀呀,醉仙居的門檻已經這麼低了嗎?我看大家不如去得意樓吧?”
“就是,太不講究了。”
幾個小黃門見狀,忙上前攙扶,卻也被人指指點點,更有甚者看出他們的太監身份,開啓了人格侮辱模式。
“大家請安靜。”
花魁的聲音不大,卻能在瞬間蓋過所有人,讓自己輕而易舉的成爲全場焦點。
“花魁娘子,資要你一句話,我袁老三就讓這小子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個年齡偏老的高個子拍着胸脯說道,瞧那大眼睛,倒是跟袁紹有幾分相似,估計是袁家叔叔輩兒的,難怪說話底氣這麼足。
“你敢動一下試試,我是菊鄉侯!”
劉沫呲牙咧嘴地反覆給自己擡高身價,但他卻不知道,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皇親貴胄,一個剛被冊封的假列侯,還真沒人把他當回事兒。
“呸,什麼狗屁菊鄉侯,我大舅還是光祿勳呢,明兒個我就讓他去捅你家窗戶紙!”
“好啊,讓他來啊,我天天住在皇...唔唔唔!”劉沫剛要說‘我天天住在皇后寢宮,你敢捅一下試試。’結果話沒說完,就被身邊的小黃門捂住了嘴。
“侯爺禁聲,禁聲。”
“哈哈哈,你小子不會是想說天天住在皇后娘娘的寢宮吧?”說話的是個中年女客,看樣貌倒是和漢靈帝有幾分連相。
“我...”
劉沫面對衆人的欺壓,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擊,嬌縱的氣焰也迫不得已收斂起來。
“一個五體不全的扁毛畜生,還敢來此搗亂,來人,給本公主把他綁了!”
“喏!”
“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嘛,赫本妹子,赫本妹子救救我啊...”
一句話道出了女客的身份,竟然是位帝女,難怪說話如此的肆無忌憚。
“且慢。”
就在劉沫即將被衆人聯手綁起來的時候,花魁娘子又說話了。
只見她踩着蓮步走來,直至劉沫面前兩米處停下腳步,張開嘴,吐氣如蘭地問了句話:“赫本是誰?”
“呃,這個嘛...”
劉沫一時間被對方問住了,心裡想着該怎麼回答纔好。
“快說,誰是赫本!”
“對,快說快說!”
...
“好好好,我說!”
眼見衆人的逼問,搞不好又要動手,他只得勉強回答道:“赫本,正是在下的心中女神,夢中情人,也是萬千少女和貴婦的典範。”
“赫本,是一個時代的象徵,是傳遞愛情的使者,無論外表還是內心,她都是最完美的女人。”
一段堪稱絕戀的愛情故事...衆人的思緒不經意間被帶入其中,雖然有很多詞彙聽不懂,但那股濃郁的浪漫主義情懷深深地感染了包括花魁在內的每一個人。
“紀梵希說...”
劉沫趁衆人都杵在陶醉狀態,將身上綁一半的繩索解開,掐醒了同樣沉醉其中的幾個小黃門,慢慢向門口移動過去。
“紀梵希說...”
經過之前被拖拽的地方,終於來到了門口,他這才鬆了口氣,遞給小黃門一個眼神,就要準備開溜。
“紀梵希說...”
“紀梵希說了什麼?喂,你別走呀?”當他們看到已經一隻腳走出妓館的劉沫時,這才意識到他要跑,可故事纔講一半,每個人都想知道紀梵希說了什麼。
然而,他們等來的卻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紀梵希說‘今晚打老虎’!”
劉沫說完撒腿就跑,沒上步輦,帶着幾個小黃門在朱雀大街上放浪形骸地奔跑。
沒一會兒,身後就傳來十幾道追喊聲,幾分鐘便擴大到幾十人,估計繼續追下去,人數會越來越多。
“他孃的,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劉沫咋一回頭看,好家活黑壓壓一大片,比在妓館裡的人更多,而且各個持刀佩劍,有幾個還特別能跑。
“站住,我家主人問你紀梵希說了什麼?”
一個特能跑的下人追了上來,很盡職地幫主人繼續尋問。
“快說吧,你是跑不過我們滴。”另一個下人也同樣追了上來。
劉沫見此,只好再次加速,吃奶的力氣都快用盡了,無語地喊道:“我特麼這種情況怎麼想得起來?”
一邊跑,心中一邊後悔,早知道大漢朝的妓院是這德行,打死他都不出宮,宮裡什麼樣的沒有?
唉,真是想花心了,現在除了跑又能怎麼辦呢?
“這位侯爺,您又何必爲難我等呢?還是說了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劉沫斜眼瞧着一旁追上來的下人,見對方面色不紅,氣息平緩,顯然沒用全力跑。
但他不跑不行啊,後面那幾位不是王爺就是公主,說話一個比一個哼,停下來還指不定發生什麼事,沒準兒假太監的身份都會暴露出來,到時候什麼都碎啦!
“紀梵希叫你們去吃‘米田共’啊,總行了吧!”
說完,再也不理會對方,兩腳狂奔,舌頭伸的比狗還長,爲了身份不被揭穿,爲了保住皇后娘娘這口軟飯,拼了!
“止步!”
突然,在前方不足百米的位置上,出現一個很熟悉的魁梧身影,正是妓館裡拿他當成掃把拖的彪形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