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貂蟬



山嶺之間,大道之上,兩支隊伍,數百兵丁,正在拼命廝殺,喊殺聲震動山野。

其中人多勢衆的一方,顯然是當地的賊寇,衣衫破爛,面黃肌瘦,滿臉獰厲之色,手執利刃,圍住敵方,一陣狂殺,誓要將敵人殺盡,財物搶光。

而另一言,卻是一支大戶人家的車隊,數十名武士,顯然是那家人的家將,衣着光鮮,身材高大,面對着多於自己幾倍的敵人,也是死戰不退,以命來報答家主多年來的恩惠。

兵刃撞擊聲漫山響起,車隊中央,一輛華麗大車裡面,坐着一個美貌絕倫的少女,緊張地咬着絹帕,留神聽着外面的殺聲,心中惶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這已經是很鎮定的了。負責侍候她的婢女們,都已經嚇得渾身打戰,哆嗦着說不出話來。更有幾個膽小的,兩眼一翻,早就暈了過去。

那些攻來的,卻是白波賊的殘餘,在附近的小山上駐紮,平日下山做些無本買賣。怎奈現在天下大亂,路過的人也都是些窮鬼,弄不到什麼油水,害得衆英雄日漸消瘦。今天聽到山下有一羣肥羊要經過,都打起精神,盡起寨中存糧,飽餐一頓後傾巢而出,只盼能大撈一筆,脫離這缺吃少穿的窮苦日子。

誰知這塊骨頭卻不是很好啃,那支大戶人家的車隊,居然有幾十個壯丁保護,還都武藝精熟,發狠保護車隊。這讓那些白波賊又是惱怒,又更能確定這確實是一羣肥羊,不然的話,爲什麼要這麼拼命地攔在路上,不准他們搶掠?

想着寨中存糧已盡,若是這一戰敗退,以後就要再次落入悲慘的窮日子裡,英雄氣短,苦不堪言。一衆白波英雄想到此處,盡皆眼圈泛紅,怒吼連連,捨生忘死,向那些頑抗的敵人攻去。

白波英雄奮起拼命,那些家將立即便抵擋不住,被殺得連連後退,許多忠勇的家將,都慘死於賊寇刀下,魂斷他鄉。

數十名悍勇的賊寇一路狠殺,渾身浴血地衝到車隊近前,斬殺了擋在前面的家將,衝進各輛大車中,便要搶掠。

車中那明媚少女偷偷掀開車窗簾,看着幾個滿身鮮血的賊寇舉刀衝來,那猙獰的模樣嚇得她芳心亂跳,連忙放下簾布,心中驚惶無已。

一個賊寇眼尖,看了她的花容月貌陷在車簾後,當即驚得大叫道:“這裡有個美嬌娘,兄弟們不要放走了!”

他身邊的賊寇聞聲食指大動,都狂呼着衝過去,便要搶奪美女。玩夠之後,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讓山寨中的物資儲備,再增多一些,以渡荒年。

守在大車前的家將們看他們衝來,都面上失色。這車中小姐,是家主千叮萬囑,一定要平安送到洛陽去的,若是她失陷在這裡,所有人都是死罪,會被嚴厲的家主當場處死!

各家將當即挺起刀槍,與賊寇猛烈拼殺,卻還是擋不住潮水般洶涌而來的賊寇,紛紛被斬殺當場,防線漸趨崩潰。

就在車中少女嚇得花容失色之際,在東面的大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這邊滾滾而來。

一個童聲尖叫道:“不好,有賊寇洗劫良民,老大,快些除暴安良啊!”

話音未落,便聽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震天響起,一名白波賊被疾馳而來的戰馬撞飛,骨斷筋折,倒在地上狂叫不止。

車中少女又驚又喜,忙回頭看去,從車窗內隱約看到,一騎高大的黑馬狂馳而至,馬上一名高大男子,手持巨大戰戟,英俊無雙的臉上現出怒色,狠狠一戟刺去,將一名匪首挑到空中,遠遠地摔開去,鮮血自那匪首胸腹中狂噴而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扭了幾扭,便不動了。

少女一看那男子面容,不由大吃一驚:“天下的男子,也有這麼俊俏之人,倒是從未見過。而且那戟如此長大,顯是十分沉重,他如何揮舞得起來,還形若無事一般?”

