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休養兩天之後,尹少竹終於可以走出房外,從一開始讚歎這裡青山綠樹,激瀑池湖,滿山奼紫嫣紅,到最後瞪着朱宓在數十尺外的湖裡,和村裡的小夥子有說有笑的抓魚。

她沒心眼,抓着又叫又跳,旁邊的小夥子幫着她撈魚,很明顯,幾個小夥子都對她有意思,

而她,一點都不避嫌,就這樣跟他們笑鬧在一塊,眼中完全沒有他,讓他除了落寞之外,還有一股很難形容的滋味。

他隨手抓來稻草折着,告訴自己心胸必須寬大,畢竟這根本就沒什麼,不過是一起抓魚罷了……他孃的!抓魚就抓魚,有必要靠那麼近嗎?一羣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他瞪着,還不及細想,便已張口——

“朱宓!”他吼着,感覺背部一陣撕裂的疼。

然後下一刻便後侮了,不是因爲背痛,而是在她玩得正開心時叫她過來,覺得自己很幼稚。

遠在數十尺外的朱宓耳力極好,聽到喚聲,把魚一丟,連招呼都省了,飛步朝他跑來。

眨眼,她來到面前,尹少竹一怔。

“二爺,你叫我?”她笑着,隨意紮成辮子的頭髮微溼,皮膚白裡透紅,在閃耀的光線下,她像是出水洛神,教他有些恍神。“二爺?”她偏着螓首看着他。

他猛地回神,輕咳一聲。“你跑得挺快的。”他轉移話題,又想,她確實跑得極快,快得像是輕功了。

“對啊,我以前很少有機會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跑起來很快的。”她笑着,

依舊沒什麼心眼。“二爺找我有什麼事?”

“怎麼?我非得有事才能叫你?你這麼急着要我說,是不是想趕回去和他們一塊玩?”他不悅道,然而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沒有在玩,我在抓魚,我聽他們說,魚湯有益於傷口的恢復,所以我想替二爺抓條魚來煮湯。”

尹少竹突然自我嫌惡起來,但又不能忍受她爲了抓魚,和那羣小夥子走得那麼近。於是想了想,他這麼說:“你可以去抓魚,但是別跟他們靠那麼近。”

“可是,我不會抓魚,要是他們不幫我,我就抓不到魚。”她苦着臉道。

他眯起黑眸,“那好,待會你就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妻子。”他不想覺得自己很沒用,居然得靠她和人玩鬧,纔能有魚湯喝。

搬出他的名號,至少那羣小夥子會收斂一點。

“二爺爲什麼要我這麼說?”她呆住。

“這麼說不對嗎?我不是允諾過你了。”他纔想問她,爲什麼她會說她只是他的貼身丫鬟?

朱宓垂了眼,“可是二爺不是不希望丹禾發現我們的關係嗎?”

“你……”他一愣,“不是、那是因爲我們尚未成親,你說咱們睡在一塊……丹禾會胡思亂想,以爲我對你胡來。”

真是的,原來她也懂察言觀色,只是怎麼想岔了?

難道,他長得兇惡,就沒有害羞的權利嗎?

“是喔。”她喜孜孜地笑眯眼,突見他手上有個像用稻草折成的小玩意,極爲精細,約莫兩寸大小。“二爺,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鶴。”說着,他隨手一丟。

“我要!”她趕忙撿起,當寶貝似的擱在掌心。“二爺的手好巧喔。”

“會嗎?”他隨意掃了一眼,壓根不覺有何特別。

他的手向來不巧,拿筆拿劍剛剛好,折那隻鶴,純粹是因爲他無聊到爆,這一輩子他還沒閒到這麼無事可幹,偏偏她又不陪他……這麼想着,他不禁嘆氣。

他這麼想,不就跟個娃兒一般了嗎?從小到大,從沒在雙親面前爭寵過,現在倒是在她面前展露這麼不爭氣的一面,教他嘔死了。

“會呀,很漂亮呢,我要帶在身邊,帶着一輩子。”

“不就是稻草折的?”有這麼希罕,讓她這麼寶貝?

