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內，蘭因早就坐在了那裡，飯桌上還有着子亦從食堂帶回來的飯菜。
老實說，雖然內院食堂的飯菜都不錯，且還是經過廚師們的精心搭配，但要是比起軒轅天心的手藝來，那還是要差了那麼一點兒的。
不過誰叫軒轅天心壓根就沒心思進廚房，是以師徒三人也只能吃食堂了。
蘭因臉上的表情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冷冷清清的，在見到軒轅天心和子亦過來後，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但儘管如此，看着飯桌上已經被擺好的碗筷，還有碗中盛好的熱飯，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蘭因做的。
“吃飯吧。”
在軒轅天心和子亦落座後，蘭因拿過了手邊的筷子。
軒轅天心一邊端過碗筷，一邊快速地看了蘭因一眼，雖然知道老師的習慣是食不言，但想了想，還是開口喊道：“老師……”
蘭因聞言擡眸看來，軒轅天心拿着筷子戳了戳碗裡的米飯，有些猶豫地問道：“今日下午我從您那裡拿走的那本書……缺了一頁。”
“我知道。”蘭因點頭，道：“當年我從藏書閣將它帶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軒轅天心皺了皺眉，對面的子亦聞言擡頭，好奇地問道：“什麼書？”
“咱們學院的史記。”軒轅天心看了子亦一眼，又將目光落在了蘭因身上，道：“那本史記，是學院唯一的一本嗎？”
“是。”蘭因再次點頭，看着眉心微蹙的軒轅天心，問道：“殘缺的那一頁對你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軒轅天心笑了笑，道：“只是對當年二代神女獲得爭霸賽第一名的事情有些感興趣而已，不過書上並沒有記錄太多太詳細的事情，而且丟失的那一頁上，似乎是記載着當時代表學院去參賽的隊員們的詳細資料。”
話落，軒轅天心笑吟吟地看着蘭因，繼續道：“可能是因爲半年後我也要去參加爭霸賽的原因，所以對兩千年前二代神女代表學院第一次獲得冠軍的事情而好奇，老師您作爲這一代的學院院長，您可知道當初跟着神女一起去參賽的隊員都有哪些人？”
蘭因看着軒轅天心的眸光微微一閃，頷首道：“知道，參賽隊成員共有八人，除了子言神女外，其餘七人在大賽結束後都跟着子言神女離開了學院。那七人當中有六人最後成爲了神女殿的八大長老其中六個，而另一人……”
蘭因的話頓了頓，軒轅天心立刻問道：“另一人如何？”
“另一人因爲跟子言神女的關係特殊，雖然並沒有成爲八大長老之一，但也一直跟在了子言神女的身邊。”蘭因道。
軒轅天心聞言心中一動，她很肯定那另一人便是子言先祖的那位義兄，隨再次問道：“跟子言神女的關係特殊？怎麼個特殊法？”
蘭因看了她一眼，道：“據傳聞說，那一位是子言神女的結義兄長。雖然他並不是神女殿的人，但在神女殿的地位卻僅次於子言神女。”
“結義兄長？”軒轅天心眨眨眼，似乎很是感興趣般，看着蘭因好奇問道：“居然有人可以跟子言神女結義？那人叫什麼？”
“空闕。”蘭因道。
“空闕……”軒轅天心眯了眯眼，笑問道：“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人，能成爲子言神女的結義兄長，想來也定是不凡了。”
“沒人知道他出自哪裡。”蘭因搖頭，道：“這位空闕大人出身很是神秘，據說當年他也是突然來到雲海學院的，不過入校後只用了半年時間，他的天賦就驚動了整個學院的老師甚至是院長。”
沒人知道他出自哪裡嗎……
軒轅天心垂眸，眼底有着什麼一閃而過。
看着突然沉默的軒轅天心，子亦奇怪地皺了皺眉，而蘭因也沉默了下來。
軒轅天心的沉默明顯是在想着什麼，但蘭因的沉默……
子亦側眸看了一眼明顯心思已經飄遠的蘭因，眼底閃過一抹訝異。
他跟隨在蘭因身邊也有不少年了，但這還是子亦第一次看見蘭因走神的模樣。
飯桌前突然沉默了下來，用飯的三人明顯是心思各異，直到軒轅天心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絲什麼，她猛地回神，道：“無相殿…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世人眼前的？”