衆白波賊見小頭目被那半途殺出的男子一戟刺殺,都悲憤莫名,狂呼着向那邊衝去,要集衆人之力,斬殺敵寇,再揚白波軍的雄威。

封沙揮動方天畫戟,如游龍般漫天揮舞,凡靠近他身邊的白波賊,都被他一戟刺中要害,慘死於地。

見同黨死傷慘重,餘衆漸漸不敢上前。封沙卻不肯罷手,拍馬疾馳,殺入白波賊衆之中,戰戟狂揮,重重砸在他們的頭上、身上,砸得他們骨斷筋折,腦漿迸出,死狀甚慘。

車中少女呆呆地看着那英武男子放手狂殺白波賊,芳心亂跳,又是害怕,又是欽慕。她平生最欽佩英雄豪傑,如今見了這男子如此英勇,不由芳心動盪,心中暗有思慕之意。

那些負責護衛她的家將早已死傷大半,此時也無力幫着進剿白波賊,只是團團護住車駕,爲傷者裹傷敷藥,看着那於敵軍圍困中的高大男子神威凜凜地放手大殺白波賊,既驚且佩。

那些白波賊越戰越是害怕,己方數百人,將他團團圍住,卻連他一根毫毛都傷不到,反倒死傷近半,滿地都是本山好漢的屍體。這樣的恐怖的敵人,又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一個小頭目挺刀逼着部下去進攻封沙,看着他那枝沉重長大的方天畫戟,忽然腦中精光一閃,終於想起他的來歷,不由嚇得面色慘白,放聲大叫道:“大家快跑,我們打不過他的!胡將軍就是被他殺的,他就是……”

話音未落,封沙已拍馬衝來,戰戟狂揮,劈殺了面前擋路的嘍羅,鋒利戟尖狂刺而來,重重刺在他的咽喉之上,連頸骨一併刺斷,把他的話都留在了肚子裡。

這話雖然還未說完,但那些白波賊都是胡才舊部,哪裡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想到那傳說中的恐怖人物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都嚇得魂飛魄散,掉頭便跑。許多白波賊連刀槍都丟了,只想快些逃掉,若被他追到身後,哪怕你拿的是削鐵如泥的寶刀,一樣要被他一招刺死,絕無還手之力。

封沙拍馬追殺,一路刺殺了數十名賊寇,見餘衆逃散,也不追趕,撥馬而還,看着那滿地屍首,和受傷者頗多的家將們,微微皺眉,沉聲道:“你們還好吧?”

家將們忙拱手致謝,都道:“謝將軍救命之恩!若非將軍趕來,我們都要被白波賊殺掉了!”

封沙拱手謙謝,那些家將問起封沙來歷,封沙只是搖頭不說。那些家將也就知趣地不再問,只顧忙着照顧傷者,將他們擡到大車上,準備送到前面去醫治。

封沙戰了一場,只覺胸前傷處隱隱作痛,也跳下馬來,牽着馬到岩石邊,解衣爲自己上藥,但見傷處繃帶已經被染紅,傷口在戰鬥中,已經迸裂了。

那些家將遠遠看到他傷得如此之重,還有餘力斬殺上百白波賊,都驚佩不已,低聲稱頌。

封沙繞到岩石後面,避開衆人的視線,解開繃帶,露出胸膛,取出自制的傷藥,正要敷上,忽聞香風襲來,一名少女輕移蓮步,自岩石那邊緩緩走近,溫聲道:“將軍,可要賤妾幫忙麼?”

封沙聞聲一呆,這聲音便似出谷黃鶯般,清脆動聽,聽得他心中一陣搖盪,畢生中,未曾聽過如此美妙的聲音。

他緩緩轉過頭去,想要看看單以聲音便能如此誘人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子。一看之下,更是呆住了。

從那邊走過來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美麗至極,他平生所見女子,少有及者,也只有那曾與他有過一夕之歡的諸葛夫人,才能與她比擬。

她的身材窈窕,纖腰盈盈一握,走動起來,如弱柳扶風,一舉一動,盡顯嬌媚。那般骨子裡的媚態,竟不下於那嫵媚多姿的陽安公主,甚至猶有過之。更令人吃驚的是,這般嬌媚的少女,竟然只有十五六歲,一臉的清純模樣,眼睛漆黑明亮,似水波般盪漾的眼神落在封沙臉上,竟看得他心旌一陣劇烈的搖盪,不能自制。

