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一點兒都不在乎胤禛口中所說的賀禮是個什麼,因爲,此時的她看到一個比賀禮更讓她興奮的人影——洛谷。他既然來了,就說明,肯定又是有什麼事了。
“主子還是好生修養着吧,若是再有什麼閃失,奴才又要被四爺罵了。”隔着窗子看到她欲起身的影子,洛谷慌忙勸阻。他雖不怎麼怕胤禛,卻是真的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她知道自己此時是怎個情況,復又坐回去,開口道:“這些天,難爲你們費心了。”她都知道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三日,他便在承乾宮門口如同尋常侍衛一樣守了三日。她靜慈何德何能,能有這樣一個奴才。
此時的洛谷已換了身極易混在人羣中被當做有錢人家公子哥的常服,在宮中當值時所佩的刀也已換成了方便攜帶隱藏的匕首。她閉着眼睛問道:“怎麼回事?”
“這些日子主子病着,前朝之事奴才也沒敢說。如今在乾清宮中,最常走動的是十四爺。”他開口說道。
她淡淡應了聲,卻沒了後話,轉而問道:“老十七最近在忙什麼?”她病了數日,也不見承乾宮中有他的身影。
洛谷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十七爺最近日子可過的不太好。”
“他不太好,你笑什麼。”明知他定是知道不少事情,靜慈卻還是覺得疑惑。有什麼好笑的?
侍衛迅速斂了笑聲,道:“十七爺最近被十三爺教導的很好,主子放心。”兄弟倆見面就能針尖對麥芒地對上,連他看見都覺得好笑,不知道若是被主子看見,會偏幫這誰。還是……去尋了四爺來,一起看熱鬧。
她似乎不想聽這些事情,揉了揉微疼的太陽穴:“去忙吧,我累了。”她累了,卻已累了許多年了,好容易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歇着,她便只想安靜地歇一歇,等休息夠了,便重新回到康熙身邊,去做那個常伴君側的解語花。
幾個月的光陰對於一個久住宮中卻不聞世事的人而言,簡直就是如流水般的飛快。只要整日喝茶習字,或是瞧着胤禮騎馬射箭,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她的面色好了許多,入了春也沒再犯什麼病症,總算是讓一干人等放下心來。
乾清宮中,玄燁看着這個分明已入春,衣着卻還是那麼厚的女
兒,道:“大好了?”小臉兒還是蒼白的,沒有半點兒好了的樣子。都這樣了,難道還想折騰不成?
“兒臣想出宮。四哥說想送靜兒一份生辰賀禮,可是在宮外。兒臣想去看看。”她直言不諱道。
玄燁一笑。這麼看來她倒是真好了,有精神頭折騰了。這樣的她才能真的讓他放心:“去吧,若是不想回來了,就多住幾日。”他心情頗好地放行了,連多的話都沒再吩咐。沒有人會知道,玄燁所喜歡的,正是如靜慈這樣的孩子,懂規矩,卻從不多守規矩,然而又能在恰當的時候守着適宜的規矩。正因爲她是這樣一個合他脾性的女兒,他願意時不時地去滿足一下她那些小小的卻不合規矩的願望。她既不喜長年累月地住在宮中,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就是。
靜慈歡喜地退下,馬車帶着她噠噠地向着胤禛新落成的園子去了。
馬車定在圓明園門前,藉着有人擡了小轎入園。轎子竟是三面密閉的,連個簾子都沒有。唯一有的門簾厚厚的,根本不透風也不透光。她坐在裡面昏昏欲睡,最後竟然真的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轎子已經不知停在了哪裡,擡轎子的奴才已經不知去了哪裡。她看見胤禛掀開轎簾伸手來拉她,她微眯了眯眼睛,去適應外面春日的暖陽,藉着他的手出轎看着外面的景色。竟是大片的牡丹,奼紫嫣紅,花紅柳綠,怎麼看應都有數百株。她登時愣在那裡……這,難道是胤禛打算送她的?
“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的牡丹?”雖是漂亮,但這樣豔麗的顏色於她而言未免太刺眼了些。
“何止是牡丹。”不知從哪裡出來的胤祥笑盈盈地說道:“你眼前所見的哪怕是一塊兒石頭,都是四哥精挑細選的。”這處建築羣位於圓明園後湖的東岸,南臨曲溪,建園的同時四哥就花了許多心思去建那三座殿宇,而殿前這滿眼的牡丹,都是種在以文石鋪成的坡上的。以修建自家府苑爲理由,卻是將心力都花在了這園中一隅。胤祥當真佩服,如此手筆,只有四哥一人做得出來了。
靜慈卻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都說雍親王節儉,怎麼能爲了一個小小的院落大費周章。這若是傳到外面去,豈不是我的不是了。靜兒喜歡這些牡丹,四哥就把這裡的景色送給
靜兒吧,其餘的,靜兒什麼都不要。”
這本是胤禛爲了慶她撿回一條命的賀禮,見她只去了其中最輕的一部分收下,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卻也是依了她。除了在自家府苑中尋出一景送予她,他也確實是無力再送上旁的什麼了。就這樣,其實還是借了皇阿瑪的手,花的是皇阿瑪批給他用來修園子的銀兩。
“靜兒更喜歡雍親王府那小小一方天地。這圓明園適合夏季避暑,難道不熱的時候,四哥還想讓我在這裡受凍不成。”雍親王府是什麼財力,十三那兒又是怎樣的境況,她不是不知道。往年她生辰,不是沒有收到過更名貴的賀禮。兄長中家底兒最厚的就是八哥,曾經最勢大的就數太子了。什麼南海的珍珠,滇南的碧玉,高山的清茶。但凡是他們能拿得出的,都是在這世間數一數二的。可若論起心思,當真是什麼都比不得這滿眼的牡丹花海。
想了許久,她微微笑道:“這麼好的景緻,若是空着無人欣賞也是可惜。既然我不住,那麼,找人住進來不就是了。”轉身間,正巧看見走路還不算太穩的弘曆搖搖晃晃地過來,她一笑,上前去幾步俯下身去抱起他,衝着胤禛道:“小弘曆都長這麼大了?告訴姑姑,這些花漂不漂亮?”
小小的孩子可勁兒地拍着小手,說着”漂亮”,逗得幾個大人笑得開懷。靜慈又道:“那,姑姑讓弘曆住在這裡,替姑姑照顧這些花好不好?”
弘曆被她抱在懷裡,轉過笑臉來看她,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真的嗎?”可惜轉臉又看到自己的阿瑪,眼中的期翼少了幾分,默默地低下了頭去。
“當然是真的。別看你阿瑪,你看他他又不做主。這事兒,姑姑做主了。”她就這麼大包大攬地許諾了,弄得胤禛縱使有心阻攔,最後也只剩下了無奈。看着她總算是放過了自己的兒子,他復又開口:“我文墨不好,老十三又不上心。這裡暫叫‘牡丹臺’,說是你若覺得不好便再改。”
“‘臺’本就是指高平建築的,這裡的牡丹種於坡上,若是坐於殿中隔窗望去想來定是成片的花臺。每年牡丹一開,定是個賞景的好去處。名字雖不算雅緻,但也是字字在點子上呢,有什麼不好?我就覺得挺好的。”顯然,沒有什麼要改的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