“我從沒收過二爺給我的任何東西呀。”

“你還真敢說,金釵玉簪,我給得可不少。”他沒好氣地道。

她偏着頭看他,“可那是錢財,我不需要。”

“……”他益發覺得她像是一團謎,這世間有誰會不需要錢財?又有誰能像她那般,不把錢往外扔會渾身不對勁?

不過,倒沒想到一隻稻草折的鶴,竟也能哄得她這麼開心。

“二爺,朱宓姑娘。”

聽到有人喚着,她擡眼望去,瞧見是村裡的老大夫從另一頭走來,笑道,“孟大夫,你要來替二爺換藥嗎?”

“是啊,今天特地帶了我的侄兒過來,他已經很久沒回村裡,今天回來正好讓他幫點忙。”雙鬢早已霜白的孟大夫,笑得一臉慈愛,他走向前,爲兩人介紹着,“這是我的侄兒中儒。”

孟中儒走向前抱拳的瞬間,驀地揚開驚喜的笑。“採月姑娘?!怎麼是你?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朱宓一愣,對“採月”兩個字有了反應,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厭惡,像是要擺脫什麼,不禁微惱道,“我不是採月,你認錯人了。”

聽到她不曾有過的森冷口氣,尹少竹不禁微揚眉睇她。

“咦?”孟中儒怔住。

“孟大夫,趕緊替二爺換藥吧。”說着,她攙起坐在大石上的尹少竹進房。

因爲朱宓的態度,孟大夫伯侄一陣尷尬,於是換藥就在靜謐中進行着。

然而,一揭開尹少竹背上的布紗,她的小臉就皺成一團,看見藥撒在已經收口但依舊紅腫的傷痕上,她不禁眯起眼,不斷地發出細微的吃痛聲。

“藥是撒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你是在叫什麼?”尹少竹沒好氣地道。

“我在替二爺痛啊。”

他不由得低笑,擡手輕撫她眉間的皺摺,這樣溺愛的動作,教她笑眯水眸,彷彿只要他一記注視、輕觸,她便會開心得飛上天。

一旁的孟中儒見狀,出言緩聲道:“朱宓姑娘,真是對不住,在下認錯人了,要是惹你生氣,還請見諒。”他認識的採月,是個不懂笑的姑娘,絕非眼前這位。

她沒看他,淡聲迴應,“我沒有生氣。”

“這世間如此大,長得相像也沒什麼。”孟大夫也出面緩頰,順道提起,“倒是我這兩天外出採藥材,瞧見有人在山谷外,打聽你們兩位的下落。”

朱宓猛地擡眼,面容有所防備。

“是嗎?”尹少竹斂眉,斟酌着自己的傷勢能否步行出谷。

“欸,我剛剛回村的時候,也遇見有人問着,村裡是否有對外來的男女。”孟中儒亦道。

她垂下長睫,暗暗思量。

入夜、喝了藥的尹少竹、因爲藥效而沉沉睡去。

朱宓就坐在門邊,眼也不眨地守着夜。

她靜靜等着,有預感,今晚那追問他倆下落的殺手必定會前來。

說不出爲什麼自己這麼有把握,但她就是知道。

她垂着長睫,聽着門外風聲呼嘯,夾雜着極其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直到停在門前,她眼觀鼻、鼻觀心,可以感覺心平靜跳動,沒有恐懼,更沒有慌張,在這一瞬間,她彷彿進入自己的世界。

就在門板被微微推開的瞬間,她想也沒想地探手穿過門板,想要一擊穿透對方的身體,卻被對方閃過,只抓到衣料。

幾乎是連續動作,她抽手快速地開了門,纖掌凝成手刀橫劈而去——

“朱宓!”外頭的人喊着。

聞聲的瞬間,她硬是改變手刀橫劈的方向,便見柴房的木牆被她削入兩寸深。

她擡眼望去,“破軍大哥?”

