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找裴天琛來的目的，就是想要從他嘴裡問出一點東西。
可是我去沒想到，裴天琛竟然會如此開誠佈公的告訴我這些隱秘。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假裝聽不懂裴天琛的話語，故作茫然的問道，“裴天琛，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天琛似笑非笑地晲了我一眼，幽邃迷離的眼眸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璀璨難懂的光芒。
我在裴天琛那雙似能堪透一切的眼眸的注視下無所遁形，於是只能訕訕一笑，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
“隔牆有耳，咱們進去再說吧。”
沒想到我打開門放裴天琛進屋之後，裴天琛竟徑直往我沙發上一趟，扔下一句“顧歡顏，我餓了。”便再也沒有爲我答疑解惑的意思。
儘管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故意吊我胃口，可因爲我有求於人，於是我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爲裴天琛做了一碗“蝦仁海鮮麪條”。
裴天琛大概是真的餓了，一大碗蝦仁海鮮麪條，居然被他吃得乾乾淨淨。
然後我纔不過去洗了一下碗，就那麼短短的兩分鐘時間，他已經躺在我的沙發上睡着了。
我想裴天琛大概是真的累了，因爲我從他的眼瞼處明顯的看到了一點黑眼圈。
我心裡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他，本來恨不得馬上從他嘴裡問出一些端倪。可是看着他眼角眉梢揮之不去的倦意，我心底竟多少生出一絲不忍。
糾結了片刻之後，我終究還是走回房間，拿了一條毯子替裴天琛蓋上。
誰知毛毯才蓋在裴天琛身上，他已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裴天琛用迷離朦朧的眼神打量了片刻，才徹底回過神來開口說道，“顧歡顏，替我衝杯咖啡吧。”
“我這邊只有速溶的哦，你確定你要喝嗎？”肌膚相觸處，傳來滾燙的溫度。讓我的手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我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掌從裴天琛的大掌中抽離，垂眸說道，“要不，我幫你沏杯茶？”
裴天琛的眸光，下意識地落到了我的手上。眼底有複雜的光芒快速的一閃而過。旋即他沒事人似的說道，
“隨便，反正只要能夠提神的就可以了！”
我找了別人送的龍井濃濃的沏了一杯遞給裴天琛，挑眉問道，“你還要繼續工作？”
“嗯。”裴天琛點點頭，用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說道，“成敗在此一舉，顧歡顏，我沒有退路了！”
我以爲如此機密的事情，就算裴天琛不會避諱我這個棋子，也多少會有一些顧忌。
誰知他竟開門見山的點破了我心中的那些疑問，半點隱瞞我的意思都沒有。
我多少有些愕然，驚訝的望着裴天琛。見狀，裴天琛揚了揚脣，笑道，“怎麼，很奇怪麼？顧歡顏，別告訴我你執意把我叫到這裡來，不是想問這些問題。”
既然裴天琛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略微思量之後，我開門見山的問道，“裴天琛，那起惡性殺人案件和你有關嗎？”
大概是我眼中帶了太多的戒備，裴天琛看向我的目光便多了幾分失望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脣角緊抿成一下，下頜的弧度也繃得緊緊的。裴天琛垂下濃密而捲翹的長睫，掩住了眸底的風雲起伏。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
“顧歡顏，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十惡不赦。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嗎？”
裴天琛的目光並不凌厲，可是不知爲何我卻下意識的心虛了起來。
我甚而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只是下意識的垂眸說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你有插手其中嗎？”
裴天琛揉了揉眉心，緩緩的闔上了眸子。因爲看不到他的眼神，所以我由他不動如山的表情出看不出一絲半點兒的端倪。
見他沉默着不理會我的問題，我疑心他是生氣了。正想着該如何才能轉圜我和他之間這種尷尬的氣氛，他卻忽然開口說道，
“難得他們將把柄送到我手中，我要是不插手，豈不是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他們的成全！”
果然！
儘管心裡早就有了懷疑，我依然被裴天琛的回答給小小的驚了一下。
想了想，我繼續問道，“難得這件事情和殷鴻博有關？”
裴天琛緩緩地睜開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顧歡顏，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爲，這只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搶劫案件吧？”
“當然不！”我想也不想的答道，“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起案子怎麼會和殷鴻博扯上關係？”
裴天琛緊緊的閉上了嘴，似乎並不預備回答我的這個問題。見他到了關鍵時刻就戛然而止，我心中不由得恨恨。
