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方頤突然說自己沒變，柴靜歡便擡頭看她，靜靜地喝了口冰咖啡，然後說：“姨，回來第一個人看到的就是你，真好。”
方頤是她回到這個城市後遇上的第一個老同學。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才讓兩個人顯得較其他人更近些。其實她倆從初中一直到高三都是同學。方頤的年齡當時是全班最大的，而性格也很豪爽，愛幫人，愛操心，所以嘴皮子要碎些。因爲這樣，大家有時就利用她的名字，親切的直呼她爲“姨”。
方頤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同學這麼叫她，於是愣了愣，笑罵說：“你個丫頭，煽得我要掉一地的冰凍雞皮疙瘩了。”
柴靜歡也很久沒有聽到方頤的這句口頭禪，顯然有些受用。
方頤的冰咖啡很快便上了，她連喝了幾口，然後才說：“丫頭，剛碰到你的時候不好問，現在別怪我忍不住。”說到這，方頤看看柴靜歡，她正偏了偏頭，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但她沒有說話，而方頤認爲沉默也是一種默許。“高三那年，你爲什麼轉學？”
柴靜歡依然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很安靜地小口小口地啜着咖啡。杯子很快見底，她揚手打算再叫一杯。方頤伸手蓋住她的手，用眼神阻止了服務員靠過來的動作，接着說：“不但你轉學了，你們全家都搬走了。轉學也不是奇怪的事，可是全班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到哪裡去了，就連咱們班主任也不知道。柴靜歡，”方頤仔細看着她問，“當年是不是你出什麼事了？”
柴靜歡由着她摁着自己的手，輕輕一笑：“姨變傻了。如果我在這裡出了事的話，我現在怎麼會回來？”
方頤一愣。
柴靜歡用勺子在杯子裡攪着還沒散去的帶着濃香的空氣，低聲說：“方頤，別多想了。當年我家裡出了事，不得已才走的。”
方頤不由鬆了手。柴靜歡的成績很好、性格很溫柔、人也很漂亮，是那時高中的一道風景線。但是這道風景線很突然地就在校園裡銷聲匿跡了，一度成爲她們這些同學畢業後每逢見面必問的話題。
“那現在回來……”方頤想了想，“沒事吧？”
柴靜歡微微一笑：“事過境遷，能有什麼事。”
“那我就放心了。”方頤點點頭，“等你工作穩定下來後，我把還在這裡的老同學都招喚一下，咱們聚一聚吧。”
“嗯……”柴靜歡又偏偏頭，“先不要吧，我不想被她們圍攻呢。”
“你還知道……”方頤埋怨地瞪她，又拍拍她的手，“不管怎麼樣，你回來了，想來還是喜歡這個地方。以後有什麼事說一聲，好歹我在這裡也立了足了。”
“少不了麻煩你的。”柴靜歡點頭，“怎樣，可以走了麼？”
“可以，”方頤起身，“我騎了車子，可以載你。想好要買什麼，咱一次性給它解決了。”
“啊，姨真是太好了。”柴靜歡甜甜地笑道。
方頤只能又瞪她。
肖凜下午纔回得家。
從上午出門一直到現在，她都和同學混在一起。以前上課的時候整天在一起還不覺得什麼，隔了這麼兩個月，就連平時見着不太順眼的人也可以容得下。她們做好了迎新生的諸多準備後，就被江主任拉着唸叨了幾句。臨走前又碰到自己的班主任，又被叫着做了點事。等她們走出校門的時候，倒正是吃飯時間了。
校門外一溜的小炒店，與其說是小炒店填着這些學生的口胃，倒不如說是學生填着這些小炒店老闆的口袋。
肖凜是這裡的常客。因爲家裡開服裝店，爸媽經常不在家裡吃飯，久而久之肖凜也習慣了自己掏錢在外面吃的日子。好在一般都有同學做伴，也不會覺得孤單。肖凜她們常去的那家店剛趕來開店，正打着算盤鉚足了勁準備跟其他店搶新生飯源，見着老客戶當然高興，也忙打聽新生的數量之類的消息。
下午肖凜一行人又殺到書店，對着剛到的各類配套書籍再三比對，又坐在那裡看了很久的書。
等最後出書店的時候，日光已經暗了很多。和其他人分手後，肖凜摸着肚子有點餓，打個電話到家裡，結果肖媽直接命令她帶些快餐回家來吃。
肖凜爬到六樓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香味。那是洋蔥的味道。
