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裡後,無憂在蕭依雲面前跪了很久。
“明白錯哪兒了嗎?”看着天漸漸黑下來,但無憂卻還是跪在大殿外,蕭依雲心軟了。
“奴婢不該被自己的情緒所困擾,也不該欺瞞主子。”無憂低着頭,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了拳頭,關節處泛着白。
“曾經的事,不能成爲你現在的困阻,你明白嗎?”蕭依雲輕聲說道。她氣無憂,其實更多的還是氣無憂把話都憋在心裡,什麼都不肯說。
離開茶樓後,蕭依雲會選擇在賣豆漿的攤子上坐下,除了想就近找個地方等待長樂與流螢外,還想看看無憂會不會把心裡話說出來。若是那個時候,無憂說她覺得掌櫃可憐,或者是聽客們無辜,想要幫她們。那麼哪怕事情再棘手,蕭依雲也會出手把事情解決了,然後再慢慢解開無憂的心結。
可是無憂什麼都沒有說,卻在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這讓蕭依雲明白,無憂的心結遠比她想象中來的難解。既然柔着來不行,就只能硬着來了,於是蕭依雲在馬車上狠狠地斥責了無憂一番。打一棒子再給顆蜜棗,即便解不開心結,再犯病的時候,無憂也會記得今天的教訓。
“主子。”無憂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蕭依雲。
“你小時候的事情是一個遺憾,日後出宮了,你可以去找你的父母,弄明白當年的事情。”蕭依雲伸出手搭在無憂的肩膀上,很是認真地說道,“但是無憂,解開心結後,你還是得回到我身邊。”
“奴婢明白了。”無憂眨着眼,忍住快要流出來的眼淚。
蕭依雲拍了拍無憂的肩,站起身來,“往日裡這個時辰,你可是已經把安神茶端到我面前了呢。”蕭依雲說着,轉身往殿內走去,而無憂則是抹了抹眼淚,對着蕭依雲的背影,用力地磕了一個頭。
希望無憂是看開了吧!蕭依雲想着,其實黑臉也不好唱,看着長樂和流螢兩個人苦着張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樣子,她想笑的很卻不能笑出來。
其實無憂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就比如睡前這一杯安神茶,蕭依雲已經習慣了,也不想改掉這個習慣。比起長樂和流螢來,無憂將蕭依雲的生活起居打理的更好。
歷來入了宮的女子,就再無踏出宮門的可能。故而蕭依雲出宮一事在後宮掀起了巨浪,得寵到這個地步,讓很多人都收了要一爭高下的心思,包括安修容。
不過在蕭依雲看來,安修容只是暫時蟄伏了下來,正靜心等待着全力反撲的那一天。可安修容不知道,若是此時再不出手,就再也沒有出手的機會了。六天前,餘珣啓程前往五城徵兵,所有的事情都井然有序地進行着,這使得蕭依雲每每見着袁子卓時,心中的愧疚都要加重一分。
餘珣走的那天,聲勢浩大。蕭依雲曾問過袁子卓,爲何要派餘珣去五城徵兵,畢竟有前例在,難道就不怕再造反嗎?
不過袁子卓卻是理
解錯了蕭依雲的意思,安撫着蕭依雲道:“在五城之亂前,這五座城都是大武數一數二的繁華之城和駐兵重地,而在五城之亂後,卻被鎮壓的厲害。是以,以朝廷和五城的關係,想要募徵到兵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餘珣若能募徵到兵馬自然是好事,可若募徵不到也無礙,他有統兵之才,不過朕卻不希望有第二個蕭衍。你可明白?”
“陛下的意思是,待餘珣回來,軍心已經安定,哪怕餘珣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將這支軍隊收買了。”蕭依雲順着袁子卓的想法說道。站在袁子卓的立場,會有這種想法纔是應當的吧!