“……朱宓,我跟你之間,沒有這麼大的仇吧。”破車戲謔道,手捂着被她手刀劃過的腰間傷口,看着她的眸光卻非常複雜。

她直睇着他,一時間回不了神,明知道他是誰,但是她的腦袋就是一片空白,彷彿快要被另一個自己給扯走。

“破軍?”熟寐中的尹少竹啞聲喚道。

“二爺。”看向裡頭,主子正試着要坐起,他隨即大步走進屋內。

“好傢伙,你沒事。”尹少竹笑睇着他,卻見他的腰間被劃破,正滲出血來。

“怎麼?你身上有傷?”

“呃……”破軍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二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這傷口是剛劃開的。

尹少竹緩緩側眼探去,看着還傻站在門邊的人。“朱宓。”

長睫微動,她緩緩地看向他,“二爺。”

“去跟孟大夫要點治傷藥。”

“……好。”

待她一走,尹少竹臉色凝更地看着貼侍那道像是刀刃劃開的傷口。“朱宓傷你的?”

“……是。”破軍坦言。

“你輕敵了?”

“不,雖然我只是來確認二爺和朱宓是否躲在這裡,但我一直保持警戒。”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傷到你?”

“二爺,朱宓絕非常人。”儘管猶豫,他還是將那日遇刺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道出,“……朱宓將二爺救走之後,那些黑衣人便追了上去,後來我查探最接近朱宓的殺手,發現那人死狀可怕,整個頸間被穿過,頸骨斷裂而亡。”

尹少竹垂睫不語。

近幾日,他發現朱宓有些古怪之處,就算現在破軍跟他說,她是個武功高手,他也不會太意外。

“那是殺手不留活口的殺法。”破軍嘆道,“萬萬也想不到,看起來嬌小又討喜的朱宓,以往竟可能是個殺手。”

他懶懶揚眉,“怎麼?你怕她?”

“我怕她?”破軍失笑,“她就像是我妹子,有什麼好怕?況且,她一心護着二爺,有她在二爺身邊,我很放心,就像是多了一個得力助手,但是……”他語帶保留地頓住。

“如何?”

“要是朱宓恢復記憶的話,不知道她是敵是友?”這纔是他最擔心的事。

若和朱宓對上,他沒有贏她的把握。

“與其擔心那些,倒不如先查清楚是誰要我的命。”

“那得回金陵才能慢慢追查,這幾日我一直在外頭尋找二爺和朱宓的下落,不知道城裡是否有什麼狀況。”

“明日,你去僱輛馬車,立刻回金陵。”

“是。”

尹少竹濃眉狠狠擰着。他擔心的並非朱宓可能身爲殺手,而是他瞧見她片刻的恍神,彷彿殺人是個習慣動作,而且會造成她恢復記憶一般。

他怕的是,一旦恢復記憶,她是不是會離他遠去?

一早,破軍便離去,直到晌午才駕了輛馬車回來。

臨去之前,尹少竹還刻意支開朱宓,找上孟中儒。

“二爺,你要回去了?既然這樣的話,我去準備一些藥讓你帶回去敷傷。”一聽他即將離去,孟大夫趕緊到藥房準備金創藥。

尹少竹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盂中儒身上。

“二爺怎會如此看我?”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

“你昨天將朱宓錯認爲採月,我能請教你,採月是誰嗎?”

“那是我錯認了,我知道朱宓不是採月,採月從來不笑的。”他笑得感嘆,彷彿陷入回憶。“我也不清楚採月的來歷,不過三、四年前我在揚州執醫時,她偶爾會到我的醫館來買金創藥或處理傷口。”

“喔?”

“每回想跟她多攀談幾句,她總是不說話,冷着臉,拿了藥,便丟下一大錠的黃金離去。”

“是嗎?”尹少竹沉吟着。這聽起來,與朱宓極爲不同,卻又有極相似之處,好比她給錢向來大方。

“後來大約是三年前開始吧,她沒再來過,我也替她放心了些,畢竟老是受些刀劍傷到醫館來,也不是好事。”

“那麼,你可知道採月身上有無特殊印記,可以證明她就是採月?