封沙怔怔地看着她,自己也在驚訝自己的失態。如此美貌的少女,突然出現在這荒效野外,讓傷重未愈的封沙神魂飄蕩,竟在這一刻,便將這少女的美妙倩影,深深地印在心頭。

他在吃驚於那少女的美麗,對面的少女,也並不比他強。看着這英武男子健美的身軀,赤裸的胸膛,玉頰漸漸紅霞泛起,胸前鹿撞,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二人默默對視,天地間,一切都不在他們眼中。只有對方那俊美至極的面容,映在眼中,便至天荒地老,也無法忘卻這一刻的對視。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天空中,鳥兒淒厲的嘶鳴驚醒了他們。封沙這才感覺到胸前一陣劇痛,低頭看時,傷口處緩緩流出的鮮血已經流滿胸腹。不由心頭震動,這少女爲何竟有如此大的誘惑力,竟能讓自己忘動疼痛,只顧看着她那對明亮雙眸?

那少女低頭看去,掩口失聲驚呼,心中驚愕,不知他流了這麼多血,怎麼還能穩穩地站在那裡?

她自來冰雪聰明,心念一轉,便知是爲了自己,他才忘了止血,心中又愧又喜又痛,忙上前接過封沙手中傷藥,小心地敷地他的胸膛傷處。

她一向養尊處優,雖然稱爲歌伎,卻一向被當作尊貴的小姐養在莊中,何曾見過如此重的傷勢。一邊手忙腳亂地爲封沙上藥,一邊嚇得臉色發白,含泫欲涕。想到自己害他流了這麼多血,更是愧疚不已。

封沙默默地看着她替自己上藥,那股淡淡的幽香自她身上傳來,沁人心脾,讓他又是一陣迷茫。

當藥上好後,少女小心地替他掩好衣襟,臉紅心跳地想着那健壯的男子胸膛,斂衣盈盈拜倒,嬌聲道:“小女貂蟬,拜謝將軍救命大恩!”

封沙微微皺眉,似乎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偏又記不起來。

貂蟬偷偷地擡起眼睛,小心地看着他,輕聲道:“大恩不敢言謝,敢問將軍尊姓大名,也好讓妾身每日唸誦,向天祈福,祝將軍福澤綿長。”

封沙看着她那對迷人雙眸,心中一蕩,立即收斂心神,沉聲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等萍水相聚,這便拜別,若是有緣,他日自能相會!”

他深深一揖,提起豎在岩石邊的方天畫戟,大步走開,一臉冷峻毅然之色,竟不再回頭看貂蟬一眼。

看着他傲然離去,貂蟬輕輕咬住櫻脣,心中又是傷感,又是哀怨,想不到他如此驕傲,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難道自己真的不值得他一顧嗎?

無良智腦站在岩石頂部,正看得高興,忽然看到封沙絕然而去,不由錯愕,忙飛身躥到馬頭上,鑽進狂野天星耳中,心中暗自納悶。

那些家將已經收拾好了一切,只等貂蟬上車。見封沙縱馬馳去,都不禁拜倒在地,恭送這救命恩人遠去了。

待到狂野天星馳到四下無人的荒野中,無良智腦自它耳中爬出,站在馬頭

上,奇怪地叫道:“老大,你是怎麼啦,那麼漂亮的美眉,你居然那麼無禮地對她!你這不是殘酷傷害她自尊心嘛!”

封沙面容寒冷如冰,沉聲道:“此等女子,過於嬌媚,足可攝魄勾魂。我可不想再讓一個小姑娘傷上一次!”

無良智腦愕然看着他,想起那詭異的諸葛山莊和那美豔動人的山莊女主人,頹然跌坐在那一堆黑色馬鬃之中,長嘆道:“老大,你還是忘不了她?”

封沙冷然不語,默默地注視着遠方,任由狂風打在他那冷峻的臉上,臉上毫無表情,只有深深藏在眼底的那一抹傷痛,隱約泛起,無法抹去。

烈日當空,大道上,一支商旅正在匆匆地趕路。

一名華服老者騎着馬,在隊伍前側緩緩走着,勒馬停步,擦擦頭上流下的汗水,看着商隊向前走去,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他是這支商旅的領頭人,和他一起來的,都是荊州南郡的商家。這一次,他們是從南郡買了糧食來,打算送到司隸一帶,到洛陽那富庶之地,賣了糧食,買些鐘錶、肥皂回去,可望大賺一筆。

