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林漾聽過的最難聽的笑話。
因爲是從馮啓堯的口中說出,更顯得格外的諷刺。
愛這個字怎麼可以輕易的說出口,甚至還是那樣命令的口吻,難道愛上馮啓堯是件很不錯的事情麼。
林漾累極了,甚至身體都已經麻木了。
“愛你絕不可能。”
她擲地有聲的說出口,話落又試圖推開他,馮啓堯卻順勢將她扶了起來,林漾的裙子沾滿了積血。
腳腕處流着一些血跡,應該是哪裡破皮了。
他眉頭一緊,下意識的拽住她,蹲下身想要查看。
林漾卻防備的後退,將自己與他的距離完全拉開:“你不要以爲對我好,我就會愛你,你做夢!離我遠點。”
“這個話題我們可以回去再談,我想你會感興趣。”
“愛上你這個人渣,我絕對不會感興趣,而且我還要告訴你。”
林漾提了口氣,這件事她以前從未想過,可今天,在此時此刻,她有着格外強烈的慾望說出來。
“馮啓堯,我要跟你離婚。”
馮啓堯似乎也沒想到,着實怔了一下,眼神裡多了一絲憤怒,周身散去的冷意好像有悉數回來。
將林漾緊緊包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就是太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纔會那樣義無反顧的說出來,是她自己想不明白,纔會以爲跟他結婚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她到底是個女人,哪怕變得無堅不摧,也還是會被痛苦侵蝕,她無法忘記那些痛和恨。
在婚姻的枷鎖裡,她每天都在匍匐前進,卻還是遍體鱗傷。
林漾吸了吸鼻子,毫無知覺的臉上露出堅決篤定的樣子。
“我要和你馮啓堯離婚,我要你離開我的生活。”林漾揚眸,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冰冷的彷彿冷血動物。
“你不用給我什麼,只要把林家的公司還給我。”
她的要求說完了,馮啓堯卻沒有一點反應,幾秒鐘後,馮啓堯忽然笑了出來,單手閒適的插進口袋中。
挑着眉倨傲的睨着她:“林漾,別說你不會跟我離婚,就算跟我離了,公司我也不會給你,我娶你的時候,名正言順,受法律保護,離婚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林漾聞言,激動的上前:“可我們之間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走下去,你想折磨我,離了婚也大有理由折磨,這世界上還沒有你馮啓堯不能做的事情嗎,爲什麼偏偏要綁着這段婚姻,我算是看透了。”
林漾狠狠咳嗽了兩聲,下意識的裹緊了自己,垂眸訴說:“我算是看透了,馮啓堯,我們根本就不應該結婚,你知道嗎,這樣的話,將來死的時候,都會痛苦生生世世。”
馮啓堯心臟不可遏制的一顫,林漾在這冰天雪地裡,穿一條黑色裙子,皮膚白皙如雪,紅脣妖豔奪目。
那樣明豔動人,卻處處透着炎涼悽慘。
痛苦生生世世。
“可哪怕痛苦生生世世,林漾你也得受着,你媽沒有受到的懲罰,只有你來承受。”
林漾苦澀的笑了下,她就知道,就知道馮啓堯不會輕易放過她,可她已經心意已決,不會再改變。
就算不能離婚。
也絕對不會再這樣糾纏下去。
“那我死了呢?”
馮啓堯瞳孔一縮,轉瞬又清冷孤傲的諷刺:“你要死?林漾,那你最好死的痛快一點,我也省事一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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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漾點頭。
既然是這樣。
那就解脫吧,既然這樣,她可以去死。
林漾別的能耐沒有,但勝在十分謹慎小心,來的時候就已經觀察過酒店的設施。
不遠處就有一個歐式雕塑型噴泉,巨大的水池下堆滿了錢幣,水池已經凍冰,那是林漾最後的選擇。
她提起裙襬,在馮啓堯的面前脫掉了高跟鞋。
赤腳踩在雪上。
馮啓堯見狀上前,冷喝:“你幹什麼!給我穿回去!”
林漾深深看了他一眼,紅着眼眶輕聲說:“不是要我痛快的去死麼。”
林漾轉身往水池跑去,馮啓堯嚇了一跳,額頭青筋暴起,邁開長腿跑過去,可林漾抱着必死的決心,痛痛快快的跳進去。
厚厚的冰層下面困着刺骨的冬水,林漾身體重壓過去,水池面裂開,她整個人掉入刺骨的水中。
沉溺。
冰冷的水浸透她的裙子,她沒有掙扎,沒有痛苦,那樣平靜的去接受這樣的儀式。
可馮啓堯絕對不允許林漾就這樣死了!