裴天琛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有些無奈的扯了扯脣角，說道，
“顧歡顏，如今我就像逆水行舟，水下全是暗流和礁石。我也不知道這條船到底能開到什麼時候，開到什麼地方？我不敢保證它會不會觸礁翻船，我甚而不能保證自己是不是能夠全身而退！”
大約是裴天琛此刻的嗓音太過低沉和沮喪，我的心臟竟沒來由的緊縮了一下。
我從來不知，這個在我面前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有如此惶然不安，如此不確定的時候。
我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被我給生生地嚥了回去。
裴天琛彷彿沒有看到我的動作一般，自顧自的說道，“你該知道，有些時候知道得越多危險就越大。所以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問的好！”
我知道裴天琛說的是對的，也知道他這句話是真的爲我着想！
可是裴天琛不知道，從我上了他這條賊船開始，我早已註定無法棄船而去。
不，準確的說，自從父親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和殷鴻博就早已不死不休！就算我現在想要下船，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役若沒有發生，也許我還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可是如果這事關雙方生死存亡的一仗已經打響，哪怕我現在想要離開，殷鴻博如果贏了，只怕也不會放過我！
一念至此，我垂眸說道，“裴天琛，你覺得就算你不告訴我，我現在還能獨善其身嗎？”
身子微微一怔，裴天琛緊抿了薄脣沉默了良久纔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是我想左了。不過顧歡顏，有些事情我還是不希望你參與其中！”
我不知道裴天琛到底是在防備我，還是真的是在爲我着想？
若他真的在考慮我的安危，當初又何必一定要拉我上船？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勾脣冷笑道，“裴天琛，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裴天琛勾了勾脣角，想笑。那笑意卻半分也未到達眼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垂眸笑道，“是啊，既然當初把你拉上這條船。現在再說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了！顧歡顏，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我只能告訴你，這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博弈！我不能向你過多的保證什麼，我只能告訴你，如果這條船沉了，我會盡量護你周全！”
裴天琛的聲音明明很輕，可是不知爲何，這一瞬間我卻彷彿從他並不擲地有聲的話語裡聽出了他的決心。
我該相信他嗎？
這個口口聲聲把我當作棋子的男人，他真的會如他所說那般言而有信，護我周全嗎？
從來沒有一刻，我有現在這般糾結。理智告訴我，讓我不要相信面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心底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悄悄的對我說，“顧歡顏，你就信他一次又何妨？！”
沉默了片刻之後，我揚脣說道，“現在這種情況，除了相信你，我別無選擇不是嗎？”
裴天琛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目光打量着我，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顧歡顏，也許你現在抽身離開還來得及！”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不知道裴天琛說這句話究竟是爲了試探我，還是發自他心底的真心誠意？
可是我卻本能的搖了搖頭，苦笑道，“來不及了。”
“究竟是來不及了，還是你不願意？”裴天琛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抿脣說道，“顧歡顏，如果你願意放棄你心底的執念。我可以馬上送你離開，保你和你姥姥安全！”
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點頭答應了裴天琛的這個提議。
說真的，裴天琛的這番話對我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我才一閉上眼，埋藏在腦海深處的某些畫面就不斷的在我眼前浮現。
我想起父親身中數槍，慘死在他自己管理的轄區之內。我想起母親因爲父親的死鬱鬱寡歡，精神恍惚。最後竟導致她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自殺身亡！
我想要點頭，想要苟且偷生！想要帶着姥姥從此遠走高飛，安度餘生！
可是我的脖子卻僵硬無比，讓我怎麼也點不下去這個頭。
從前沒有希望也就算了，但此時此刻，復仇的機會就擺在我的面前。錯過了這一次，我不知道今生今世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如果我就這麼走了，百年之後，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就算我苟且偷生，又怎麼有臉面對姥姥那張慈愛的臉？
一念至此，我用力的閉了閉眼，擲地有聲的說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