想到那洛陽出產的鐘表,老者也不禁好奇。象那般木製鐵做的東西,怎麼能自己活動,還能按時行走,這倒是一件奇事。這般稀奇之物,價值自然高昂。可是荊州也是富庶之地,大族中財寶甚多,卻無這般珍奇物件,只要能把鐘錶運回去,就是擡高几倍的價格,照樣有人會來買。到時候,他們幾大商家一定要聯合起來,擡高鐘錶的價格,努力多賺一些。

還有那洛陽特製的肥皂,洗手甚是乾淨,比豬胰臟之類的別的東西都好用。雖然也很貴,不過大戶人家最愛賣弄家裡富貴,若在飲宴之時,能有這肥皂用來淨手,主人家臉上也甚有光彩。因此若能多運些肥皂回去,也肯定都能高價賣掉的。

這些東西,都是剛問世不久,還未流傳於世。這老者也是看了一個偷偷潛入荊州的行商拿出來這些奇物,才知道的。他們都是商人世家,眼光獨到,一見這些奇物,便知可堪大用。因此纔有幾家聯合,共同上洛陽買賣之舉。

洛陽雖然富庶,卻是比較缺糧。若能將糧食送到那裡去賣,雖然賺頭不如鐘錶那般大,卻也能賣個好價錢。

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現在商隊已經進入了南陽郡的地界,商旅的安全實在難得得到保證。

這南陽郡,本來也是荊州的屬地,按理本應歸荊州刺史劉景升管轄。可是後將軍袁術卻率軍佔據了此地,緊臨司隸,與洛陽朝廷對抗。劉荊州雖然號稱是效忠朝廷,對袁術的行爲卻是不聞不問,自己關起門來管着荊州其他各郡,把這南陽一郡,都丟給了袁術,毫無派軍收復南陽郡之意。

南陽倒是沒有什麼上好貨物,百姓也都窮困,便是世家大族,也比別處的世家要窮一些,因此各路商家都不願到南郡做生意。可是南陽卻是自荊州各郡前往洛陽的必經之地,自己帶着糧食到洛陽去做買賣,袁術能讓自己平安過境嗎?

老者正想到此處,便聽一陣鳴鑼聲響,一支軍馬從前面奔來,攔住了商旅的去路。當中打着一面大旗,上書一個“紀”字。

那老者心中着慌,忙拍馬上前,舉目觀瞧,見那支軍馬衣甲齊整,足有上千人,看上去象是正規的部隊,不是剪徑的賊寇。

雖然見是官軍,老者倒寧可遇到剪徑的賊寇好些。此地賊寇,不過數百人,自己這支商旅所帶的護衛也有上百人,而且武藝都不錯,那些賊寇未必便敢輕易來攻。可若是袁術部下正規軍,搶起東西來,怕不比賊寇手軟。

一騎戰馬向商旅馳來,馬上騎士,放聲大喝道:“來的是什麼人?趕快停下!”

那老者向前看去,見來的那人面色焦黃,一雙小眼睛,兩撇老鼠須,身穿武將服飾,忙上前施禮道:“將軍在上,小人有禮了!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那武將舉目向天,滿臉傲慢之色,冷冷地道:“本將軍乃是紀將軍帳下副將荀正,奉紀將軍令,來此盤查過往行人。你那商旅是做什麼的,販什麼貨物,可有夾帶洛陽來的探子麼?”

那老者忙陪笑道:“將軍,小人們都是荊州南郡人,哪裡會有洛陽來的探子。小人這是送糧食到宛城去賣,還望將軍行個方便!”

他湊上前去,悄悄地將一串銅錢塞進荀正手中,只盼他收了賄賂,能放自己過去。

荀正擡起手來,看看掌中銅錢,仰天笑道:“想賄賂本將軍麼?瞎了你的狗眼!”

他面色一整,正顏厲色道:“大膽反賊,竟敢冒充商旅,到我南陽來刺探軍情。來啊,都給我拿下!”

那支軍隊早已趁着他們說話的機會,將那商旅虛虛圍住。聽得他一聲令下,當即發動,挺起刀槍,衝上前去,指着商旅中各位商人、護衛的要害。

那些護衛本想反抗,可是聽得那羣士兵都在大聲叫嚷,道是後將軍有令,他們奉命盤查過往行人,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而後面的軍隊又在源源不斷地向這邊涌來,衆寡懸殊,護衛們無可奈何,只得棄下武器,由荀正的部下看押起來。

後隊,一個滿臉鬍鬚的大將帶着親兵,緩緩催馬走來。看着商隊中大車上滿載的糧食,嘿嘿冷笑。

荀正迎上前去,躬身施禮,恭聲道:“將軍,這羣反賊已經盡數擒住了!”

