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怪?”

掌燈時分,通往沁竹堂的拱門旁,尹少竹停下腳步,側眼睇着丹禾。

“嗯,前幾日,我經過沁竹堂外,聽到裡頭有小孩子的聲音。”丹禾淡聲道。“可是我進去查看,卻只見到宓兒。”

尹少竹聞言,不禁微揚起濃眉,問向破軍。“這幾天,你可有聽到?”

“沒有。”搖搖頭。

“而且,不只是這樣,府裡……還丟了東西。”丹禾看他一眼。

“你懷疑朱宓?”尹少竹微眯起眼。

“不,宓兒每回撒出去的錢,必定是從你這裡拿走的,有你在,她沒必要這麼做。”丹禾就事論事地道。“不過,二爺,爲何宓兒會獨留在沁竹堂裡?”

他黑眸飄了下。“她前幾天打破一隻花瓶,所以我罰她禁足。”

“是嗎?我倒認爲是因爲近來丹陽旱災,不少難民涌入金陵吧。”丹禾很不客氣地戳破他的謊言。

不過是一隻花瓶,有什麼好禁足的?

宓兒當初燒了半座廚房,可是什麼罰都沒領的。

尹少竹不禁嘆口氣。“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要是不找個藉口把她關在家裡,天曉得她又會把錢給撒成什麼樣子。”

把朱宓帶回尹府,算了算,也過了一年半,不讓她再幹些府裡的差事,她也就少出點亂子,然而改不了的,就是那善良的性子,一見人有難,好像她不幫忙會死似的。

只要她無聲的兩泡淚,他就會像是得了失心瘋,把銀兩交給她……等事後他回神,銀兩早被她拿去救苦救難了。

於是,他努力視而不見她的眼淚,總算也讓她安份了一段時日。

可是,後來,他發現不管他給了她什麼金釵玉簪,總是左手拿右手就當,全都花在一些困苦人家身上,教他罵也不是氣也不是。

“可是,二爺,既然不能認同她的做法,你就應該訂下確切的規矩,讓她遵守不是嗎?”丹禾點出矛盾之處。“再不然,你乾脆教她如何善用銀兩,更有效的助人。”

宓兒撒錢的功力,她是見識過的,她沒有阻止,是因爲宓兒是真心在助人,並非佔爲己有,可是助人也要講究辦法。

“我哪有時間教她那些?”尹少竹啐了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忙得焦頭爛額,今天能夠在這時分回來休息,是這幾年來頭一回。”

“可是二爺什麼事都不教她,她不懂規矩,犯了錯,你又將她關在家裡……久了,她不只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而且……她會亂撒錢,不也是被你給寵壞的?”丹禾話落,欠了欠身,離去前,不忘再囑咐一句,“還請二爺查查,爲何沁竹堂裡有小孩子的聲音?”

瞪着她離去的背影,尹少竹頭疼地繼續往前走。

“二爺,其實我覺得丹禾說得很有道理,與其讓朱宓胡亂撒錢,倒不如教她方法,也可以給她事做,這不是一舉兩得。”破軍跟在他身後,小聲建議着。

“……你真以爲朱宓做得來?”他哼了聲。

“二爺不讓她試試又怎麼知道?還是說……”眼珠子轉啊轉的,脣角的笑意很惡劣。“二爺實在討厭她對那些困苦人家一點防心都沒有?或是根本就是有什麼私心?甚至說是……啊!”

話到一半,胸口遭受重擊,痛得他急急閉上嘴。

“二爺……”好狠的心,居然出拳這麼重……殺人滅口也不用這麼狠。

他跟在二爺身邊日久,久到二爺一記眼神,他都猜得出背後的心思。

“我對她能有什麼私心?”尹少竹眯眼瞪着他。

“如果不是私心的話……”

“噓!”驀地,他比出噤聲的動作,聽到了細微的聲響,隨即朝沁竹室的後院而去。

尹少竹刻意放輕腳步,愈是接近後院,聲響愈大,而且那聲音像是某種呻吟,不及細想,他開始飛奔,踹開傳出聲音的那扇門——

門內,朱宓被壓制在牀,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扯開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脂凝膚。

霎時像有一道悶雷劈上他的腦門,啪地理智斷裂,尹少竹迅捷如電的衝向前,將那少年一把扯起,幾記重拳毫不留情的落下。

“二爺,不要!”朱宓見狀,起身要制止。

“朱宓,退開!”從房外奔入的破軍吼着,見她不退,他只好閃身到她面前,硬是擋下尹少竹的拳頭,再反手拉住他,吼着,“二爺,夠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尹少竹一手揪着那少年,一手被破軍扯住,怒紅的雙眼在一片模糊之中,瞧見脣角淌着血的破軍,瞧見了手足無措的朱宓,冷靜稍稍回籠。

“破軍,把這小子丟到官府嚴辦!”他吼着,單手便將那少年給丟到房外。

少年痛到連動也動不了,只能趴在地上呻吟。

“是。”破軍見他恢復神智,抹了抹脣角的血,正要往外走,卻見朱宓跑到外頭,擋在那少年面前。“……朱宓,你這是在做什麼?”

