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的感覺只出現一瞬間。
高副市長還沒有回味自己的恐懼，肩膀一重，整個人坐在地上。
方若華一隻手搭着高副市長的肩膀，一隻手平平一推，就把鋼筆和王醫生一起推到一米外。
“素素。”
下一瞬，米素素就衝過去，衝着王醫生一張嘴，一口赤色火焰噴出。
高副市長輕輕吐出口氣，剛放鬆一點，就見所謂的王醫生就地翻滾，雖然狼狽，但險之又險地避開火焰，隨手從腰身後面拽出兩把刀。
米素素小姑娘看起來有點膽小，但依舊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兩個人速度都飛快，跟閃電般在病房裡閃動，一會兒出現在門口，一會兒出現在桌上。
高副市長看得目不暇接。
方若華拽着他的衣領把他往病牀上一扔，和他父親坐在一起，腳下用力，將病牀踢到角落裡，自己也在牀邊坐下，很自然地按住牀沿，把高家父子兩個護在身後。
幸好這房間比較寬闊。
一瞬間，王醫生忽然拽出自己的袍子，使勁撕下來，連袍子帶衣服扔到一邊。
褲子也瞬間碎裂，他的身體登時暴露無遺，連條內褲都沒剩下。
米素素和方若華本能地移開視線，也就一晃神，再擡頭這位王醫生已經從衆人眼前消失。
高副市長心裡一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露出一點驚恐之意。
他平生第一次看到異能者之間的戰鬥，和他想象中的情況既相似，又不同，但果然讓人覺得，這世間不太平，他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依舊渺小。
米素素周身冒出一團火焰，雙腿繃直。
方若華一伸手，以手爲刀砍了下去，只聽一聲悶哼，不遠處‘王醫生’捂着手腕現身，氣喘吁吁，額頭上全是汗珠。
此時他臉上的皮斑駁焦黑，露出麪皮之下的另一層皮膚。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出他不是王醫生，露出來的皮膚要黑一個色調，也顯得粗糙，加上臉皮斑駁，頭髮被火燎走了一塊兒，越發面色猙獰，瞧着十分可怖。
‘王醫生’一時受挫，呸一聲，在自己胳膊上噴了口血，確定血液都滲透下去，沒有半點落在地上，整個人又往後一退，又隱去身形。
米素素蹙眉，方若華抄起桌邊的水壺向東方一潑：“素素，三點鐘方向。”
話音未落，米素素就朝着右邊踹出一腳，腳下用力踩住，向上一躥想抱他的頭，沒想到卻落了地，踉蹌了下。
“太出溜。”
“五點鐘方向。”
方若華迅速道，“又抄起枕頭砸了過去”。
米素素瞬間調頭。
方若華出聲指點，米素素和對方終於你來我往交上手。高副市長緊緊按着父親，貼在方若華身後，努力保持鎮定自若的風度，聲音還是略微發顫：“方同學不去幫忙？”
“在幫。”
方若華擺了擺手。
高副市長頓時閉上嘴，他也是一時情急糊塗了，現在要是方若華也過去，萬一要是漏個一星半點的破綻，他和他爸豈不是小命不保？
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無措感。
說來話長，但實際上一切發生的時間卻很短，鬧出這麼大動靜，外面的警察早已經被驚動，此時整個醫院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被包圍。
只不過海藍那邊大概通知過，警方的人手此時趕到病房門前，隔着門做好一切準備，卻並沒有突入。
外面特警一開始對自己接到的命令也很意外，還迷糊，但大家都受過嚴格訓練，堅決執行命令，不會胡亂去問，但真正看到監控，便是再性情堅韌，也不自覺受了些驚嚇。
張口就噴火的那姑娘是怎麼回事？
殺手爲什麼時隱時現。
還有他臉上那一層皮，着實比現在的硅膠面具高大上檔次的多，而且看樣子還能一定程度防火防刺……有這麼高的技術水平，用來做什麼不好，要去當殺手？