商旅中人,都大聲喊冤,高叫道:“將軍,冤枉啊!我們都是良民,只想賣些糧食賺錢,絕對與洛陽反賊沒有半點瓜葛!”

那將卻是袁術部下大將紀靈,聞言冷笑道:“胡說!你們帶了這麼多糧食,要從我處過境,擺明了是要去洛陽,送給反賊的!反賊人數衆多,只因糧草不足,才一直無力進攻我們。你們送糧食去洛陽,不是幫助反賊來攻擊我軍,又是什麼?”

他右手一揮,厲喝道:“都給我綁了!”

一羣士兵虎狼般地撲上去,將商隊中人繩捆索綁,捆得結結實實,拴在糧車後面,一路向北,朝宛城行去。

待得到了宛城,紀靈和荀正便去拜見主公袁術,準備把這次從商旅中搶來的珠寶獻上,再稟告他,自己已經得到了大量軍糧,以討袁術的歡心。

到了袁術的府第,守門僕役忙去通傳。不多時,袁術派人下令,要二人進見。

二人一路走到後堂,卻聽得一陣轟鳴聲緩緩傳來,似黃鐘大呂,悠遠綿長,震動人心。

二人聞而心驚,不知道是什麼樂器,能發出這麼沉悶悅耳的聲音。

走進屋裡,迎面看到袁術正身穿華服,站在一個高大細長的方盒子前面,捻鬚微笑。

那方盒子是豎直立起的長方體,最上面是一個圓盤,中間有兩枝針,指向不同的方向。在方盒子下部,卻是一個圓形的秤砣形物件,似是黃銅鑄就,在左搖右擺,無一刻停歇。

二人看着那東西,暗暗納罕。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物,爲何堂而皇之地擺在主公的房內?

袁術正看得高興,聽得腳步聲響,回頭一看,是他們進來了,便招手笑道:“快來看看,這是陳蘭送來的奇物,你們一定沒有見過!”

紀靈躬身施禮,疑惑道:“主公,這是什麼?”

袁術笑道:“這便是洛陽城中新制出來的鐘表了!聽說洛陽城一帶,各王侯之家、世家大戶都以有鐘錶爲榮,可恨那些商家,不肯賣到我南陽來,反而想要偷偷運到荊州各郡,換取糧草。幸好陳蘭帶兵在北面巡視,逮到了一支商旅,這才弄到一座上好的鐘表,送到我這裡來了。”

二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古怪東西,就是近來有名的鐘表。荀正不由心裡難過,陳蘭能弄到這稀罕物,送來討主公歡心,主公必然高看他一眼。相形之下,自己的功勞,就要比他差得多了。

紀靈恭維了袁術幾句,又將自己這一次出城,逮到一支商旅,獲得大量糧食之事說了一遍。袁術聽了,更是高興,連聲稱讚道:“你們幹得不錯!這一下,我軍的軍糧,就更充足了!”

荀正又向上拱手道:“主公,我們抓到那些商旅,該怎麼處置,還望主公明示!”

袁術哼了一聲,冷然道:“既然敢送糧食到洛陽去,便是反賊同黨,還問什麼,都殺了便是!所有財物,一概充公,糧草送到庫房,其他的財物,送到我府上來,由我派人點檢清楚,再入庫不遲。”

二將忙躬身應諾,心裡暗暗盤算,幸好來之前已經先給自己留下了一份,不然的話,這些財物,就都入了主公的私庫了。

當晚,袁術大排宴席,請了部下衆將都來赴宴。席上,袁術令人擡出那巨大的鐘表,一邊飲宴,一邊指着鐘錶炫耀,在滿屋燃起的燭光之下,看着那指針一點點地移動,指向各個時辰,一直喝到亥時,方纔盡興而散。

第二天,那些商人和護衛便被綁赴街市,以附逆之罪,當街斬首。他們雖然是大聲喊冤,卻無人肯聽,鋼刀過處,人頭滿地亂滾,鮮血灑滿街市,情景慘不忍睹。

不僅是這一支商隊,自北方洛陽方向來的商隊,一旦被袁術部下軍隊逮到,也是一樣下場。逮到商隊的軍士,都封賞甚厚,因此他們都瞪圓了眼,只盼能多逮到些商人,好發一筆橫財。

