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西弗斯正在做夢,一個噩夢,正確的說。
他夢到了自己年幼時呆過的家,這有些可笑,因爲他實際上已經不太記得那棟房子長成什麼樣了,唯一記得只有牀底下灰塵和地板蠟的氣味——慘痛的過去將他被“莉莉絲”抓走時候的一切都牢牢地刻在了他的頭蓋骨裡頭。
但是在這個夢裡,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楚。
地板上柔軟,顏色柔和的地毯,茶几上散發着香味的橙子和蘋果,壁爐上擺設着的銀具,在燭臺的前面擺放着他,他和文森,以及一家人的照片……
而他的父親敞開腿坐在地毯上,伸出雙手對着地毯另一頭的某個東西大笑着開口:“嘿,寶貝,來這裡,來爸爸這裡
。”
蘭德看到了那團東西蠕動了一下。
在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之後,他被噁心得往後退了一步。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個嬰兒!
可是蘭德實在不覺得它是一個普通的嬰兒,它上半截的身體就如同真正的孩童一樣有着柔軟,肥嫩的肢體,可是下半身……就像是上帝開了某個玩笑一樣,在人類孩童的下半身塞了一條小海豹似的肥肥短短的尾巴。
同時,在那條尾巴的表面,還長有稀稀拉拉的細密鱗片。
當它朝着父親爬過去的時候,動作是如此的彆扭和恐怖,就像是一隻肉呼呼……怪物。
然而他的父親,那個大笑的男人卻像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怪物的可怕,他凝視着它的視線裡溢滿了柔情。
“來爸爸這裡……”
他繼續說道。
【不——不要靠近他——】
眼前的一切讓蘭德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下意識地尖叫道,可是在夢裡去壓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眼睜睜地看着父親抱住了那隻怪物,然後將它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用鬍子扎它的臉,迫使它發出一連串古怪而可怖的“唧唧”聲(他假設那是怪物的笑聲)。
幾秒鐘後,另外一個女人出現了,她代替蘭德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她衝過來,帶着抽泣,將那隻怪物從父親的懷裡搶了出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表情扭曲地衝着父親嚷嚷,“你竟然還能這樣若無其事!老天,蘭德也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它?!”
父親困惑地看着那個女人,他臉上的笑容轉變成了深深的痛苦。
“親愛的,我們已經說好了……”
“不
!我受不了了!天啊,看着蘭德這個樣子,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那個女人如同瘋子一般嚎啕大哭,她顯得瘋瘋癲癲的,與美貌毫不相關,但是正是她嚎哭時扭曲的面目,讓蘭德驟然想了起來,這是他的母親。
“親愛的!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庭!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文森去死嗎?”
“不……我怎麼可以……文森……蘭德……嗚嗚嗚……”
“我們沒有選擇,你和我都知道這一點,沒有蘭德,文森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可是……”
……
“爸爸,媽媽?”
一聲氣若游絲的呼喚讓爭執中的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
他們臉色蒼白的扭過了頭,一個如同幽靈般全身雪白的年輕男孩坐在輪椅上,鮮紅的眼眸正驚恐地看着他們。
“什麼叫沒有蘭德,我就沒有辦法活下去?”
——這個男孩,是年少時候的文森。
蘭德眨了眨眼睛,然後認了出來。
父親,母親,文森……那麼剩下的那個人……
蘭德忽然感到一陣氣悶,他有一些無法呼吸,有什麼東西在擠壓着他,壓迫着他。
他的視線死死地落在夢中那個忽然出現的小怪物身上。
那肉嘟嘟的身體和肥胖的下肢,那個怪物有着牛乳一般的肌膚,它也是一個白化病的產物,它,它是——
……
“不——”
蘭德發出一聲尖叫,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從睡夢中醒了過來,視線一片模糊
。
然後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嘴脣上的溼潤……芒斯特那張俊美到可怕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就在蘭德睜開眼睛前,它那薄而冰冷的嘴脣還緊緊地貼在蘭德的嘴上,而它的舌頭從蘭德口腔中抽出來的時候,舌尖還帶着吮吸和攪動時分泌出來的唾液。
“蘭,蘭,蘭德,你醒了。”
它的紅眼睛因爲驚嚇而睜大,說話有一些結巴。
“老天……你究竟是在幹什麼?”