他在她掉下去之後,快速的走到沒有裂開的冰面,抓住她還露在水面上的一隻手。
冰冷的像是死人一樣的手揹他緊緊的拽住。
往上用力的拉。
林漾以爲自己會死的。
腦海中開始閃過無數過去的畫面,那些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的美好,和父母在一起,和姐姐在一起,他們一家人快樂的回憶。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爸爸還在醫院,他醒來的時候看不到自己了怎麼辦呢她可是爸爸最疼愛的小女兒。
她不可以再讓爸爸傷心。
媽媽呢,媽媽出獄以後看不到自己,應該很後悔當初和她的爭吵,她不能就這樣死了啊。
當馮啓堯將她從水池中抱起到了岸上,兩個人都是溼透的狀態,林漾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瑟瑟發抖。
嘴脣青紫,臉色慘白。
蜷縮在他的懷中,手不自覺的抓着他的胳膊,喃喃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馮啓堯眉中間溝壑極深,身後傳來一些喧囂的聲音,估計他們已經出來了,不能讓他們看到他和林漾這狼狽的樣子。
事情只會越來越麻煩。
他抱着林漾往停車場去,直接開到醫院,林漾幾乎就要失去知覺,醫生檢查後,沒什麼大礙,只需小心半夜發燒。
他們很快回了碧榆園。
打開空調,抱她去到浴室。
浴缸裡灌滿熱乎乎的水,抱着林漾坐進去,將全身沒入水中,浴缸是能容納兩個人的。
他們都能緩解身上的冰冷。
林漾身體虛弱,躺在浴缸裡迷迷糊糊,像喝醉了一樣,身體綿軟無力,只有手一直抓着他。
“你怎麼這麼能逞強!”馮啓堯將她摟到自己懷中,撫摸着她的臉頰,林漾迷糊之中聽到這個聲音。
緩緩睜開眼睛。
是她熟悉的環境,是她熟悉的男人,原來一切還是回到原點,她根本不能死的。
那種感覺太壓抑了,壓抑的她喘不過氣來,需要一具溫暖的身體,需要一個滾燙的懷抱。
林漾撐着身體,坐起來,馮啓堯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還以爲她只是要離自己遠一點,臉色並不是很好。
已經擺好臭臉準備訓斥。
結果就見林漾,水霧迷濛之中,緩緩脫掉自己身上多餘的布料。
“林漾,你清醒一點。”馮啓堯故作鎮定的道。
林漾卻又將長髮捋到耳後,平白多了一絲嫵媚。
“我很清醒。”
她牽着馮啓堯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迷濛着雙眼看向他:“你是馮啓堯,我是林漾,現在我要和你……”
話沒說完,她傾身主動吻上馮啓堯的薄脣。
接下來的一切,全都不受控制,那水閘一開,彷彿泄洪一般,傾巢而來,擋也擋不住。
那是從未有過的和諧。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好像都不會累的,從浴室到臥室,折騰一遍又一遍。
到最後,林漾昏睡在他的懷中,被馮啓堯抱着去清洗身體,全無知覺。
清晨第一縷光灑進白色帷幔中間的縫隙,落到牀上,林漾無聲睜開雙眸,冷靜回巢,昨晚的記憶開始從眼前閃過。
她偏頭看向還在熟睡的馮啓堯,神色黯淡。
手下意識攥緊了,卻又無力的鬆開。
她想悄咪咪的下牀,卻被馮啓堯撈入懷中,手腳並用的抱着她,嘶啞着嗓音:“不累麼,再多睡一會兒。”
林漾心頭一顫,那是極爲寵溺的聲音,好像已經深愛了好幾年。
林漾斂了斂神色,目光清冷着:“我要上廁所。”
馮啓堯無意識的哼了一聲,又自然的親了親她的額頭,一下子親暱的不要不要。
林漾逃也似的進了浴室。
浴缸裡的水渾濁,還沒清理,一室迷亂的樣子,讓她的頭狠狠疼了一下,鏡子中,自己滄白的要命。
額頭還可恥的長了痘痘。
身上幾乎沒有能看的地方,青紫一片,那是歡愛留下的痕跡。
她用了一個小時,收拾了浴室,洗了澡,又花了半小時化了妝,掩蓋臉上的疲憊。
過了昨天,她林漾還是林漾,還要爲失去的一切努力,還要活着。
馮啓堯睡了好久,林漾飯都做好了,他才從牀上坐起來,沒有受到爭吵,他發現林漾不在屋子裡,地上的慌亂也都收拾乾淨。
心裡莫名有些慌了。
他掀開被子下牀,赤腳在屋裡轉了一圈,又出門,下樓,終於,在飯廳看到林漾忙碌的身影。
這纔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
女主人繫着圍裙在擺弄早飯,他會泡一杯咖啡看看新聞,走過去,從她身後抱住她,說聲早上好。
他從哪個報紙上看到過這樣甜蜜的描述。
提了提脣角,他脣齒要溢出笑來,可離婚二字猛地衝進他的腦袋,笑容瞬間變成了憤怒。
林漾,咱倆的帳可還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