走神的蘭因神色一怔，而子亦雖然不明白軒轅天心到底想要問什麼，但也很快回答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子言神女隕落的第三年。”
軒轅天心瞳孔一縮，像似明白了什麼般，擡眸看向子亦，語氣有些急切地問道：“子言神女隕落的第三年？當時無相殿出現在世人眼前時，規模如何？”
“無相殿屬於異軍突起吧。”子亦皺眉，有些不確定地道：“我記得很早之前在藏書閣看過龍昊西大陸的史記，史記上記載，當年子言神女突然隕落，整個龍昊全國哀慟，又突遇妖屍四處作亂，當時的皇室派出十名帝境強者前去，都沒能除掉妖屍，最後在緊要關頭，是無相殿的人橫空出現，不僅救了那十位帝境強者，還將妖屍輕而易舉的給斬殺。”
“因爲除妖屍有功，又加上無相殿般若堂的那些法力僧擁有驅魔淨化的能力，所以無相殿很快便代替了當時已經沒有了神女的神女殿。”子亦皺了皺眉，繼續道：“最後無相殿替代了軒轅神女在龍昊的神權地位，將總部設在了無相城，並在兩年時間裡，將分殿幾乎佈滿了所有城池。”
‘咔嚓——！’
說到這裡，只見子亦的話音剛一落，軒轅天心手中的銀筷就生生被她捏成了兩截。
看着神色陰沉，眼中有着明顯殺意在聚集的軒轅天心，子亦和蘭因皆是一驚。
“小五，你怎麼了？”子亦有些心驚肉跳地看着在她手中不斷變形的兩截銀筷，他能明顯感覺到這丫頭對無相殿的惡感正在不斷上升。
“一個憑空出現的宗門，在剛一出現在世人的眼中就擁有如此龐大的勢力，這說明什麼？”軒轅天心眼中的殺氣不減，冷笑道：“說明他們一直在韜光養晦！”
子亦和蘭因聞言一愣，前者是奇怪地看着她，而後者看着她的目光卻變得若有所思。
“神女纔剛剛隕落，他們就出現了，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軒轅天心冷笑道：“短短兩年的時間便讓自己的分殿佈滿了整個龍昊西大陸，這動作還真夠快的。”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軒轅天心話中隱藏的含義，子亦和蘭因又怎麼會聽不懂。
“你的意思是……”子亦神色震驚，只不過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
軒轅天心看了他一眼，冷聲道：“子言神女既爲軒轅血脈，又豈會死在區區飛昇雷劫之下，軒轅家的血脈從來都不懼天雷之力。既然無相殿隱藏了這麼久，一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就擁有那般龐大的勢力，還出現的如何巧合，神女的死，還有什麼可以懷疑的。”
“我一直都不明白當年子言神女到底是如何遭了他們的道兒，如今我總算是明白了。”軒轅天心冷冷一笑，語氣殺伐：“原來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身邊親近之人居然是來自無相殿的奸細，二代神女死的可真是夠冤枉的。”
“小五你是懷疑當年的那位空闕大人？”蘭因眸光一斂，看着她，問道：“爲何會懷疑他？”
軒轅天心漸漸收斂了眼中的殺氣，垂眸道：“無相殿既然能暗中潛伏那麼久，就說明他們早就在圖謀神權之位，能夠在兩年內便將分殿佈滿整個龍昊西大陸，那麼安排個奸細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那個空闕來歷不明，卻又是子言神女身邊最近身之人，當年子言神女閉關，他是最有可能進入子言神女閉關的密室的。”
“再加上當初自子言神女隕落之後，神女身邊的八位長老都相繼莫名其妙隕落，只有他一人不知所蹤，排除所有不可能後，那麼剩下的一種可能，不管有多麼的不可能，那都是事情的真相。”
子亦聞言一愣，但很快默默點頭。
蘭因看着她，突然道：“既然是最不可能的一個可能，那你爲何不猜測是另一人？”
軒轅天心神色一怔，看向蘭因。
蘭因淡淡道：“雖然這些事情距今已經有兩千多年，但還有一人能沒有任何阻礙的靠近子言神女。”
軒轅天心心下一動，看着蘭因道：“老師想要說的那人是誰？”
蘭因看着她不語。
子亦卻是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瞧得二人的神色，軒轅天心當即道：“老師說的那人可是子言神女的夫君？”
蘭因神色不變，看着她淡淡道：“你剛剛不是說過嗎？排除所有不可能後，剩下的那一個可能，即便再覺得不可能，那也是事情的真相。既然不可能有兩個，爲何小五卻單單選擇另一個？”
“因爲我相信子言神女的眼光。”軒轅天心笑了，“軒轅家的女人從來不輕易動情，一旦動情便是至死不渝，且能夠讓軒轅家的女人動情的男人，還有什麼可能和不可能？”
