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亦是新轉折
夕陽好紅啊，就像剛纔的鼻血一樣的腥紅。
我躺在露臺老舊的藤製搖椅上，晃悠悠。一切如此美好, 如果沒有身旁那隻蒼蠅嗡嗡不停。
“衣衣, 不要生氣了嘛, 我又不是故意的……”
“哎呀, 放心好了, 你流鼻血的樣子一點都不難看，塞着棉花的樣子更是楚楚可憐惹人愛~~~”
她湊到我耳邊：“再說，女生每個月都要失血, 流點鼻血小意思啊。對不對不？”
我頭上爆起一根青筋。這麼丟臉的事她還敢反覆強調。
見李軒然正從走廊那邊過來。
我對毛淘淘勾勾手指：“讓我彈一下就放過你。”
毛淘淘把額頭送過來，語氣無限委屈：“輕點打哦……”
我高高昂起頭, 堵住一邊的鼻孔, 深呼吸然後使勁往外一噴。那團塞在鼻孔裡的棉花在強大氣流助推下, 直線飛奔而出彈在了毛淘淘的額頭。
毛淘淘小朋友傻了半分鐘有餘，終於像被□□了一樣嚎啕着跑了：“衣衣太噁心了~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一點都不介意自己難看的樣子被他看到。我轉頭回了李軒然一個挑釁的眼神：喜歡呀, 有本事你再喜歡呀！
兩天一夜的行程很快結束。
傍晚，我們收拾好行李，吃過晚飯，最後一次去海邊散步。
汪清還帶了烤魷魚炸蝦啤酒等等零食。我沒興趣，但被人強架着一起去了。
兜兜轉轉了一圈, 看天慢慢黑下來。
“我們來放煙火吧～～～”汪清突然大聲提議, 從包裡拿出倒出了好多小煙花和一捆炮仗, 儼然一個活動的火藥桶。
李軒然拿了個小煙花研究：“又不是過年, 你哪裡買的？”
“賣泳衣的大叔賣我的呀, 他說他覺得日本夏天的沙灘煙火大會很有趣，看煙火, 穿浴衣，吃魷魚，撈金魚，叫我們年輕人學着點……” 汪清笑得猥瑣□□，“所以春節的時候存了一部分，夏天賣。”
“好吧，我更正，”我在心底暗暗鄙視，“那個大叔你其實是披着猥瑣男外衣的Loli。”
“這個，會不會啞炮了？”毛淘淘擔心地說。
洛可汗潺潺：“春節的存貨，我更擔心會爆炸。”
汪清再度嘰歪八卦：“哦，說起來呀，今年春節我們小區有人點燃□□的時候，發現炮筒歪了，正對着輛車子。這個人就上前扶了把炮筒，誰知剛好彈發，砰一下，他的頭當場少了一半。”
……世界唯剩海濤聲。
大家靜默了一會兒，開始掏手機：
“爸媽，我愛你們，要保重啊，孩兒不孝……”
“媽媽~~最後聽我說句心裡話啊~~~”
“賽寧~~你快點回來見我最後一面吧~~”
汪清先打了個小煙花。這些外型看起來挺像大號的冰淇淋甜筒，點燃後嗤嗤地冒出銀白的火花。漂亮是挺漂亮，可它太不經吹了，海風一吹它就倒了，地上滾了一週，火花直往我們的腳噴掃過來。我拎裙子跳得及時，反應稍微遲鈍點的汪清哇哇大叫說，火撩到了他狂野的腿毛。
想自己試着點一個小煙花，可這該死的海風一吹，打火機的火苗竟然燒到了我的大拇指。
“好痛。”我把手指頭含在嘴裡，換個方向蹲着。揹着風點打火機總行了吧？結果頭髮呼啦啦往打火機上飛，頓時燒焦了一縷。
一點都不好玩，浪漫個屁！我氣得亂刨沙。
“哇！你幹嘛？”
嚇我一跳，也不知道什麼開始，李軒然居然半蹲在我背後。
“隨便看看。”他漫不經心的答。
“沒事就走開走開，弄得人緊張兮兮的。”你這個□□快閃開，毛淘淘看着呢，我嫌惡地揮揮手。李軒然沒動。
算了，不管他，不過也幸好他擋了大半的風，我趁機把煙花點上了。
“喂，汪清。” 李軒然走開了。
“蝦米事？”
“……叫着玩不行嗎？”
“沒事你叫個屁，過來幫我擋風！”
擋風，我有點呆了，剛剛，李軒然是，特地幫我遮風的？應該……不會那麼好心吧？
李軒然在他背後站定了，汪清燒了根香去點炮仗。
“嘭——啪！”
巨響把我震醒了，下意識的，我開口叫道：“喂，李軒然……”
他走過來：“幹嘛？”
其實我也是……叫着玩不行嗎？可我不敢說，冷場了會兒，我遞給他一盒仙女棒：“有沒有玻璃瓶，仙女棒放進去之後滾起來也很好看的。”
話一出口，我頓時愣了。
什麼時候，我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
……我窗外有人放煙花，不是很常見的品種，金燦燦的，很漂亮，真想讓你看看。
……那，下次回學校了，我們一起放煙花。不要貴的品種，只要仙女棒就好了。點燃了放進啤酒瓶裡放地上滾，也是很好看的。
賽寧，那個情人節，我們許過的，和煙花的約會我們怎麼都忘記了呢？
“喂，給你。”李軒然的聲音悴然驚破我的酸澀心緒。他遞來兩個啤酒瓶。
仙女棒小小的美麗光芒，在玻璃瓶裡緩緩地滾，噼噼噗噗地伴隨着微細的白煙，很快滅了。
