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飛速逝去,轉眼,便到了穆畫音與黑婆所約定的離開之期。
黑婆的原話是,如果穆畫音在一年之內沒有學會她的全部蠱術,就在一年之後放她離開,可事實上,穆畫音只用了半年多,就學完了全部的蠱術,可是她還是選擇了留下,因爲她那時已經懷孕了八個月,不方便移動。
後來她生下女兒,做完了月子,便用剩下的時間向黑婆學習武功,就算閒下來的時間,她也會一邊兒哄着女兒睡覺,一邊兒努力的背閱着黑婆寫下的關於醫毒方面的筆記。
因爲穆畫音十分清楚,一年之期到了的話,就算她不想走,黑婆也會送她走的。
穆畫音的女兒長的十分像韓霖,特別是那雙桃花眼,簡直一模一樣,因爲這也算是韓霖的女兒,穆畫音不好意思直接給她隨意取名,只能暫時取了小名叫做小桃花,等再見到韓霖的時候,再商量小桃花大名的事情。
而有一件事,也令穆畫音十分驚訝。
她一直都知道,懷孕的時候,黑婆給她吃的那些東西是好東西,可沒想到竟然會給小桃花帶來那麼多的好處,小桃花一出生就百毒不侵,甚至她的血還有強烈的解毒作用,令穆畫音十分意外也十分驚喜。
可是她也明白,這事兒不能再告訴別人,否則會給小桃花帶來很多麻煩,那麼多人覬覦小桃花的血液,難保不會將她捉走。
黑婆也十分疼愛小桃花,甚至想要收她爲徒,可惜小桃花纔剛剛出生,而她的時間,卻是不夠了。
一年之期即將臨近,黑婆就越少從自己的石洞中出來,大多時候都是穆畫音主動帶着小桃花去見她的,因爲黑婆的身體越來越差,未免身體更加惡化,她便減少了那些浪費力氣的動作。
穆畫音再一次的抱着小桃花去見黑婆的時候,卻被拒之於門外。
看着那緊閉的石門,穆畫音的心中無比複雜,黑婆的聲音虛弱的從門內傳了過來,只有三個字,“該走了。”像是在說自己,又像是在說穆畫音。
離開這崖底的路,黑婆早就告訴過穆畫音,還帶她去看過,那裡是個十分狹窄的山中通道,能通到外面,可那通道卻沒有地面,代替地面的是尖錐般的石塊,而石塊下面,又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唯有幾塊石頭,被黑婆常年來往而踩成了平面。
要想出去,就要有厲害的輕功,還要膽大,而這兩樣,這一年之內,穆畫音都已經具備了。
穆畫音抱着小桃花跪下,在石門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道:“師父之話,畫音全部銘記於心,此生永不敢忘,只盼來世,還能與師父師徒一場。”說完,她站起了身,石門內傳來黑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她伸出手,想要用內力推開那扇門,可是想了想,還是將手收了回去。
這是黑婆最後的威嚴,她沒有資格去打擾,也不能去打擾。
她抱着小桃花靜靜的站了兩個小時,直到小桃花餓了發出啼哭聲,她才抱着小桃花飛速從石門旁離開。
崖底還是如一年之前一樣,陰暗潮溼,毒蟲遍佈,可這地方,最後也會成爲黑婆的埋骨之地,日後除了穆畫音,也不會有人記得,曾經有個自稱爲黑婆的女人,在這裡悄然綻放,又悄然逝去。
餵飽了小桃花,穆畫音抱起她,帶上了包袱,又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這纔開始動身,前往那個離開崖底的通道。
……
洛汗國邊界。
與洛汗國的帝都不同,洛汗國的邊界佈滿死亡,因爲這裡是一片荒野,不止有毒蟲蛇蟻,還有隨地都可能出現的流沙,這個佈滿死亡的地方,卻也是最容易磨練人的地方。
韓霖自從一年之前來了邊界,便再也回去過,韓東來不止一次的差人喚他回京,可無一例外的,都被韓霖給趕了回去。
因爲韓霖說,穆畫音是在衛國消失的,也必然會在衛國重新出現,洛汗國的邊界最爲靠近衛國,也最爲靠近穆畫音。
原來,在半年之前,洛汗國與衛國之間終於爆發了一次大戰,那場戰爭,令兩國傷亡慘重,衛國皇帝終於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顱,將皇位傳給了穆龍澤,自己卻一夜白了頭,沒過一個月,便身患重病,不治身亡。
當然,身患重病只是對外界的說法而已,事實上,衛國皇帝早就中了毒,還是很嚴重的慢性毒藥,根本沒有解藥,下毒的人,自然是穆龍澤。
本來,衛國皇帝還想拉着穆龍澤一起死,可穆龍澤的一句話,卻令衛國皇帝不得不妥協。
穆龍澤說:“我可以保住衛國,只要你讓出皇位,但如果你真的想要與我一起同歸於盡的話,那我不介意再拉上幾個人,比如你所有的兒子,比如整個衛國。”