由此以來,凡是經過南陽郡的商隊,大都被逮住斬首,天下商人,一提到南陽袁術,盡皆咋舌搖頭,噤若寒蟬。

荊州廣有糧草,洛陽工業發達。丞相黃尚本想將本地的工業品賣到荊州,換取司隸一帶急需的糧食,卻因爲袁術率軍攔在南陽,而讓他的商業計劃,接近於徹底破滅。

洛陽城東郊的大道上,一騎戰馬如風馳電掣般,自西向東,飛馳而去。

馬上那名騎士,身材高大修長,相貌英俊,面色冷漠,眼底卻有一抹掩蓋不住的焦急之色,催馬戰馬,飛速狂奔,捲起一路煙塵,向東方滾滾而去。

長長的路途,轉瞬即逝。到了一處岔路,他撥馬向北,在小路上飛馳片刻,來到一座莊院門前。

那莊院高大巍峨,卻是年久失修,早已破敗,連大門都倒了下去,只用籬門代替。緊閉的莊門前,十幾個家丁腰懸刀劍,懶洋洋地坐在那裡閒聊。

遠處,一騎煙塵滾滾而來。一個家丁偶然一擡頭,看到那處煙塵,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剛站起來要去查看,便見那騎黑馬自遠方狂馳而來,眨眼間便已到了近前。

那家丁大驚失色,剛要上前攔阻,卻見那高大騎士自馬上摘下一枝方天畫戟,在空中揮舞着,戟尖寒光閃閃,直指前方。

一股暴烈氣勢撲面而來,衆家丁都嚇得不敢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騎黑馬飛馳到莊門前,那騎士持着長大沉重

的方天畫戟,力凝雙臂,大力向前刺去。

轟然巨響聲起,籬門碎裂,被那一戟狂揮,擊得變成一堆碎片。高大神駿的戰馬奮力一縱,自那堆碎裂籬門上一躍而過,閃電般地向莊中馳去。

衆家丁看得呆若木雞,半晌才醒過神來,高舉着刀劍,吶喊着追上前去。

就在快要闖進門中時,一個老成些的家丁攔住他們,叫道:“不可入內!公主的命令,難道你們都忘了不成?”

衆家丁這才省起,想到公主當初搬到這裡時,曾站在大門前,冷若冰霜地宣佈道:“凡是男子,便是三尺孩童,也不可入內。有違此令者,斬!”

當說完這句話後,她便轉身絕然而去。羅帶飄飄,向莊中而去,那窈窕背影,決絕無比。

一想到那幅情景,衆家丁都是一陣膽寒。想到公主那冷漠的性格,處置罪人時的果斷,都慌忙向後退了幾步,看看自己並沒有踏入門內,這才放下心來,暗自慶幸不止。

一個家丁輕撫着狂跳的心臟,忽然想起,叫道:“我們不追進去,要是那個人衝進莊中,對公主不利,該如何是好?”

別的家丁也都醒悟過來,惶然大叫道:“我們都是公主的家奴,公主若有什麼閃失,我們盡都要滅族了!”

想到此處,衆家丁心急如焚,站在山莊門前,便似拉磨毛驢般,轉來轉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覺不論前進後退,都是死路一條,當下萬念俱灰,痛苦不已。

那個老成些的家丁也是面如土色,想了一會,忽然擊掌叫道:“我知道了!你們看剛纔那人,認得他是誰嗎?”

有人叫道:“少廢話,你認得他是誰,快說出來,免得我們受他牽累!快說,你是不是認識他?”

那家丁嘆道:“我哪裡能有機會認識他!象他這樣的人物……”

已快被焦慮逼瘋的家丁們撲上去,揪住他便要飽施一頓老拳,怒斥道:“你這渾球,不認得他,還說什麼廢話!”

老成些的家丁忙道:“我不認得他,可是他那黑色神駒,長大戰戟,難道你們還猜不出他的身份來嗎?”

衆家丁聞言,都驚得呆了,抓住他脖領的手也都不由自主地鬆了開來。

終於,有一個家丁軟軟地跪了下來,以頭觸地,顫聲道:“上蒼保佑,我們有救了!”