銀亮的光芒轉瞬即逝，就像我和李軒然間一直沒法熱絡起來的氣氛。那方，汪清正給洛可示範怎麼放炮仗，得意起來還用嘴巴叼着放。
我歪頭想了半天話題，只好問他：“瓶子哪裡來的？”
“沙灘上揀的。”
那邊汪清突然狂叫：“誰把啤酒都喝光了？？？”
一個聲音插進來：“哦呵呵呵呵~~~帥哥，腿挺長……”
聲音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我們低頭。
毛淘淘正攀附在李軒然的小腿上，笑得異常傻兮兮。
啤酒，誰都沒注意到毛淘淘什麼時候把我們帶來的啤酒都喝光了！
無數的黑線從我腦門上垂下來：我上次發酒瘋是不是也這麼丟臉的？那什麼呢，不僅我，汪清這樣，毛淘淘也這樣，真物以類聚，人以酒品分……
李軒然那廝擡腿一甩，毛淘淘在沙灘上咕嚕咕嚕的滾，而後又堅定地爬回到他褲腿底下磨蹭着……
“我們沒看見，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我和洛可一起扭頭，默默地走開。
汪清把小煙花們堆到了一起：“燒了吧，都一起燒了吧。”
瞬間，這麼多騰空而起的眩目銀白，有跋扈飛揚的美。
在那點點閃濺的煙花幕火後，毛淘淘小巧的身子正嵌在李軒然懷裡。
攝人心魄，一瞬間的屏息。
我愣了。
心緒複雜得無法言語。
嗆人的迷濛在下一秒被粉碎。
“你們過來！！說的不是你！”李軒然把毛淘淘的頭死命往外推，“不要再吐我身上！！”
“嘔嘔嘔……”
……真是慘絕人寰的聲音。
毛淘淘酒瘋來得快去得快，被我們攙到火車站後，就曉得給我們磕頭賠罪了。方纔她被李軒然跟汪清擡麻袋一樣擡離海灘，我跟洛可負責掩埋她的嘔吐物。死毛淘淘，臨走前還要留紀念，但願明天天亮了海灘上不會出現一灘死魚。
回程我們坐的是火車。
話癆毛淘淘繼續補眠。洛可和汪清累了也在假寐。
李軒然一路望着窗外。
我找了個位置遠遠躲開。
一路沉默是金。
抵達校門口後，有種依依惜別的氣氛在這幾個傢伙間遊走。我乖乖讓開，把空間留給他們。
“你們，一路順風。汪清你多注意點，不要叫女流氓佔李軒然的便宜，要犧牲就犧牲你色相！還有，多拍好照片，多買土特產！”
之前大家交流暑假打算的時候，汪清告知過我們，這趟從海邊回來後，他們兩人便要啓程去雲南，由滇藏公路入西藏，一路採風。
比之毛淘淘的大嗓門，洛可的臨別贈語簡單的有點輕描淡寫了：“路上小心。”
我們轉身走了一段，忽然聽見背後李軒然喊道：“何琢衣！”
他想說什麼？我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但立刻鼻孔朝天回頭看他，倔強地不肯露一點示弱的表情。
“你出息點，不要再當‘拒無霸’了。”他隔着大街喊到。
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握拳。
之前我也說過暑期想打工，明天要面試的事。
從做家教開始，我打工的念頭就一直沒斷過。今年的暑期實踐表再不能像去年那樣，拿到老爸公司蓋了一個章了事。我要正經地做出一點成績來。在期末剛結束的時候，我在網上發現了一家大型理財公司下屬的市場調查部招收暑假實習生的啓事。
面試注意事項一二三……我坐在公司大廳裡默唸洛可傳授的經驗。
不行不行，還是有點緊張。我掃射了一圈附近坐着的同齡人，直奔廁所而去。
用水敷一下臉，冷靜。儀表還OK，不過啫喱脣膏是不塗太多了？好像剛啃過一大塊的豬肉……我對着鏡子挑挑揀揀自己的毛病。
廁所的一扇格間嘎吱開了門。
“不好意……”四目相對，對方的話到一半卡在了喉嚨裡。
見了鬼了！
我不用看見鏡子就能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因爲那表情也生在對方的臉上！
黑。
黑得濃，黑得重，黑得滿山遍野無邊無際……
爬上宿舍樓的步伐有如天邊暮靄那樣沉沉。推門進去，就見毛淘淘像家養的寵物狗一樣歡快的撲上來：“衣衣回來了？面得怎麼樣？”
我扯一個僵硬的笑容：“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被錄取了，這麼多人報名只錄取了兩人哦！耶！”
“哦~~”這兩人同時發出驚奇的長嘆，其後便各自整理自己的行李去了，半天不見有繼續打聽的意思。
“喂喂，壞消息不要聽嗎？”這纔是精華部分啊！
洛可壞笑：“我們就不問，憋死你！”
到底是我先忍不住，一手一隻耳朵把兩個腦袋拎過來：“另外一個被錄取的是俞可新啦！！！
神啊，我要和俞可新在同一個辦公室裡相看兩厭一整個暑假！
這個夏天註定是多災多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