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宋一雙永遠帶着謔意的鳳眼挑向她,哼出一聲輕笑,“不要告訴我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哥哥,爲了找到他你委身替老闆賣命。”
他的漂亮在不同時候呈現兩個極端,無害時純萌動人,挑釁時危險十分,這也是茉含常常被這個男人搞得神魂顛倒的原因。從小身邊就不少人垂涎她的姿色,跟華宋在一起她才體味了那些人對美麗的寄望。
茉含知道他在挖苦自己,用同樣冰冷的語氣說:“既然你把我能說的話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那可不見得,我只知道故事的一半,還有一半呢?”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告訴我你的全部嗎?”茉含問。
華宋狐疑。
“你會告訴我,八年前那個索馬里海盜,都經歷了些什麼,纔會變成今天的澳籍華人?”
她終究還是問到了,看來當年海盜船上的一遇她沒有忘,一直藏着掖着在這裡等着他揭秘呢。華宋從兜裡掏出剛纔打鬥時從她身上掉出來的鑽戒,重新遞到她跟前:“如果你告訴我,我會把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
跟華宋分道揚鑣的林亦凡,此時正往陸氏私診趕。今天私診槿言當班,有他的安排,護士長和護士們不會察覺到她病房裡的異常,林亦凡只消按照槿言事先告知她的返回路線回來,就能不被人發現她一早偷溜了出去。
林亦凡緊捂着傷口趕回來,臨近私診時已用琥珀給槿言傳去簡訊,讓他速回病房。只是在病房待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來,這不像槿言的做派。
林亦凡緊急處理了一下槍傷,換上潔白的病服朝槿言所在的辦公室走了過去,隔着玻璃隔門看到裡面除了他,還有一個人,芳曉。
因爲兩人都背對着她,林亦凡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從背影上看,似乎芳曉在爭執着什麼,手裡拿着一份醫學報告模樣的文件,用懇求的姿態在跟槿言說話。
槿言高大偉岸的身影好像一塊冰雕,屹立不動,即使她沒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林亦凡也感受得到二哥身上的冷漠氣息。他對外人向來如此。
隔門的裡面,芳曉正拿着林亦凡和球球的親子鑑定報告,激動得不能自已。
“侯訣哥哥,你看!我就猜姐姐就是瑟瑟!這上面顯示姐姐和球球,99.5%的概率是親生關係!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少爺和姐姐!”
芳曉喜極而涕,“上次在醫院,姐姐臉上露出淚痣的時候,我就懷疑姐姐就是芳曉的前主子了!可是後來又冒出來陸小姐假扮前主子,讓我打消了這個想法!現在陸小姐被少爺揭穿了,我纔敢證實自己的想法!我讓阿曼達取了姐姐和球球的基因樣本去做鑑定,是不是很聰明啊?”
“姐姐一定沒想到,自己真的是瑟瑟吧!她一直以爲球球是陸小姐的孩子!少爺知道這件事,一定……一定比誰都高興!”
芳曉掩着臉,說到後面聲音都哽咽了。
槿言背對着她,目光深遠的看向窗外,淡漠的語氣問:“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剛剛纔拿到這個報告,本來想第一個告訴姐姐的,去她病房看到人不在。然後,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你這裡來了……”芳曉抹掉眼淚,微微一笑,“我在陸莊呆了好幾年了,少爺姐姐和球球都是我的親人,可是你的出現,讓我好像遇到了親人!我有好多過去的事想和你說,可是總遇不見你。現在有了好消息,也想和你分享……!”
芳曉邊說着,邊懷揣着鑑定報告,在辦公室裡靜靜踱步,她走前兩步和他齊平站着,臉上一熱把頭低了下來。
槿言就跟一湖波瀾不驚的湖水一般,任她想激起漣漪也淨如鏡面,然而內心已經有一種強烈的念頭產生。
這個小姑娘一點也不傻啊,陸池城早就想到林亦凡就是瑟瑟,但對誰也緘口不提,想必過去的事傷痛太多不想翻覆林亦凡的回憶。陸池城只把芳曉當瑟瑟和林亦凡的夥伴,對林亦凡就是球球媽咪的身份,也沒有對芳曉點破,怕的就是芳曉會在林亦凡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激發林亦凡的好奇心,去查尋過去的故事。
芳曉在陸池城身邊那麼多年,能不知道陸池城的城府?從陸池城的態度她也多少看出幾分,陸池城在處理這件事的立場模糊曖昧,但她還是固執的想要打破這個砂鍋,所以選擇了阿曼達這個好幫手,偷偷給林亦凡和球球做了親子鑑定。
“侯訣哥哥,你怎麼了?”芳曉小心的看了槿言一眼,他今天的樣子跟上次晚上在莊園的那個人,更是讓人產生距離感!