站在兩邊的大門中間，肖凜猛地長吸一口氣，又鼻子發癢的打了個小噴嚏，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開門進了家。
肖媽剛剛洗完衣服，肖爸還沒有回家。肖凜將菜倒在盤子裡，一邊擺碗一邊說：“媽，咱家隔壁來了新鄰居，你知道嗎？”
“哦，小柴對吧，我知道。”肖媽梳着頭應道。
“小柴？”肖凜古怪地忍住笑，這個姓可不怎麼好稱呼。
“她下午來借過胡椒粉，媽媽估摸着以後你少不了打擾人家，所以乾脆送了一罐給她。”
“什麼話？”肖凜撅起嘴，“那前一任鄰居也是這麼被我打擾走的？”
肖媽坐過來吃飯：“我和你爸不常在家，你和小柴關係好一點，兩個人有個照應。那女孩看起來不錯，不是壞人。”
“媽，好人壞人不是這麼容易分辨的。”肖凜老氣橫生地說，“不過你女兒早就在跟人家打關係啦。”
“乖，吃完了飯去問問人家還缺什麼不。”肖媽又說。
“知道了。”肖凜眼珠一轉，難道剛纔柴靜歡做了洋蔥炒雞蛋？這菜她愛。想到這裡她一手端起一盤菜另一手端着自己的飯碗就往外走。
“喂喂，肖凜！”肖媽一筷子停在半空中，忙叫着。
“我去聯繫感情啦。”肖凜揚揚手裡的盤子，人很快閃到了門外。
“這死丫頭。”肖媽放下碗，轉身去打電話，“……你這死鬼回不回家吃飯啊？”
禮貌地敲了敲門，門一大開，肖凜便把盤子送到了她眼皮底下。
柴靜歡的眼睛有點紅，大概是切洋蔥的時候刺激到的。肖凜見她側讓開身沒有說話，便在門口頓了頓，心裡突然對自己的衝動有點後悔，是不是太自來熟了？
柴靜歡看了她一眼，這才說：“進來吧，難道你要站在門口吃？”
肖凜這才踏了進去。
“哇，你速度真快。”肖凜一進來便感嘆了一聲。
上午出門前這裡還是一片空蕩蕩的。眼下都歸置好了。
因爲進門便是廳，所以中間放的那張小飯桌特別明顯，這張桌子顯然適合單身使用——二人世界也是不錯的。肖凜注意到桌邊只有兩把椅子上放了新竹墊，不禁笑嘻嘻地看了柴靜歡一眼。
“嗯，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柴靜歡應道，帶她走到桌邊。
肖凜放下盤子和碗，說了聲便轉到廚房去洗了下沾了盤子上油的手。廚房裡也是一應俱全。一口單眼的煤氣竈下還有一點極淡的液化氣味。一套精緻的瓷器餐具放在角落裡，與這半舊的廚房有點格格不入。水看來已經通了，當然電也已經通了。
肖凜坐到桌邊，低頭一看便樂了，果然是洋蔥炒蛋。
“我最喜歡吃這個。”肖凜笑着說，“學校外面的小炒店炒這個最痛快。”
“喜歡吃就多吃些。”柴靜歡把那盤洋蔥炒蛋移到她跟前，看着她說，“全吃了。”
“你不吃？”肖凜奇怪地問，這根本是一盤沒動過的菜好不好。
柴靜歡微微一笑：“剛纔被洋蔥氣得哭了。”
肖凜撲哧一聲險些沒有把口裡的飯給噴出來。噴飯她無所謂，噴到這對面的漂亮姐姐就太不禮貌了。
柴靜歡拿起筷子開始夾肖凜端來的菜。無奈外面炒的菜就是偏辣，不過吃了幾口，便大汗淋漓，連鼻尖都通紅了。
柴靜歡做的菜顯然很合肖凜的味口，其實那菜色看起來就不錯，何況之前飄到門外的香味那可不是假的。
“我下午去過你家。”柴靜歡提着新買的檯扇出來，對着兩個人開到了最大檔。
“哦，”肖凜停下筷子，“我知道，聽我媽說了。”
“你媽真年輕。”柴靜歡輕聲說，似乎想到了什麼。
肖凜一本正經地點頭：“謝謝，我也還不老。”
柴靜歡忍俊不禁，說：“你媽說她們在外面做生意，經常不回家。你要沒事就過來串串門。”
“我不是早就在串了嗎？”肖凜特純潔無辜地看着她，然後不斷腹議，我親愛的媽媽，你怎麼一轉手就把女兒給賣了。
“我挺幸運的。”柴靜歡突然說，“遇到你們這樣的鄰居。”
桌子上還放着那罐胡椒粉，柴靜歡想起肖凜她媽媽熱情洋溢的態度。
“難道你怕隔壁住着變態偷窺男？”肖凜口無遮攔地哈哈大笑。
柴靜歡慢慢露出憂愁的面容：“我……還真這樣想過。”
“啊？”肖凜的嘴還張着，保持着狂笑的定勢。
“很可以塞個雞蛋。”柴靜歡瞄了她一眼，“快吃吧。”
肖凜悻悻地閉上嘴，從漂亮姐姐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中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加補這一章，五月四號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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