別的家丁也都跪下來,淚流滿面,長嘆道:“幸好是他,絕不會傷到公主。若是被賊寇搶進莊中,我們滿門都要遭殃了!”

山莊的北側,矗立着一座高樓。純由木料搭建而成,雕樑畫棟,甚爲精美。只是年代久遠,看起來有些滄桑之感。

在高樓的最上面一層,一位白衣美女,靜靜地站在欄杆之上。狂風迎面吹來,拂動她的雪白衣裙,輕輕作響。那美女立於狂風之中,衣衫飄動,看起來便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她的容貌,美豔絕倫。玉容之上,一片平靜,遙遙望着遠方,眼神空濛,似不將世間的一切放在心上。

她的一隻手,輕輕抓住高樓上的立柱,衣袂飄飄,姿態美妙至極。另一隻手,卻在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腹部,平靜無波的眼神中微微出現了一絲茫然,一絲傷痛,還有一絲慷慨赴死的決絕。

望着遠方晴朗的天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要從欄杆上縱身跳下去,忽然聽到馬蹄聲急促傳來,自南方迅速向這邊接近,不由微微詫異,舉目向那邊看去。

陡然看到那神駿黑馬上的英偉男子,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滯下來,默默地看着那男子臉上凝聚的焦急之色,眼神微動,明亮雙眸中,彷彿蒙上了一層霧氣。

那一騎如閃電般地馳向高樓,馬上男子,仰頭看上去,只見那白衣美女高高地站在樓頂欄杆之上,狂風吹去,她渾身的衣衫都在風中劇烈飄動,整個人象要被風吹起來,飄然遠去一樣。

她如玉般美麗的臉上,一片平靜,遠遠望着他疾馳而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滿神秘,便似釋迦拈花時微笑一般。

接着,她舉起雙臂,雪白紗衣自手上褪下,露出了晶瑩如玉的雙臂。那白衣女子,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周身充滿了聖潔的氣息,仿似天堂中飛來的天使一般。

望着那天使般的女子在欄杆上縱身躍起,似要飛翔般,躍向那茫茫天空,飛馳而來的男子縱聲長嘯,大聲狂呼道:“不要跳!”

在耳邊呼嘯的風聲之中,她已經聽到了他的吼聲,聽出了裡面滿含的哀痛與愧悔,在她沉靜的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虛空中來,便自虛空中去。自己這一生,便要在這奇特的男子面前,徹底終止。

自己落到這一步,也都是因爲他的緣故,不是麼?

戰馬飛馳,如閃電般,向那高樓下的小湖躥去。

高樓之南,樓門前方,是一個平靜的小湖。碧波盪漾,湖邊花樹叢生,景色甚是優美。

那當世一流的神駒,縱身躍起,在空中躍過長長的距離,砰地一聲,落在水中,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那美貌白衣女子,也自空中墜落,如墮落凡世的仙子一般,深深地墜入湖內,清澈水花四濺,霎時吞沒了她那嬌美的身姿。

騎上馬上的男子,也隨着戰馬墜入湖水,被弄得渾身透溼。他卻不管不顧,只是奮力划水,向那白衣美女落水的方向劃去。

他的身上,還穿着戰甲,加上水溼的衣衫,活動甚是不便。封沙用力划着水,一直沉入到水面之下,到處搜尋着落水美女的蹤跡。

前前後後找了多遍,他終於看到一個身體在水中掙扎扭動,慌忙游過去,從背後抱住她,拖着她向水面上浮去。

被他抱住時,她的嬌軀陡然劇顫了一下,隨即便不再掙扎,似是昏了過去,任由他抱緊她軟綿綿的身子,直向水上游去。

嘩啦一聲水響,封沙自水下冒出頭來,用力呼吸着,單手划水,抱着身後那嬌弱身軀,向岸邊飛速遊着。

到了岸上,纔看到兩個婢女尖叫着從樓中跑出來,看到封沙渾身水淋淋的,大步從水中走出,懷中還抱着她們的女主人,都驚得呆了。

此時,狂野天星也從水中游起,爬上岸來,抱怨地嘶鳴了幾聲。

跑在前面的一個小婢看着封沙那英俊容顏,心中一動,看看公主伏在他的懷中,似已暈去,便跪了下去,叩首顫聲道:“奴婢叩見主上!”