病房裡‘刀光劍影’，殺氣縱橫。
病房外一干警察小心戒備，神色凝重。
方若華一邊出聲指點米素素，一邊按住忽然炸響的手機。
班級羣裡已經沸騰。
無數條消息蔓延。
蔓延了有十幾秒，終於安靜下來。
喬繡緊急道：“情報錯誤，確認有異能者參與刺殺。”
“九點二十七分，高嘉和的小姑姑高玲遭遇刺殺，殺手速度特別快，能隱身，沒有看清楚容貌，和檔案中小打小鬧的殺手不像一個人。”
“要不然就是以前三次事件，他沒打算殺人，只是警告。”
幾乎同一時間，劉莉的聯繫也到了：“預科班的學生注意，任務取消，立即撤離，大一新生注意，提高警惕，我們行動隊的人馬上趕到。”
方若華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她也不去回覆，直接在班羣裡留言。
“殺手在人民醫院，除上述異能之外再加一條，易容手法高超，不確定是不是異能。”
羣裡登時靜下來。
“等着。”
“馬上到。”
“十分鐘就行。哎喲我的媽呀，咱們S市堵車的狀況什麼時候能改善。”
“我記得楊帆你會飛？”
“從海藍飛過去，明天一早就要上新聞頭條，到時候學校懲罰措施下來，你們替我關小黑屋不成？”
劉莉瞬間入羣，所有人禁言。
“全他媽的該幹嘛幹嘛去，跟你們沒關係，若華，我馬上到，你們看情況撤退，安全第一。米素素呢？交上手了嗎？”
“若華！”
米素素一聲高喊。
方若華一抖校服最外層的斗篷式風衣，把突如其來的烈焰全部擋在外頭。
米素素顯然是打急了眼，都開始大規模無差別攻擊，顯然她確實有點掌控不住，稍稍處在下風，外頭這野生野長的異能者本事不小。
方若華算了算米素素用異能的時間：“再撐五分鐘，我看個視頻先。”
米素素百忙之中做了個OK的手勢，她此時全身都冒出一層層白煙，衣服材質足夠先進，能隔熱，否則恐怕都有了焦糊的味兒，這姑娘明顯亢奮起來，恨不得再戰三百回合，別說五分鐘，半個小時也行。
方若華微微一笑，穩穩當當地坐着，隔三差五地向‘王醫生’拋擲一下東西，一開始手邊有什麼就扔什麼，水和飲料居多，能破壞他的隱身能力，後來就是利器，一流血也一樣難以隱藏。
亂七八糟的東西用完，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把棋子，學着武俠小說裡彈指神通的本事，夾起棋子輕輕彈動，只不過這回手藝就稍稍差了些許，大部分到散落到了地面上。
方若華一部分心神留在木素素和‘王醫生’身上，一部分心神落在高副市長爺倆身上，還分出一點注意力，留在手機視頻上。
‘王醫生’冷笑。
高傲？高傲好啊，他見得最多的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那些人，如今還不是個個都像垃圾堆裡的臭蟲，被他踩在腳下？
控制不住的憤怒好像在心口滋生蔓延，王醫生也不知道爲什麼，但依舊忍不住把腦海中撤離的想法扔開，動作更快更兇猛。
他本身抗火的能力很強，眼前這小姑娘雖然難纏，但她這麼小，這麼肆無忌憚地噴火，又能噴多長時間？
王醫生自己是異能者，他可不信這小姑娘能長久如此。
殺手能想得到，外面的警察也不會想不到，一時間所有人都很嚴肅，也很緊張。
到是現場情況遠程傳上去後，海藍的人看過，好幾個行動組的成員觀察許久，都笑：“後生可畏，我們的小學妹們可真是挺了不起。”
病房裡越鬥越激烈。
方若華果然如她所言，打開視頻繼續看狐蘇的節目。
高副市長一邊緊張，一邊也有些無奈，可他在寒冬臘月，被病房裡的熱浪衝擊得呼吸急促，滿頭大汗，連說話都有點困難，就算不困難，他也不好跟人家方同學說什麼。
此時狐蘇已經乘車前往電視臺，坐在保姆車裡，他安安靜靜的，沒有其他演員明星那麼有綜藝感，但是隻看這張臉，觀衆們就很心滿意足。
好多人發彈幕說，就是狐蘇不說話，坐在那裡讓他們欣賞，他們也不吃不睡地欣賞一年。
要是能天天吸狐蘇，可比什麼吸什麼都來勁得多。