“不錯。”袁子卓笑着說道,“朕只需要一個能替朕征戰沙場的人。”
蕭依雲點頭附和着,心裡卻是哭笑不得。從臨水城歸來後,餘珣稱兵馬太弱,難以同黑無常抗衡。而袁子卓亦早就有了收回兵權的想法,兩人不謀而合,徵兵的皇榜就以迅雷之勢貼遍了大武。
只不過對於徵兵,餘珣與袁子卓的出發點全然不同,袁子卓是想握住實權,而餘珣則是想借此機會,將他的人馬移至明處。
臨水城、康寧城、易鄴城、覽牯城、仟彧城這五座城中,除了臨水城,其他四城留存着不少舊世族的親信。自五城之亂後,餘珣便動了心思,將散落在這四城中的舊世族召集在一起,成了他的力量。這些舊世族祖上都是開國的功臣,本事自然不小,若不是富貴日子過久了,失了戒備心,當初也不可能敗給了蕭衍。
蕭依雲不懂餘珣是怎麼說服的這些舊世族,只知道在蕭禹殺入盛京後,餘珣就會舉兵,覆滅黑無常,徹底抹去蕭家存在過的痕跡。
這一日,蕭依雲正喝着冰鎮過的酸梅湯,長樂匆匆跑來,說安修容把心思打到了貴嬪夫人的身上。
“她應該沒有這個膽子害蕭依雅滑胎吧,這七個多月的身孕,一個不慎就會一屍兩命啊。”蕭依雲捏着勺子說道,她還真喝不慣這宮中的酸梅湯,實在是酸了些。
“安修容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主子同貴嬪夫人有仇的消息,這次去雪陽宮,是想同貴嬪夫人聯手,除了主子。”長樂眼色極快地拿過一個冰糖罐來,舀了大半勺冰糖在酸梅湯裡。
“這麼看來,蕭依雅她是答應了。”蕭依雲拿着勺子不停攪着,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本以爲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蕭依雅生孩子,不想蕭依雅竟還沒死心,既然如此,她倒也不介意讓蕭禹提前造反。還有這安修容,三番五次地挑釁於她,不給點厲害看看,當真以爲她只是倚仗着袁子卓的寵愛不成。
蕭依雲端起碗大大地喝了口酸梅湯,用勺子戳着碗底還沒融化的冰糖,笑着說道:“你現在就去告訴賀楠安排進來的人,貴嬪夫人怕是要早產。”
“主子不是一直瞞着這事的嗎?”長樂有些疑惑。
“是時候了,胡太醫說至多能保八個月,不過貴嬪夫人這般迫不及待,那就讓她早點見到孩子吧。”蕭依雲算
了算日子,“再過個幾天,就差不多有八個月了,那麼到時候,就讓安修容一個不小心吧!”
“是。”長樂細細地理着蕭依雲的話,恍然大悟,復又問道,“不過,如何才能讓安修容不小心犯下錯事呢?”
蕭依雲摸了摸下巴,其實她也沒什麼把握,她對安修容並不熟悉。不過袁子卓也說了,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會希望別的女人爲自己夫君誕下子嗣的。而對於正當寵的安修容來說,如果她有孕了,那麼爲了讓自己的孩子成爲長子,而除去貴嬪夫人的孩子,這理由不算牽強吧。
看來,是需要收買幾個太醫了。
胡太醫是不能用的,這宮裡的人都知道,胡太醫與頤華宮的關係好。
“安修容的平安脈是哪個太醫請的?”蕭依雲費力地撈着碗底化不掉的冰糖,頭也不擡地問着長樂。現如今除了雪陽宮,蕭依雲對整個後宮都不甚關注,若不是這次安修容又把心思動到她身上來,她也不會想着順勢除了安修容。
“奴婢這就去打聽。”長樂一愣,這問題她還真不知道。
“嗯,順便問問胡太醫,可有與他交惡的太醫,又或者是同他關係不太好的。”蕭依雲拿過一旁的茶盞,將酸梅湯慢慢倒了出來,見冰糖全留在了碗裡,這才心滿意足地將酸梅湯一口喝掉。“把那幾個太醫都收買了,然後告訴安修容,她已經懷了身孕。”
“是。”
蕭依雲把話說得明白,長樂也聽得明白,看着蕭依雲一副饜足的模樣,這才動手收拾起碗勺來。不過這胡太醫說到就到,長樂正端起托盤,胡太醫就一臉菜色地到了頤華宮。
不等蕭依雲開口問上幾句,胡太醫就跪下來狠狠地磕了幾個頭,沉着聲音說道:“下官,將丞相送來的藥,灑了。”
灑了?蕭依雲一怔,“若是這半個月,本宮未飲血,會如何,就同上次般,吐血暈厥?”
“丞相如今是在易鄴城,下官已命心腹之人前去,快馬加鞭五日可達,這五日,昭儀要心緒平和,莫要有大起大落。”胡太醫並沒有回答蕭依雲的問題,而是避重就輕地說道。
“只要心緒平和?”蕭依雲淡淡地問着,話頭一轉,“胡太醫,你可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本宮?”
“下官不敢。”胡太醫忙擡起頭,一臉的慍色,連聲音都不自覺變大了,“下官身爲尹家人,是斷不會做出對主子不利之事的。”
蕭依雲原本就只是想逗弄逗弄胡太醫,不過胡太醫這般激動的模樣倒是把蕭依雲嚇了一跳,心裡漸漸生出了一些疑慮來。雖然胡太醫看着,與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但蕭依雲就是覺得,他是在掩飾着什麼。尤其是透過銅鏡,蕭依雲瞧見長樂怒瞪着胡太醫的模樣,心中的懷疑就更深了。
這幾個人,有事情瞞着她。
“本宮當然是相信的。”但蕭依雲並沒有問到底,她心裡隱隱有個聲音在說,“這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