雖說他遲了一步才進房,不過光瞧她衣衫不整還有二爺的怒火,也拼湊得出是什麼狀況。

“難不成……你們是兩情相悅?”破軍低問着。

尹少竹聞言,眯緊的怒眸直瞪向她,心像被什麼狠狠地鈍磨着。

“嘎”朱宓氣呼呼地看着他,“破軍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肩膀痠痛,來福幫我推拿而已,爲什麼二爺要打他?他纔多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二爺的拳頭?”

“推、拿?!”一把將貼侍推開,尹少竹大步走到她面前,將她衣襟拉好。“你的衣襟被扯成這樣,這是哪門子的推拿?!還有,那傢伙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院落裡?”

“他……”她話未出口,就聽到隔壁房傳來孩子的嚎啕大哭。

尹少竹怔住。

“二爺,等我一下,小蝶兒醒了。”朱宓動作飛快地跑到隔壁房,門一開,有幾個娃兒一起衝出來。

他和破軍走近後,傻眼地看着一屋子的孩童,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約莫五、六歲。

“不哭、不哭,沒事的,不怕不怕。”她抱起娃兒哄着。

然而,像是會傳染般,一個哭,接着第二個哭,然後就是大家一起哭,哭得朱宓也好想哭。

尹少竹看着這一幕,瞥見桌上還有未吃完的膳食,而幾個較大的孩子正縮在角落裡,神色戒備地看着他,還下意識地抓着腰帶。

鷹眸微眯,他低聲道:“破軍。”

他一記眼神,破軍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朝那幾個年歲較大的孩子走去,輕而易舉地扯下腰帶,瞬間掉落幾件首飾。

朱宓回頭,瞧見這一幕。不禁愣住。

尹少竹眸色冷厲,“破軍,全給我押進官府!”話落,他轉身就走。

“是。”

“等等,二爺,這一定有誤會,一定是誤會。”朱宓把孩子一擱,趕緊追了出外頭,丹禾聽到有**,帶着幾名丫鬟走來,一見朱宓手中抱的娃兒,再看向尹少竹陰鷙的臉色,心中大略有了譜。

“丹禾,接下來的,交給你處理。”走過她身旁時,他沉聲交代着。

“我知道了,二爺。”她垂着眼回答,身後的丫鬟沒預警的一對上他冷沉駭人的眸色,一個個如無骨柳絮,軟倒在地。

丹禾回頭看了一眼,再見朱宓直追在尹少竹身後,不禁微揚起眉,丟下軟腳的幾個丫鬟,進屋善後。

“二爺!”

宋宓衝進尹少竹爲寢房裡,便見他褪去外袍,回頭怒咆着,“出去!”

“可是,二爺,我……”

“我說出去!”冷凜的眸色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逼着她退出房外。“難道你連男女授受不親都不懂?!”

背貼着房門,她絞着手指。“……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

“你!”他氣惱地瞪着門外的她。“就是沒有關係的男女不該太過接近!”

紗門上映照着她纖弱的身影,看得出她正垂着臉,那是她自覺做錯事時,會做出的動作,然而此刻壓根無法讓他心軟。

朱宓一愣,像是想通什麼,忙道,“可是,二爺你真的誤會了,來福只是在替我推拿而已,他怎麼可能有什麼心思?他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一把拉開門,黑眸直瞪着她。“他比你高、比你壯,你以爲自己力氣很大,別人就輕薄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禮教』?我在更衣時,你不該闖進,你的衣襟更不該被隨意扯開!”

她怔忡地看着他。

待在他身邊年餘,這是第一次,她瞧見他盛燃的怒氣。

二爺總會有不耐的時候,但不曾真正的發怒,他總是包容着她、寬恕着她,可是這一回,她卻感覺到某種決裂,有種再也彌補不了的裂痕。

“二爺,對不起……”她訥訥道,心發慌着。

“對不起什麼?”他眯眼。

“我……”

“你以爲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切可以從頭來過?”他惱他怒,但不是因爲她不聽話又溜出去,更不是她撿了小孩回來,也不是她放縱那些孩子在府裡行竊,而是她……她的眼裡沒有他。