狐蘇修長的手拿着剪子，正裁剪一疊很特殊的紙張，細白光潤，帶着玉色。
裁剪好，狐蘇將其裝訂成話本，自己一點一點粘好，又覆蓋上牛皮紙的封面。
觀衆們坐在電腦屏幕，電視機前面靜靜看，一時連彈幕都少了，生怕看不到狐蘇溫柔的動作。
李婉忍不住問：“真漂亮，狐蘇老師做得這本子幹什麼用？”
“是話本，送人的。”
狐蘇一笑。
所有觀衆忍不住嗷嗷嗷地狼嚎。
此時差不多快到中午，還有家長正做飯，就聽自家熊孩子鬼哭狼嚎，嚇得差點沒剁到自己的手，登時氣得抄起擀麪杖拎着小熊孩兒一頓胖揍。
不過揍完了娘倆又坐一塊兒一起舔起狐蘇來。
實在沒法子，狐蘇這樣的人，本就是從八十老婦，到八歲少女，無人不愛的。
“送人？”
李婉做驚恐狀，“難道我們節目裡要爆個大料？你女朋友？愛人？”
狐蘇鄭重而虔誠地道：“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當然也是我所深愛之人。”
保姆車中頓時安靜，連李婉都有點措手不及。
觀衆們：“……”
其實狐蘇很多粉絲都知道，他們粉的這位心中有個很重要的存在，但是這一次還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承認那是自己所愛。
可是他的表情太虔誠，以至於觀衆中年紀很小的小女生，竟也沒有因爲偶像愛別人的言論而胡亂在網上發言。
李婉沉澱了片刻，咳嗽了聲，一本正經地問：“我特別好奇，能不能偷偷問一句，狐蘇老師說的那個人是誰？”
狐蘇又笑了，眼睛裡鍍了一層星光。
還在彈幕上嚶嚶嚶的觀衆，頓時被他這笑容治癒。
“嚶嚶嚶，狐美人笑得真好看。”
“好吧，好吧，爲了這笑容，我們認了。”
“狐蘇美人，你最重要的可以是別人，我們最重要的是你就好。”
李婉也捂住臉：“好吧，我不問，哎，狐蘇你笑起來真犯規，等會兒要回去見見我老頭兒，要不然我非要犯錯誤不可。”
狐蘇把手裡的畫本收到揹包裡，輕聲道：“我不要給她添任何一點麻煩，所以，沒有允許，還是不能告訴你她的名字。”
他說話的時候，竟然顯現出幾分孩子的天真來，勾得觀衆們心裡癢癢的要命，恨不得掏心掏肺：“好好好，可以可以可以，你說什麼都行。”
李婉心裡嘆了口氣，她和謝浩也算朋友，曾聽謝浩說過，狐蘇對一個女孩子敬若神明，此時自己到真能體會到一點那種感覺。
所謂情深不壽，感情太濃太真，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李婉自己在圈子裡也曾撞得頭破血流，早就把世事看透，可遇到狐蘇這樣的年輕後生，到有點希望他一直順順利利，保持自己那一顆初心。
保姆車終於來到電視臺門前，狐蘇向外一看，愣了下：“這些人？”
電視臺門前密密麻麻地來了很多人，多數是年輕的女孩子。
此時正值寒冬，冷風如刀，女孩子們凍得臉頰發紅，卻是興奮不已，雙眼閃亮，緊緊盯着保姆車。
因爲保安在維持秩序，她們到是沒有搶到前面來擋路。
李婉到不意外：“肯定是你的粉絲，看了節目乾脆追到現場了。”
狐蘇怔了怔，耳朵一動，似乎有些發紅。
電視前的觀衆們個個火眼金睛，瞬間看到這一點改變，頓時被萌得鼻血都要噴出來。
狐蘇想了想，走下車，迎着嗷嗷的叫聲和歡呼聲，走到一個年紀很小，差不多隻有十四五歲的女孩子身邊，看了看她的打底褲和小黑裙，輕聲問：“不冷嗎？”
身爲粉絲，近距離看到偶像，而且還是狐蘇這樣的偶像，那小女孩兒興奮得不行，張着嘴一時都忘記說話。
狐蘇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過去：“穿上吧，一會兒要大風降溫。”
看着那孩子迷迷糊糊地接過衣服，死死抱在懷裡，狐蘇轉頭跟身邊的工作人員道：“麻煩幫個忙，這些孩子們在家附近的，和他們家裡人聯繫一下，看方不方便來接，不方便的找我，我找人送她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