“你就這麼肯定？”蘭因皺眉，“要知道當初子言神女的那位夫君，同樣來歷不明。”
“嗯？”軒轅天心眸光一動，看向蘭因問道：“同樣來歷不明？怎麼個來歷不明？老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蘭因看着她，淡淡道：“帝都學院跟神女殿的關係從來都不簡單，否則子言神女的靈棺也不會放在內院的禁地中。作爲每一代的學院院長，在接受院長一職的時候，都會前去跪拜神女靈棺，並同時接到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軒轅天心皺眉，但一想到子言先祖的靈棺後，又冷笑道：“跪拜靈棺有什麼用？神女的遺體都被人給偷走了，還有什麼好跪拜的。”
這件事情，整個學院當中，恐怕除了學院的一衆高層知道外，就沒人知道了。
當聽得軒轅天心的這句話後，饒是子亦再淡定，也是被嚇了一跳。
“小五，你說子言神女的遺體被人給偷走了？”子亦臉色一變，“那如今咱們禁地中的靈棺……”
“空的。”軒轅天心冷聲道。
蘭因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你知道的東西也不少。”
軒轅天心聞言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老師難道忘了我是來自大澤城麼？雖然這件事情在當年被皇室和學院聯手壓了下來，但是又怎麼瞞得了軒轅家的人。”
蘭因聞言點頭，“當年事情，皇室和學院也沒有想過要瞞住他們。”
軒轅天心不語，但很快又道：“老師你剛剛那番話是什麼意思？爲何要說子言神女的夫君也是可疑之人？還有每代院長的任務又是什麼？”
“既然你來自大澤城，這件事對你也沒什麼可隱瞞的。”蘭因緩緩道：“學院的每一代院長在接任時所接到的任務，一是秘密尋找空闕或者空闕的後人，二是調查當年子言神女的夫君。”
軒轅天心眸光一沉，“什麼叫調查？”
“你說你是玉傾顏孃家的侄女，那麼你又知不知道大澤城軒轅家的底細？”蘭因不答反問。
“底細？”軒轅天心皺眉。
蘭因繼續道：“大澤城軒轅家是隨母姓，而父姓是什麼，你可知道？”
“樓。”軒轅天心點頭，若不是當初在焚天谷禁地遇到了冰尊者，她還真的不知道當初子言先祖的夫君姓什麼叫什麼。
“樓凌風。”蘭因道，“據說當初他出現在子言神女身邊時，一身實力莫測不說，且身世極爲神秘，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家裡的人，哪怕跟子言神女大婚，都是沒有任何親人出現。但更爲奇怪的是，樓凌風的身邊似乎有着一個極爲龐大勢力，但當初的神女殿，還有皇室都查不出他身後藏着的到底是哪方勢力。”
話落，見軒轅天心沉默不語，蘭因繼續道：“這麼多年過去，帝都學院每一代的院長都在暗中查探，可始終沒有查出來。樓凌風背後的勢力在子言神女隕落後，突然一夜之間就神秘消失，哪怕後來的軒轅家漸漸沒落，甚至於被無相殿那般打壓，都沒有見他們出來過。”
“這的確是有些奇怪。”一旁的子亦聽了這麼久後，也是忍不住道。“小五，你既然是隨雲母親那邊的人，那你可有聽說過或者見過那些神秘的勢力中的人？”
“沒有。”軒轅天心面無表情地道，更何況她壓根就不是玉孃親孃家那邊的人。但話音又是一轉，道：“雖然聽起來是有些不可思議，但子言神女的夫君絕不可能。”
話落，擡眸看向子亦和蘭因二人，道：“這並不是因爲我是玉孃親孃家人才說的這番話，而是我相信子言神女的眼光，或許那位樓凌風的確身份很神秘，但別人不清楚他的底細，作爲他的妻子，子言神女肯定是知道的，否則當初的子言神女也不可能愛上他，並同他成親。”
“還有一點，大澤城軒轅家對無相殿的憎恨並不是假的，而無相殿對他們的迫害更不是做樣子的。若當初樓凌風真的是害子言神女隕落的人，那麼跟無相殿的關係就不可能是這般。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若不是愛一個人入骨，當年子言神女隕落後，樓凌風又爲何會相隨而去？”
軒轅天心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的神色卻是極爲攝人，“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這世間並沒有幾人，所以，樓凌風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