孟中儒不解地看着他,“二爺是懷疑朱宓姑娘是採月姑娘?”

“不,該怎麼說……”想了下,他將三年前撿回朱宓一事說出。“朱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知道她的過往總是好,然不管她是不是採月,待她和我回尹府,我都要立即迎她進門。”

聞言,孟中儒幾乎認定朱宓就是採月,但這份認知卻教他好失落,只因他早已傾慕她多時。

不過聽村裡的人談起二爺,皆說他是個大善人,又是金陵城首富,要是能夠善待他心怡之人,未嘗不是一樁好事……想通這點,他就釋懷了。“印象中,我記得她的右肩上,有個圓如牡丹的烙痕或胎記。”

“烙痕或胎記?”

“嗯,有回採月姑娘傷着手臂,我用剪子剪開她的衣衫,才瞥見了那個痕跡,但因爲姑娘家的肌膚,不能直盯着瞧,所以胎記還是烙痕我也沒瞧仔細,不過我確定形狀像極了牡丹花。”

聽完,尹少竹輕點着頭。“我知道了,多謝孟先生。”

“不,只要二爺能夠善待她就行了。”他由衷道。“採月是個淡漠的姑娘,但非常善良,我見過多次她總是把身上銀兩丟給街上的乞兒,幾乎一毛不留地給。”

尹少竹頷首。總算找到兩人之間最大的共同點——完全不把錢當錢。

好一會孟大夫走來,他拿過藥,便立刻起程回金陵城。

“你幹麼一直冷着臉?”坐在馬車上,忍着顛簸扯動背傷,他直睇着坐在對面的朱宓。“想跟我比冷?”

她偷覷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不用在我面前吞吞吐吐了。”他擺擺手,示意她快快開口。

“二爺不覺得我可怕嗎?”好一會,她啞聲道。昨晚,她已經向他承認,是她出手傷了破軍,他卻什麼也沒說,只要她早點歇息。

“哪裡可怕?”

“我會殺人。”

“殺該殺之人,一點都不可怕。”

“可是,我差點殺了破軍大哥。”

“不過是一點小傷,你別把他想得太弱,要不然他會哭。”

朱宓苦笑道:“二爺,我覺得我跟別的姑娘不一樣。”

“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說着,他微眯起眸上下打量她。“身形嬌小了些、瘦了點,不過臉蛋漂亮些,脾氣也不大相同,很會撒嬌又聒噪,可是我就愛你這一點。”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該開心他首次的誇讚,還是惱他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二爺,我說的是我——”

“對了,你還能救我,扛着我走,我想光是這兩點,金陵城絕對沒有一個姑娘比得過你。”

朱宓聽到這兒,才猛然明白,原來二爺扯那麼多,只是想要她別煩擾不必要的過往。

“幸好,我還有能力可以保護二爺。”想到這一點,她似乎釋懷多了。

“可不是?要不是有你,我恐怕已經命喪黃泉。”尹少竹勾着懶懶的笑。“衝着這一點,我就非留下你不可。”

“真的嗎?”她顫聲問着。

她好怕二爺不要她,怕二爺會怕她……

“過來。”他伸出手。

淚眼汪汪,她激動地一把撲進他懷裡。“二爺,我最喜歡你了。”

這一把撞得激烈,讓尹少竹的背部撞上車板,痛得他齜牙咧嘴,額間冒出細碎冷汗。

“二爺,我會保護你,用我的命保護你,我絕不讓人有機會傷害你。”她在他懷裡蹭着,依戀他的體溫。

他吃痛地閉上眼,嘆口氣。“好,記得你說的,千萬別忘。”

“嗯,我答應你。”

尹少竹擡首,目光深沉地看向車窗外。

馬車一進金陵城,沒先回尹府,反倒轉向到府衙。

“少竹?你不是去鎮江了?”一聽說他求見,知府大人宋元熙疾步到前廳,瞥見他臉色異常蒼白,不禁問:“怎麼了?你的氣色不太好。”

“出了點事。”尹少竹將事情經過道出。

宋元熙聽着,臉色由青再轉黑。“渾帳,竟然有人敢在應天府,在我眼皮下鬧事!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幫你追查到底。”

他和尹家大爺尹子蓮是老同窗,跟尹家的關係一向密切,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如今見家人遇刺,他怎能置身事外?

