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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過多耗體力的事的結果就是,王曉書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慢慢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駕駛艙的大牀上,艙室裡沒開燈,黑沉沉的,外面似乎天氣也不太好,前方有很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無人操作的艙室除了她之外就是黑洞洞的天空和烏雲,她心一緊,莫名有些發慌,下牀離開這裡,卻在下去的那一刻眼前一黑險些跌倒。

她感覺視線無比模糊,很難看清東西。

怎麼回事?

王曉書詫異地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模模糊糊的影子,除了一團很淺的肉色以外完全看不清。

……這……這是怎麼回事?

王曉書無措地擡手朝前探去,一點點摸索着往前走,期間不可避免地撞倒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音,她感覺眼眶發澀,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z!!”她大聲喊z的名字,剛剛喊完就發覺眼前倏地一亮,她迷茫地看過去,畫面漸漸清晰起來,駕駛艙的燈被打開,z穿着襯衫西褲的挺拔身影快步朝她走來,拉住她的手皺眉看着她,問,“怎麼了?”

王曉書眨眨眼,瞪大眼睛看着他,久久之後才確定自己是真的看見他了,她愣愣地掃了一眼周圍,地上歪倒的椅子就在不遠處,她剛纔應該就是撞倒了它纔對。

“我……”她朝明亮的燈望去,喃喃道,“我剛纔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了,你來了之後又看見了……”

“看不見?”z挑起眉,臉色也不好看,眉眼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思索了一下道,“我現在讓機甲降落,你不要慌,把事情的經過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王曉書連連點頭,跟着他回到駕駛艙的牀邊坐下,看着他操作着控制檯,有了燈光之後周圍的就清晰起來了,可是一開始不開燈的昏暗光線下卻很難看清東西,她以前的視力很好的,這不免讓她有些忐忑,於是等z搞定了航程回到她身邊之後,她就把整件事的經過全都告訴了他。

“就是這樣。”她揉揉額角,“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z聽她說完就鬆了口氣,之前的凝重全都不見了,勾着嘴角輕飄飄地說:“沒看樣子應該是夜盲症。”他微昂着下巴,雙腿交疊,“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很快我就可以治好你。”

“……是嗎?”她很想說就算他不這麼講她也會乖乖呆在他身邊的,只是,“我爲什麼會得這種病?”她十分不解地皺起眉。

“大概是飲食的原因,問題不大。”z兩指併攏蹭了蹭她的額頭,“你繼續休息,我幫你開個小燈。”

王曉書點點頭,他起身走到牀頭幫她打開牀頭櫃上的小燈,然後將使駕駛艙亮如白晝的大燈關掉,眼前的光線重新變得微弱,王曉書的不安感再次襲上心頭。

她想讓他留在這陪她,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他就道:“我去操作室繼續研究解毒劑的問題,你再睡一會,降落時我會叫你。”

王曉書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點頭:“好的。”

z就這麼走了,王曉書眯着眼躺在牀上,雙手枕在頭下,怎麼都睡不着。

她看到外面陰沉的天氣,就感覺心情也越來越陰沉了,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她實在是躺不住了,藉着牀頭小燈的燈光打開大燈,推開門朝操作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wWW•Tтkд n•℃o 王曉書的腳步很輕,她怕會打攪到他,所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包括推開操作室的門。

z應該是全身心都放在了研究解毒劑上面,並沒察覺到她的靠近,他雙手撐着頭靠在椅子上,看起來很散漫地盯着顯微鏡發呆……嗯?發呆?

王曉書仔細觀察了他一下,他的眼睛確實沒有焦距,是真的在發呆,僅僅是在發呆而已。

奇怪了,他不是最喜歡搞研究了嗎,怎麼發起呆來了?

她悄悄靠近他,踮起腳尖看向顯微鏡,發現顯微鏡下面根本沒有切片。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睡了一覺起來感覺什麼事都怪怪的?