蘭德揉着自己的頭,開口道。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舌根有一些痠痛,這讓他說話的時候有那麼一些沙啞,而他的後腦勺痛的要命。
當他緩緩坐起來的時候,他簡直覺得自己的腦漿在頭顱裡咕咚咕咚晃動。
而最重要的是,芒斯特的上半身簡直全部都快貼在他身上了。
“你好重。”
蘭德氣若游絲地說道。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我我在做人工呼吸……對,我在幫蘭德做人工呼吸對不起我有一點重……”
芒斯特簡直要甩着尾巴在原地跳起來,它說話簡直語無倫次,以至於蘭德揉着額頭髮了一會楞之後才理解了它話語中的意思。
“我想我是被打暈的,”他慢吞吞地說,“打暈不需要做人工呼吸。”
……
……
……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芒斯特的眼中亮起了閃閃的水光。
“對不起……”
它用手指絞着t恤的衣襬,顯得純潔無措
。
“不,沒關係你不要道歉,謝謝你。”蘭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頭。
但是他的動作很快就牽動到了他後頸部的某處肌肉,從而牽動到了他的傷口,他沒有控制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老天——我想我是被襲擊了,”他臉色蒼白地嘟囔道,擡眼看了看芒斯特,“那些拾荒者,我的意思是,那些攻擊我的人,他們之後逃跑了?”
蘭德環視了一眼自己的周圍。
他正躺在自己之前看好的那一堆泡沫中,身下是紙板,而且是被人刻意揉軟了的紙板。
從敞開的窗口出流瀉出了微亮的天光,樹林裡有鳥在嘰嘰喳喳地叫着……顯然,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蘭德和芒斯特發出的動靜並沒有見到其他人的響動。
芒斯特在聽到蘭德的提問後瞳孔微微漲大,它眨了眨眼睛。
“芒斯特?”蘭德還在被傷口的疼痛所困擾,並未察覺到身邊的小怪物那有些異常的沉默。
芒斯特忽然伸手按在了蘭德的肩膀上,它朝着蘭德探過頭。
“那些人……逃跑了。他們,以爲你死了,然後又看到了我,他們嚇了一跳,然後就逃跑了。”
芒斯特有些緩慢地開口說道。
“蘭德,你的後腦勺有一個腫塊……”
它看着蘭德的傷口,聲音變得愈發低沉起來。
“看在上帝的份上,芒斯特,你怎麼樣?那些人看到你之後沒有傷害你吧?”
“不,沒有……別動,蘭德,別動……”
芒斯特忽然用兩隻手固定住了蘭德的頭,它的臉靠近了蘭德的後頸,然後低低地說道。
下一刻,長長的舌頭從它的嘴脣間嘆了出來。
它的舌頭現在看上去也跟人類的十分相似,只是更長也更靈活一些,舌尖細細的,用來分泌人魚原液的腺體被隱藏在了舌尖的下方,表現爲兩個細小的粉色凸起
。
它舔上了蘭德的傷口腫塊。
“嗷——”
蘭德的身體驟然顫抖了起來。
“唔……別動蘭德……我想讓你好受一些……”
芒斯特含含糊糊地說道。
它的舌尖在蘭德的皮膚上來回舔舐着,它的口器已經在蛻變中消失了,要刺激腺體分泌那種飽含治癒能量的粘液只能通過與皮膚的摩擦。
那種溼漉漉的感覺然蘭德整個背部都緊繃了起來。
“芒斯特,不,停下,你在幹什麼……”
他虛弱地喊道。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蘭德想,但是更加奇怪的是,蘭德發現自己雖然喊着“停下”,身體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掙扎的力氣。
他的手指攢緊了褲子的布料,指尖有一些發白。
一絲細細的鼻音溢出來。
……
“滴答……”
從芒斯特舌尖分泌出來的原液厚厚地黏在在他的傷口上,還有一些順着蘭德脊椎的弧度,一路向下,滑入衣領的內部……
一種清涼的感覺從蘭德火燒一般的傷口處洋溢開來,又過了一會兒,疼痛完全消失了。
當蘭德伸手撫摸自己的後頸時,就連那腫塊都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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