“不,我只是想向大人確定,公主是否已經到了金陵城?”這件事,在出發前往鎮江之前,來不及向他確認。

“早就到了,還是我親自去迎接的。”宋元熙不解地看着他,“怎麼了?你現在是想問我,既然公主以爲他是爲了花娘而跌入江裡,應該要好生整治他,爲何反而縱容他刁難尹府?”

“不,這倒也不難猜測,畢竟宣玉璿是駙馬,康成公主由着他也是自然。”他喃着,想起公主身邊必有宮中錦衣衛隨行。

錦衣衛……照那幾個殺手的身手,要說是錦衣衛,倒也說得通,只是沒道理一點齟齬就要追殺他吧?

不過,以時間點上來看,又實在吻合。

“就如你所猜想的,公主確實是由着他胡作非爲,更惱人的是,你那罐茶葉我查出來了,是有人拿去賣給福臨茶肆,福臨茶肆的詹大少才又交給宣玉璿,正因爲那罐茶葉,現在尹府的茶園和茶莊全被勒令歇業,宣玉璿還派人搜了茶莊。”

宋元熙話一說,尹少竹不怎麼意外地揚起眉,然而他身後的朱宓卻臉色瞅變。

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她自以爲是的善舉,竟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至於是誰讓那罐茶葉流到外頭的……我聽說了。”宋元熙很含蓄地說着,看着他身後的朱宓,不禁又是嘆氣。

少竹身邊的朱宓,是出了名的散財奴,凡是交到她手上的錢財,通常轉眼就送給了人,她是良善,這點毋庸置疑,然而,有時太過善良,卻會惹來麻煩。

聞言,她的臉垂得更低了。

“我會找個時間去詹家走走。”尹少竹淡笑着。“不過眼前我想要拜託大人到行宮通報一聲,讓我可以見公主一面。”

“我可以試試,但不保證公主願意見你。”他想也沒想地道。

“麻煩你這麼多,改天好好答謝你。”

“不用,要謝也是丹禾來謝我,因爲是她先拜託我的。”宋元熙笑得可樂了。“這一回我得好好想想,要她怎麼答謝我。”

他被丹禾戲耍過太多次,這一回一定要好好地回敬她。

“別太爲難丹禾,小心惹火於棠。”尹少竹緩緩起身,朱宓趕緊上前一步攙着他。

破軍大哥因爲有傷,所以在馬車等着,只能靠她撐着二爺了。

“既然這樣,不然這一次就算在你頭上,麻煩你的丫鬟朱宓好了。”宋元熙向前一步,攙住他另一頭,要送他出前廳。

他跟尹家淵源太深,尹府上下有什麼人,他了若指掌,加上他的個逗人,瞧見漂亮的丫鬟就想鬧一鬧,倒也沒什麼邪念。

尹少竹聽着,看向一旁的梨木太師椅,道:“朱宓,我瞧那椅子挺礙眼的,你想該怎麼做?”

她先是不解地看着他,然後看着太師椅,想也沒想的單手抓起便往廳外一丟。

發出巨響,嚇得守在外頭的衙役全衝了進來。

“大人,我這丫鬟笨手笨腳的,說不準陪你吃頓飯就會拆了你的桌,爲免不幸發生,還請大人三思。”尹少竹笑道。

宋元熙嘴張得大大的,雙眼險些暴突。

那張太師椅可是實心梨木,百斤重,可她卻抓得好容易,丟得好輕鬆……

受驚不小的知府大人趕忙道:“其實我隨便說說而已,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會強人所難,只是偶爾喜歡有人陪。”

他孤家寡人,吃飯的時候很寂寞的。

“那麼,請大人上醉月樓,我再安排凌煙伺候。”

“就這麼說定。”宋元熙這才笑逐顏開地把他送上馬車,回前廳,再見那張已經摔得稀巴爛的太師椅,不禁打了個寒顫,咕噥着,“又是一個妖孽。”

回到尹府,朱宓始終沉着臉,替尹少竹脫下外袍,伺候他上牀之後,她便往外走。

“朱宓,你要去哪?”