“z?”王曉書輕輕地叫了他一聲,但雖然她已經極盡所能放低聲音了,對方還是被她嚇到了。

z整個人超後撤了一下,轉頭目光凌厲地凝着她,脫口便道:“誰讓你進來的?”

z跟王曉書說話很少用這麼重的口氣,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陰陽怪氣比較多,這樣很明顯的煩躁厭惡語氣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不由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z說完話就使勁地揉了揉額角,很快恢復了正常,捂住臉舒了口氣,沒有戴眼鏡的臉龐少了分距離感:“抱歉,我剛纔在想事情,一時失神……”

“沒關係。”王曉書打斷他的話,“是我不對,我應該先跟你打招呼再進來的。”

z張張嘴,似乎想解釋一下,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正好這時威震天發出提醒:“先生,目的地已經到達,您可以隨時準備降落。”

z淡淡道:“降落吧。”他說完就起身牽着王曉書走出操作室,也不解釋他剛纔到底在想什麼,又或者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拉着她回到駕駛艙,坐在駕駛座上幫她扣好安全帶,“坐好別動。”

王曉書順從地沉默着,雙手捏着特製的安全帶,這種東西摸着要比車上的感覺好得多,看來威震天的設備都是頂尖的……不過z到底是什麼時間製作了它?又是從哪弄來這麼多的原材料?

王曉書有很多疑惑,但她都沒說出來,這就好像z心裡壓了很多事卻也沒告訴她一樣,兩個人很默契地將那些煩惱的事情壓在心底,都不想給對方帶來麻煩,但他們不知道,往往兩個人之間出現問題,全都是因爲溝通不當而產生誤會。

威震天降落在一片熟悉的空曠平地,王曉書下去就發現,這裡是原子的地界。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從這裡離開再回來這裡的感覺很微妙,但其實,該注意危險的人明顯不是z和王曉書,而是那些尚存着的倖存者們。

王曉書跟着沉默不語的z往前走,他並沒直接讓威震天把他們送到原子內部,她挺好奇這是爲什麼,但她很快就全都明白了。

整齊劃一的軍人穿着重新規劃的制服,帶着寫有字母z的袖章,全都是以前原子的士兵。他們排列成很長的兩排迎接着她和z,領頭的是以前蕭茶座下的一把手,相當精英範兒。

“張先生,我們一收到您傳來的訊號就在這裡等候了。”他拿出一把傘撐開,“雖然還沒下雨,但天氣不太好,所以爲您準備了傘,車子停在前面。”

z非常漠然地推開他遞過來的傘:“幾步的路而已。”他沒多說,直接越過他走向前面的軍車。

王曉書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坐上軍車的後座,等車門關上後,下意識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壓低聲音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說實話,在你之前我沒喜歡過誰,我不太懂怎麼經營這樣的關係,但我知道我想和你過一輩子,如果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事讓你煩惱,那麼希望我沒有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做什麼讓你討厭的事。”

z下意識否認:“和你無關,只是……”他說到一半頓住了,遲疑半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道,“都是小事,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給我煩惱,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他挑起嘴角,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眼神深邃而富有魅力,王曉書看在眼裡,稍稍鬆了口氣。

她半真半假地玩笑道:“照顧好自己這件事我估計都做不好,人老了身體就容易生病,說不定哪天我就掛了,到時候你不要太傷心。”她故作老成地摸摸他的頭,用一種長輩的語氣說。

開車的司機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滿臉難以置信,似乎不相信記憶中那個好像比克大魔王或是魔獸世界裡的伊利丹一樣恐怖的z會有這麼溫和的一面,更不相信有人敢摸這個人的頭。

王曉書清晰地感覺到車子在行駛時打了個急轉彎,她無奈地看看司機,又看看z,z一臉不屑地瞥了司機一眼,轉回視線回答她的話:“你還很年輕,不會那麼容易枯萎,我會讓你成爲世界上盛放最美的向日葵。”他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不過笑容卻很嘲諷,那嘲諷不是對別人,而是對他自己,因爲他說,“我要開始試着喜歡這個世界了,因爲你。”

王曉書有點接受無能:“我以爲照你的想法會更願意毀滅世界再創造一個新世界?”

z輕嗤道:“不算毀滅吧,該死的人還是要死,至於其他人,雖然可能會很煩,但你大概更喜歡平淡喧鬧的生活。”他按着突突直跳地額頭,毫不在意身體的異樣,很負責任地說:“既然你不喜歡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那就送給你人來人往的世界吧。”

至於她的身體,不排除是因爲他的關係而出現問題,雖然有他在她一定不會有事,但他們絕不可以像上次那麼肆無忌憚了,畢竟……z眼神複雜地掃了王曉書一眼,抿緊薄脣緘默了。

畢竟,他好像也不是無所不能。

世界那麼大,還是有些問題是他無法解決的。一開始的締造者留下的遺憾,他似乎並不能真的很快搞定。解安筠的話依舊清晰記得,z感覺的到自己身體在嚴重惡變,並且還使她受了牽連……他必須得挑個安靜的地點,合適的時間獨自解決這件事,而她的所有問題,都會排在他自己之前。畢竟,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后給予賠償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以前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現在有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