破軍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對她,確實是有私心的。

如果不是私心,他不會如此的寵溺她,甚至不曾真罰過她什麼。

他不知道這份情感是怎麼發生的,然當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她陪同外出,不喜歡他人的目光停駐在她臉上,不喜歡有人以言語輕薄她,而她卻不自覺,他便開始找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藉口,將她禁足在家。

說穿了,他不過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美,纔將她藏在家裡。

就這樣藏着,也許有一天,她眼裡只看得見他,等到她恢復記憶的那一天,也許他們之間真能譜出一段佳緣。

可惜……他想得太美。

她的眼裡根本沒有他,她的眼淚只爲別人而流,她只會爲別人而求。

“你哭什麼?”他啞聲問着。

“二爺,對不起。”抿緊了脣,她伸手想要拉他,卻見他閃避,心不禁狠狠地揪着。

“朱宓,你的眼淚會不會太廉價了?”他無情地喃着。

“二爺……”她不知所措,淚如雨下。

“回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你。”視而不見她的淚水,他輕輕地關上了門。

“二爺……”慌極,她吶吶的喊。

此時,她已經管不了那幾個孩子會被怎麼處置,她心亂如麻,只希望他能夠別生她的氣,然而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回去!”

裡頭傳來他冷沉的低喝聲,教朱宓抽抽噎噎地走回房裡。

一夜,朱宓哭了一夜。

坐在自個兒的房裡,她無聲地啜泣着,哭紅了雙眼。

這還是頭一次,二爺說,暫時不想見到她……二爺說,暫時不想見到她……

突地,外頭有了聲響,她擡起淚眼看向門外。

一會,她才悶聲道:“破軍大哥,你要進來就進來吧,別一直在我房門前走來走去。”

頓了下,他緩緩地推開門。“你怎麼知道是我?”

“腳步聲。”她悶聲道,沒興趣研究自己爲何可以說得這麼斬釘截鐵。

“你失憶之前,肯定是個高手。”破軍小聲嘀咕着,走到桌前直瞅着她的眼。

不是每個人都能清楚分辨腳步聲,當然,也不是每個習武者,都能輕而易舉地搬動重達幾百斤的大樹。

“什麼高手?”她扁起嘴,苦笑着,滑落一滴淚。“惹二爺生氣的高手嗎?”

破軍聞言,不由得低笑。“那倒是,我也很少見二爺發火成那樣,誰要你這回把事情給鬧大了。”

正因爲如此,他才擔心這丫頭會把雙眼哭瞎,一早就晃過來探探她。

朱宓這才驚覺,她竟把那幾個孩子的事給忘了。忙問:“對了,破軍大哥,你真的把那幾個孩子押進官府了嗎?”

“沒有。”

她不禁鬆了口氣,旋即又問:“那……他們被趕到街上去了?”

“也沒有。”

她一愣,“所以……他們還在府裡?”

“不。”

朱宓瞪着他,“那到底是怎麼了?”不在府裡也不在街上,他們還能去哪?

“二爺要丹禾想法子安置他們,也不打算追究他們偷了府裡的東西。”關子賣夠了,他才懶懶地說。

她聽完,緩緩地垂下長睫。“二爺真是個大好人。”

可不是嗎?打從她進府,二爺便對她關照有加,府裡的差事她做不好也沒趕她走,還將她調爲他的貼身丫鬟,結果她從沒有好好地伺候過二爺,近來更只會惹他生氣,難怪他不想帶她一道外出……

想着想着,斗大的淚水滴落。

“別哭別哭,好端端的,幹麼哭呢?”破軍沒轍地閉了閉眼。

“二爺生氣了……”她哭得抽抽噎噎。

二爺常會板着臉,但她看得出來,那是他裝出來的,可是昨天他是真的發怒,她好怕他是不是討厭她了……

“你怕二爺趕你走?”破軍試探性地問。

她擡頭,“我怕二爺討厭我。”

“咦?這有什麼不同?”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管我在不在府裡,只要二爺沒討厭我,我心裡就開心,可要是二爺討厭我……我會很痛苦。”她不在乎自己有沒有棲身之處,比起被二爺討厭,那根本算不上什麼。

破軍聽得一愣。

忍不住的,他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可她的表情好認真,淚水還撲簌簌地流……這話一經修飾,不就等同紅顏爲君喜嗎?

難道說,這一年來的相處,教這兩人日久生情了?

想着,見她淚流滿面,他不禁拉起自己的袖角。

“好了,別哭了,沒事的……”唉,打從小妹離世之後,他就不曾再做過這種哄人的舉動了,真教人感慨。

“破軍,你在做什麼?!”