封沙微一錯愕,隨即明白,這小婢就是那個無良智腦安插在她身邊的密探,這一次,若不是這小婢飛鴿傳書,自己還不知道她已心萌死志,若趕不及到這裡來救她,只怕便要錯失機會,遺恨終生了。

想到此處,封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沉聲道:“你快去燒一鍋開水來,還有薑湯也要準備好,要快些!”

那小婢慌忙叩頭退下,拉住另一個婢女,去準備武威王命令要的東西。

另一個婢女雖然不是無良智腦部下的暗探,但也收了他不少錢,算是被他收買了。見狀也不敢多言,跟着那小婢,慌忙退下,心中惶惑,生怕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

封沙將白衣美女平放在湖邊,感覺到她已經停止了呼吸,不着微微有些驚慌,低下頭,將脣印在她略顯蒼白的櫻脣上,用力將一口清氣吹進她的體內。

這樣吹了幾口,白衣女子微微睜開雙目,看着那近在眼前的英俊容顏,知道這男子又在對自己輕薄無禮,又羞又怒,卻是無力反抗,渾身象灌了鉛般地沉重,不能動彈,香脣被他檀口堵着,也無法說話,只能輕輕哼着,表示自己的不滿。

封沙見她醒了,又驚又喜,將她翻轉過來,用力按着她的胸腹,讓她把腹中喝下去的湖水都吐出來。那美女被他大手摸在身上,只覺嬌軀陣陣發軟,雖然惱怒他又在無禮輕薄,在自己清白身上亂摸,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身上哪一處他沒有摸過,便是這個身子,也被他得去了,早已算不得清白,想到此處,不由心灰氣沮,瞑目不語。

封沙替她救治一番,看看她已經性命無憂,便抱起她柔弱嬌軀,大步走進樓中,找了一間臥房,將她放在牀上,便動手脫她的衣服。

那美女心中驚惶,只道他又要強施無禮,想要掙扎,卻是渾身乏力,只能憤怒地瞪着他,期望他能心生愧疚,自慚而退。

封沙對她譴責的目光視若不見,只顧脫光她的衣服,露出了雪白完美的身子,喚了那小婢來,拿着毛巾爲她擦拭身上水漬。

那小婢見是主上做事,自然不敢多說,只能按照他的命令,端了好些熱水進來,又送進燒好的薑湯,便小心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封沙也脫去了水溼衣甲,赤裸着上身,將那白衣美女香軟的嬌軀抱在懷中,便起毛巾,沾了熱水,在她赤裸的身體上擦拭。

白衣美女被他抱在懷中,又脫光了衣服被他擦拭,羞不可抑,卻也知自己身爲弱質女子,沒辦法反抗這強壯男子,只能閉目不語,一動不動地任其所爲。

封沙一邊小心擦拭,一邊忍不住看着她那誘人的嬌軀,只見嬌軀雪白豐滿,纖腰卻是盈盈一握,令人憐惜。而那高聳酥胸,嫣紅蓓蕾,更是誘人遐思。

看到此處,封沙雖是面色冷靜如常,心中卻也不免有些搖盪,擁着這性感誘人的溫軟嬌軀,頗有些不能自持。

雖是如此,他手中動作卻毫不停頓,快速替她擦乾淨身子,抱着她放在榻上,蓋好了棉被,掩住了那豔光四射的赤裸嬌軀。

那冷漠美女被他放在牀上,本已自份必然要被他再次凌辱,誰知半晌之後,他仍未上牀,不由微微有些意外,睜開美目,卻見他站在牀前,渾身水淋淋的,看着自己,呆呆地發怔。

被他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睛盯着,她也忍不住心中搖盪,面色微紅,寒聲道:“你爲什麼要救我?”

封沙默默地看着她,緩緩道:“爲什麼要尋死?”

她那冷漠的臉上,陡然現出一絲紅潮,眼中微有恨意,顫聲道:“你做的好事,還要來問我!”

封沙面色平靜,眼底微有愧色,沉聲道:“已經過了這麼多日子了,你爲什麼要在我回洛陽之前,急着自盡?”

她緩緩閉上眼睛,又回覆到先前那樣古井無波的表情,漠然不語。

封沙靜靜看了她半晌,伸出手去,伸進她的被子裡,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雖是嬌軀劇顫,卻沒有反抗,任由他握着。

半晌,他將手從被中抽出,平靜地道:“原來如此。”

雖然他的聲音甚是平靜,可是他的眼中,卻不可遏止地,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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