她垂着臉回過身。“回房。”

“誰準你回房?在這裡待下。”尹少竹趴睡在牀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乖乖地走到牀邊躺下,她閉上雙眼,秀眉皺得快要打結。

“你這是怎麼着?要你睡在這裡,教你這麼痛苦?”他沒好氣地道。

“不是,我……嚇!二爺,你會不會靠太近?”一張眼,便見到他近在眼前,就快要碰到她的脣,嚇得她瞪大眼。

“會嗎?”

睇着他,她心跳得很快,想要親近他,但一想到自己專會惹禍,就不敢,所以她偷偷地往旁邊移,側過身子背對着他。

“你在躲什麼?”尹少竹扳正她的身子,強迫她正視着自己。“怎麼?現在想反悔了?”

“反悔什麼?”

“不想嫁給我了?”

“哪有?”話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她又馬上搖了搖頭。“對對對,我反悔了,我想我還是離開尹府好了。”

聽了知府大人說的話,她才發現自己給二爺、給尹府帶來太多的災厄。

說到底,她在二爺身邊,根本沒幫過他什麼,還老是連累他……

“想都別想。”尹少竹哼着,更貼近她。“小腦袋裡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以爲全是你害的?對,你想得對極了,就是你害的。”

朱宓聞言,嘴一扁,淚水蓄勢待發。

她還以爲二爺想要挽留她,會安慰她的說……

“正因爲是你害的,你更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你必須要留下來,看我怎麼把事情擺平。”

眨眨眼,她突然發現他好壞心,說話慢半拍,存心嚇她。

“可是擺得平嗎?”

“你以爲我是誰?”他哼着。“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事情是有點棘手,但他故意說得雲淡風輕,就是不要她再胡思亂想。

“真的只是一點小事?”她高度懷疑。

那是公主耶,是巡撫大人耶,哪那麼容易解決!

“跟在我身邊,你就會知道我有多了不起。”他說得大言不慚。

朱宓望着他,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僞,然而她很清楚,她的二爺向來說到做到。

“二爺,對不起。”她苦澀道。

“這麼抱歉?”他瞅着她,微側過臉。“那這樣好了,親我一下。”

親一下臉頰,應該不算過分,對不?

等將眼前的危機解決,他便打算向娘稟報這件事,將朱宓風光地娶進尹府。

她想也沒想地探手勾下他的頸項,吻上他。

“等等、等等,這樣就好。”他趕忙別開臉。

他有傷,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

“二爺?”她羞赧低喚着。

“睡睡睡,早點睡。”他催促,面紅耳赤。

朱宓直睇着他,不禁低笑。“原來二爺很純情的呢。”

純情?!尹少竹眯起眼。居然說他純情……不過,事實上,他的確挺純情的,還很容易害羞,只是輪不到她來提醒他。

“快睡。”

“嗯。”她側翻過身,就偎在他的頸項旁。

許是因爲在外,一直提高警戒,累壞了她,沒一會,便聽到她沉沉睡去的呼吸聲。

尹少竹等了好半晌,才偷偷地解開她的衣襟,輕緩地拉開之後,視線落在她右肩上,瞧見那形如牡丹的……烙痕。

他眯起眼,確定那是烙痕,並非胎記。

他曾聽人提起,江湖上有些殺手組織,從小培養殺手,便在身上烙印……

一會,將她的衣衫拉好繫繩,他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裡,對她是萬分不捨。

很多殺手熬不過練功小時便死去,就算長大之後成爲殺手,也是在鬼門關前徘徊數度。

而她呢?她又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在他撿到她之前,她是不是又差點踏進鬼門關裡?

思及此,不禁將她摟得更緊,暗暗起誓,他要保護她,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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