尹少竹的低喝聲震天大響,驚得他二話不說地抽回袖角。“二爺,我去廚房拿你的早膳。”話落,轉身就走,不讓主子有機會對他出拳。

破軍逃得快,他一肚子火無處可發,再見朱宓哭成淚人兒,雙眼腫如核桃,他心裡不捨,可想起破軍爲她拭淚,他又惱着。

“哭什麼?你以爲哭就沒事了嗎?”他罵着,卻放軟了語調。

他一夜不成眠,就怕她哭上一夜,如今瞧來,她還真的哭了一夜,教他不知道該氣她還是氣自己。

他用力地抿了抿脣,將喉底的酸澀嚥下。“二爺,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我馬上就離開尹府,往後不會再叨擾你……”

見她起身要走,他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

他一碰,朱宓隨即將他推開,他不禁一頓,怒眸欲眥。“你居然推開我?”破軍可以爲她拭淚,她卻推開他?!

朱宓一愣,不禁又哭了。“二爺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她含淚跺着腳,不知道該怎麼辦,總覺得怎麼做怎麼錯,又惹二爺更生氣了。

尹少竹一怔,想起那是自己說過的話。“可破軍剛剛不是替你拭淚,怎麼你就沒推開他?”真是好樣的,竟拿他的話來堵他。

躲在門外看好戲的破軍,不由得退得更遠。

“破軍大哥又沒碰到我。”她無聲垂淚。

心底有再大的火,也被她的淚水給澆熄。“別哭了……”他喃着,伸臂圈抱住她,感覺她的掙扎,低聲道:“那規矩,是除了我以外,你懂不懂?”

她擡眼看着他。“不懂。”

尹少竹吸了口氣。“你不可以讓我以外的人碰觸,所以要是有人碰觸了你,你可以反抗,但不能隨意傷人,懂不?”

“……不懂。”他說得不夠仔細,她無法理解。

“你……”這也不懂?

直到現在,他終於發現她古怪的地方——朱宓她像是一張白紙,怕對這世間的禮教全然不知,甚至對許多事都必須先圈定界限,她才知道該怎麼拿捏。

“你……討厭我這樣抱着你嗎?”他低聲問着。

“不討厭。”她抽着氣回答。

她喜歡他這樣抱着她,讓她感覺被保護着,有人疼寵着。

“那麼,往後,凡是讓你覺得討厭的人,你就離遠一點,好不?”

“可是,我並不討厭來福他們……”

尹少竹閉了閉眼,“你……”

“但是如果二爺不喜歡的話,我往後絕對不會這麼做。”她保證着,就怕他又說暫時不想見到她。“凡是會讓二爺生氣的事,我全都不做。”

盯着她琉璃般的水眸,他心生一股衝動想要吻去她的淚,卻教他硬生生打住,啞聲問:“你說的話,真能當一回事?”

“如果我做不到,二爺可以趕我走。”

“……”趕她走,折磨的到底是誰?

“我寧可二爺趕我走,也不要二爺討厭我……”

尹少竹聽得一頭霧水,摸不透她的思緒,但光是她害怕他的厭惡,這一點就夠他開心了,“沒有我的允許,哪裡都不許去。”

“真的?”

“真的,你別再哭了。”睇着她,他不禁嘆氣。

一開始,先是拜倒在她的笑靨下,最後是輸在她的淚眼下。

“嗯,可是眼淚止不住……”

他心疼不已,想擦拭她的淚,又怕太唐突,靈機一動——“要是你不哭的話,明天我帶你去發糧。”

“不了,我不要再給二爺添麻煩。”

他嘖了聲,再道,“我給你權限,只要你瞧見有需要幫助的人,可以到帳房支領一百兩,兩個月一次。”

“真的?”她張大眼,淚水瞬間鎖住。

尹少竹不禁眯起眼。“朱宓呀朱宓,你好大的本事呀。”原來她的淚水是收放自如,取決於他丟出什麼誘餌。

“沒有,我只是嚇住了。”她眨眨眼,淚珠沾在她卷密的長睫上。“可是,那些銀兩是二爺很辛苦才賺來的。”

一百兩,很多耶,要賺很久的。

“你知道就好,錢別亂花。”

“二爺對我真好。”

看她笑得嫵媚,眉眼彎彎,教他心頭一陣**,隨即將她推開一些。

“二爺?”

“既然你不想發糧,那就別去,在沁竹堂禁足一個月。”他別開臉說着,緩緩調勻自己的心跳。

他終究還是自私,不願讓人窺見她的美。

“欸?爲什麼?”

“因爲你擅自將那些小孩帶回府裡。”想禁足,還怕找不到理由嗎?

“咦?可、可是你說我可以支領一百兩……”

“那是兩回事。”

“二爺騙我……”黑白分明的大眼裡蓄滿淚水。

“不許哭!”

門外的破軍,緩慢而輕巧地一路退到長廊另一端,終究忍遏不住地笑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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