衛國皇帝是精於計算了些,也好戰了一些,可是卻不想讓衛國百年的基業都葬送在自己手中,而且如果他所有的後代都死了,那衛國的江山也會易主,他不想看到那樣的情況,只能對穆龍澤妥協,而那時候他才明白,真正精於計算的人,是穆龍澤,他的好兒子。
之後,穆龍澤登基爲帝,第一時間,卻是派了使臣去見韓霖,給韓霖傳了一句話。
他讓人告訴韓霖,穆畫音還沒死,只是失蹤了而已,總有一天,她還會再次出現。
然後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等使臣回到衛國之後,戰爭便暫時停止了,穆龍澤在衛國皇宮做他的衛國皇帝,而韓霖卻是留在邊界做一個到處遊蕩的王爺。
冬天來了又走了,然後是春去秋來,厚厚的雪層逐漸化掉,那沉寂了一冬的樹木枝椏再次泛出了青色,韓霖這才恍然意識到,穆畫音已經離開了一年。
他推開房門,屋外寒冷刺骨,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內衫,卻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頭頂有兩隻大雁從南方飛過,快速劃過韓霖的頭頂,往北方飛去,最後在天上變成了一個黑點,逐漸消失不見,韓霖卻是一直站在那兒,靜靜的仰頭看着,直到下人推開內院,發現了他的樣子,急忙過來
勸阻時,韓霖才逐漸將視線收了回來。
“不是說過,沒有要事的話不要來打擾我嗎?”韓霖將視線從小廝身邊掠過,目光冰冷冷的,他的眼窩深陷,周圍全是黑色,就連臉上也有短短的胡茬,略微一看,倒是像個三十多歲的漢子。
小廝因那目光打了個寒顫,這才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今早仙客來的人來報,說是司睿小公子來了邊界,午飯之前便會來訪。”
韓霖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原來是他來了啊。”語氣像是失望,卻又像是欣喜。
失望來的不是他一直盼着的那個人,欣喜的是那個大忙人終於有空來看自己了。
一年之前,得知了畫音墜崖的消息之後,司睿沉默了半天,沒有哭也沒有鬧,然後他就開始正式經營起來了仙客來,他依靠着自己的聰明才智,將仙客來中屬於穆龍澤的眼線全部揪出,又加了不少自己人進去,現在只要有認識的人見了他,都會稱他一聲小老闆,還是心悅誠服的那種。
而半年之前,從韓霖這裡知道了穆畫音沒有死的消息之後,司睿開分店的速度更加加快了,不論寧國還是衛國,各個小鎮或者城市,都有着仙客來的產業,而仙客來,也成爲了三國之內最大的情報組織,沒有之一。
韓霖不再像之前那樣頹廢無神,在下人的伺候下弄乾淨了鬍子,洗了臉穿上衣服,看起來總算是有了幾分精神。
而快到午時的時候,司睿也如約而至。
“王爺爹爹,你這裡可是越發的荒涼了啊,還不如跟我一起回帝都去,熱熱鬧鬧的多好?”司睿的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個子比一年之前高了一點兒,容貌也開始往成熟的方向發展,似乎一年之前的悲劇,並未給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韓霖勉強彎了彎脣角,不至於那樣無神,這才道:“我現在比較喜歡安靜。”
司睿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先狠狠喝了一大口茶,這才笑道:“要是讓帝都的人聽了這話,還指不定怎麼笑話你,英俊尊貴霸氣狂傲的翼王殿下,實在是無法想象你一蹶不振坐吃等死的樣子?”
韓霖的動作一頓,他知道司睿說這話是在故意激他,可是,他並沒有坐吃等死的念頭。
“我只是在等你孃親而已,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最後一句話,韓霖說的無比肯定。
司睿也沒笑話他,眼眸一轉,卻是湊到他耳邊偷偷道:“既然你這麼想要快點兒見到孃親,那爲何不親自去衛國尋找呢?”總比在這兒坐着等強多了。
韓霖苦笑一聲,解釋道:“我與衛澤有約定,在畫音回來之前,不能踏進衛國一步。”
司睿狡黠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只要你偷偷的去,不讓穆龍澤發現不就好了嗎?正好我有事,需要到衛國帝都仙客來的分店去一趟,怎樣,你有興趣做我新買來的小廝嗎?”
韓霖思索許久,終是點了點頭。
他已經等了一年了,只怕再等下去,就會等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