“對不起,我忘了你是醫生,還有好多事要忙。”
他的確被她束縛到了,瀾言已經傳來簡訊讓他速回病房,要不是芳曉突然蹦進來,還拿着親子鑑定報告,他早就把她支開了。
“你先忙,我去看姐姐回來了沒!”
芳曉轉身,槿言忽而從袖兜裡亮出刀片!
隔着隔門林亦凡意外的查探到槿言細微的異常舉動,他長期在袖兜裡藏有暗殺的刀片,這習慣林亦凡知道。
他是打算……?
林亦凡迅速給他發去語音簡訊:“住手!”
“你要幹什麼?”看到槿言動作呆滯了兩秒又速度收回,林亦凡倒吸口冷氣,強調道:“不許你動芳曉!”
又遲緩了一步。
說不清爲什麼,槿言在收回殺唸的瞬間竟有種慶幸的錯覺,還好自己遲疑了,他始終不敢想象自己會去殺一個剛滿18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但是剛纔他把她滅口的念頭比在知道她識破自己的身份時,要強烈得多,他只想把林亦凡就是瑟瑟的秘密,伴隨芳曉的性命,一起消失!
可是如果真對她下了狠手,恐怕林亦凡這輩子跟他的隔閡,就不會有消散的一天。
芳曉在快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槿言悄然貼近她背後,往她脖頸的地方注射了一劑助於安眠的藥劑,芳曉渾身痠軟無力,腳跟不穩,眼前一黑就癱軟下去。
槿言帶林亦凡回到病房,林亦凡迫不及待的關上房門,“你想對芳曉做什麼?”一口氣呵出來,語氣裡淨是苛責。
“我給你處理傷口。”槿言沒有回答她的話,不緊不慢的說。
林亦凡爲了不讓他擔心,路上逃回來都沒有告訴他自己受了傷,還是燁言給槿言先通的風,槿言才知道林亦凡和燁言的行動沒有得利,燁言追捕Master的人去了。
林亦凡躺到病牀,動作嫺熟的朝槿言袒露傷口,就像例行公事。
“說吧,你剛纔是不是想殺了芳曉?”麻醉針的針頭刺入,讓她原本就疼痛的傷口更加難受,林亦凡皺着眉,脣關咬得青白,卻還滿帶冷厲地問。
槿言眼裡只有她的傷,專注的給她做取彈手術,像在聊無關緊要的事一般,平淡的回道:“她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
疼痛感逐漸消散,林亦凡舒緩口氣,但眉毛不經意間又蹙緊,咬着牙小聲說:“一定要傷及無辜嗎?這麼自私的活着有什麼意思?”
槿言目光抹過一閃而過的非議,轉而又是一臉淡靜,“你可從沒覺得宵門的活兒沒有意思,沒有意思,這些年不也大大小小給師父上交了不少戰利品嗎?”
在宵翎手底下幹活,她的戰績有過不少,她也推崇乾淨果斷的做事風格,能不牽扯其他人就不牽扯,一旦被人識破也要想辦法清除後患。
對於槿言這種情況,宵翎對他們的要求就是斬草除根,換做以前她也就照做了。可是現在……
“她剛纔手裡拿的什麼?你真實身份的資料嗎?”林亦凡想起剛纔在門口隔着玻璃看到的芳曉手裡拽着的文件,狐疑的問,芳曉不是簡單的認識槿言,而是用調查的方法查出來他了?
槿言只是“嗯”了一聲,子彈丟進手術盤,仔細的給她縫傷口。
“她會去調查你?”林亦凡略帶疑問,“芳曉沒什麼人脈,在陸莊雖然跟幾個保鏢關係還不錯,但也都只是朋友,她心思單純,怎麼會讓人調查你?她還拿着資料去跟你對質嗎?”
槿言應付自如:“幾年前有過幾面之緣,這次在陸莊叫出我的名字,我跟她說認錯了,她比我們想象的要執拗。”
“這樣子……”林亦凡忽然想起前段時間開始芳曉就失魂落魄,經常流露不似她該有的抑鬱神色,問她她也不說,明明那泛紅的臉上已經寫了三個大大字:有心事!
“二哥,你不會過去跟芳曉,有什麼淵源吧?”林亦凡問。
“不算淵源,我說了,只是幾面之緣。”對他來說,她的過去的確不存在自己的生活裡。
林亦凡忽然眼珠一轉,腦子一道精光閃過,像鼓了一口氣,興奮的對槿言說:“我知道了,她!喜歡你!”
槿言慶幸此時剛好縫製好傷口,否則真會被她突轉的畫風嚇得手抖。喜歡?也許吧,他從十幾歲見到林亦凡時就開始體味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他只是不愛開口,還不愣頭青,芳曉對他有意思,這點他早就察覺。
只是習慣了喜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還真難接受的來。槿言淡淡的冷笑一口,“對別人的事,你倒是挺靈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