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這一去,纔是真正的永別。
我看着周圍木桌上的鐵盆,全部都在冒着蒸騰的熱氣,升到棚頂上,彷彿有一層霧在上面,霧裡有着無數的嬰靈,有的在咯咯笑着,有的發出怨毒的聲音。
我知道,這些窮鬼是在吃這些嬰兒。那天小黑屋裡酸菜缸裡的嬰兒,就全是用來做給他們食用的。我想起來一陣噁心,從胃裡吐出了一口氣。吐的我眼淚差點沒流出來。我聞着這整個屋子裡的味道,難受的要死。
就在這時,那幾個女工竟然都穿着絲綢之衣,薄薄的一層,雖然遮住了身體,但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見裡面慘白的皮膚,全部裸露着。她們走到了吧檯前,開始翩翩起舞,跳啊,唱啊,像一羣仙女一樣。但是從她們口中唱出來的,是那麼不自然。
唱完了,跳完了。她們走下來做在那些窮鬼旁邊,一隻胳膊搭在窮鬼的脖子上,一隻腿繞在窮鬼的腰上,一邊親吻着,那些窮鬼一邊撫摸着。
我不知道她們爲什麼這樣做。
但是,就當我實在看不下去眼時,老闆娘突然走了出來。她穿着一身紅衣,雖然身上重要的部分都已經遮住了,但還是露着雪白的大腿和胸脯。她那麼的美,一點紅脣一點朱脣。她拿着瓊漿玉液的美酒,開始給那些窮鬼挨個敬酒。
我看着她,但她沒有看我。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我一眼。
最後,一個窮鬼喝多了,胡亂的摸着她的身體。把她按到了桌子上,我在看她,她沒有看我。
老闆娘抱住了那個窮鬼,整個身體包住了他。一起走了出來,路過我身邊,我見到她的眼淚一滴落下。對不起,她說,便跟着那窮鬼一起出去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些每天晚上和她上牀的,就都是這些窮鬼啊!我激動的想哭,我很想哭,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
一切重回到原先的時間,還是我剛來的那個時候,還是那個時候。我來到後門,老闆娘紅着臉出來了,那副樣子就好像我壞了她的好事一般。如今,一切明瞭。我的心臟就好像插了一把刀子一樣,不拔出來,連血都滴不出。
我離開了這裡,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我來到了廚房門口,戴好那雙手套,坐在桌子上,等待着,等待着到點。
我的心已經麻木了,這一刻,我什麼也沒有想,因爲我不敢想。
時間終於到了,我沒有拜,推開門直接走進了廚房裡。打開了水槽的水龍頭,開始刷着碗。香一點一點的燃燒着,我看着香火後面的紙殼子,推開了它。
原以爲一切又會變得風起雲涌,但是當我推開了那個充滿了所有謎團的紙殼子後。發現了一張紅色的紙,紙上寫着:
女工:林思,王露,李麗,陸夢,襲灀。
數一數,正好五個人。前廳的四個女工,加上那一個沒有雙腿的,正好五個。這五個人就是她們五個麼?
如果是她們五個的話,那我明白了,她們五個是死人。
我只顧刷好我的碗,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我彷彿又聽見身後傳來那對母女的慘叫,但是這次我沒有回頭。刷完碗後,我就離開了廚房。
回到寢室,我躺在牀上,關上了燈。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開門的聲音,於是下牀走到窗戶前,看了看外面。發現又是那個男人,不過由於天黑看不清,他黑色的身影打開門後,走了進去。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我走到對面的寢室門口,敲了敲門,咚咚咚。裡面傳來一陣迴響,可是沒有人來開門。
我再敲了幾下,沒錯,你就在裡面,爲什麼不出來?對,只要今天你不出來,我就一直敲,我就是這麼倔。
忽然,門裡也傳來了幾聲敲門聲。我立刻停了下來,問道里面:你是誰?
裡面那個男人也說話了,他帶着狐疑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我只想知道你是誰,我冷笑一聲。又敲了幾下門。但是他卻在裡面嘲諷似的笑了笑,說: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草,我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窗戶玻璃扔了過去。啪的一聲,這玻璃被打的裂開了一個窟窿,我揮起拳頭,一拳砸在上面,頓時感覺那玻璃扎進關節的骨頭上,但是卻感覺一陣涼意,並沒有痛。我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其實眼睛的眼淚已經止不住,想必拳頭,我的心更難受些。
我幾拳打碎了玻璃,翻身跳了進去,但是就在這時,一個男人捂住了我,捂住了我的嘴巴。他的手帶着一種書香氣,像我一樣,但是卻充斥着血腥味。他勒緊了我的脖子,死死的嘞着,我的臉憋的通紅。他一邊嘞,一邊帶着我向後退。
我感覺我幾乎要窒息,這種感覺真好。
而於此同時,我感覺自己的尾骨一麻,整個人坐在了地上,頓時全身都動彈不了。隱隱約約中,我聽見他說:接下來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你問吧。
我的臉漲的變紫,鼻血都流了出來。我使勁力氣問他:老闆娘爲什麼要瞞着我?
爲了你好。他說。
她爲什麼要和那些人上牀?我的眼睛已經快要合上,頭頂已經成了黑色了。
爲了你好。他說。
誰是兇手?我問,腿慢慢的蹬向了前方,生命接近死亡。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突然,我感覺後脖頸一震,他一掌打在我的脖子上,我眼前一片金星,暈了過去。
醒來後,我躺在院子中央。睜開眼睛,上面是無盡的星空,月亮掛在那裡,星星浩瀚無際。我感覺自己的臉腫了起來。我怎麼在這裡?我想着,像個孩子一樣。纔想起剛纔的事情,看了看那邊的寢室,發現玻璃已經沒有了,而是被磚頭和鋼筋擋住。
爲什麼?當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誰纔是兇手,他還是沒有告訴我?爲什麼?我承認我雖然相信王丹就是兇手,但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爲什麼每個人都和我說對不起,爲什麼?每個人都和我說對不起?
他是誰?在生命最後的一刻我竟然沒有問。
我踉蹌着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往京八街外面走去。感覺下半身一片片發麻,可能是因爲剛纔摔到了尾骨上摔的吧。
我被人欺負成了這個樣子。可現在的我苟活於這個世上本就沒有顏面可言,我很委屈,但是我沒有這次沒有哭。因爲長大告訴我們的就是,總不能跌倒就流淚,想念就聯繫,怕黑就開燈。
我努力微笑堅強寂寞建起一道圍牆,也抵不過夜裡,最溫柔的月光。
終於,隨着一聲天明,雄雞破曉,我走出了京八街,看着空空的公交站臺,坐在那裡,等候着。
過了兩個小時左右,一輛破舊的黃色公交車駛來了,我上了車。還是那個司機,他從早到晚的上班,這輛車全天都是他開的,可能他只爲了多賺一點錢吧。
司機坐在駕駛座上打了個哈欠,眼睛耷拉着,見到我上車。問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晚上沒見,就造成這個樣子了。
我說沒事,摔的。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發動了車。
到了公交總站後,已經早上六點了,估計老人現在應該都已經起牀了。我打了輛出租車,想去看看老司機柳爺爺的老伴到底怎麼樣了。但是我剛上了車,一個電話就響了,我一看,是王嬸打來的,她在電話裡喘着氣說:小明,你快來,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