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那幹嘛？你纔是導演！”
言罷，莊和坐到一旁“旁觀席”上。
他自認爲眼神“凌厲”，可這一幕在劇組人員看來，別提有多“和藹”。
他更多的眼神，或許只有魏集鴻能夠感受到，令他忍不住苦笑……
別人只以爲莊導是過來見證學生榮譽的，他卻知道，莊導過來，更多是爲夏鬱撐場子的！
他忍不住跟曾經的“導演·小師弟”陶璋，吐槽：
“莊導這是幹嘛？我還能吃了鬱寶？”
陶璋瞥了這位師哥一眼，道：“您以往可沒少做這種事！”
他們這一輩兒的人，哪個不知道，魏集鴻年輕那陣是實打實的戲霸？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帶客氣的！
壓得住的，不能說往死裡壓，也差不多了……
兩人眼神交匯。
陶璋：“您早年可是戲癡，一進入狀態，只能用一個詞形容……”
魏集鴻：“？”
陶璋：“六親不認！”
陶璋微笑，“也就老師在的時候，您能稍微收斂點！”
魏集鴻不否認從前，只談眼下，揶揄一笑道：
“那你們還真是高看我了，這一回……指定不被壓戲的是我？”
兩人交涉一陣，陶璋便先一步離開。
因爲開機儀式，自己逗留的時間夠久，該回去跟老婆
爲此莊老爺子還瞪了他一眼，但知道是要去照顧自己的小徒孫，便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一旁衛靜城、戴承弼各忙各的，倒是不太害怕——
怕什麼？
莊老頭還能吃了他們？
他們還巴不得莊老頭對他們撒火，然後教他們幾招……
雖然這很難。
反而是成韞，拿着劇本就湊到邊上。
兩人沒有合作過，對於成韞，莊和是有些複雜的。
他不太喜歡成韞這種“目的性很強”的演員，讓他覺得她的表演、心思不夠純粹！
卻又欣賞她的直接、她的坦率、她的野心……這一行的，就是不缺演技好的，反而是缺少這種就是想要紅、想要拿榮譽的……
加上對於夏鬱的信任，莊和也想側面幫助一下夏鬱。
乾脆擰巴着自己，去主動跟成韞聊聊關於劇本。
聊聊關於菊仙這個角色，作爲一個頂級文藝導演是如何理解的。
也不是直接說，而是以反問、扣響、引導的方式。
正是這一次的深聊角色，讓莊和對成韞有了另一番的看法、認識。
哪怕僅僅只有不到兩個小時，卻確實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成韞也頗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很多原本有些頭緒，卻尚摸不清脈絡的想法，逐漸被拓寬。
原來角色可以這樣？
這是與她身爲演員不曾考慮到的。
哪怕她身邊還有一個宋昂，但他建樹更多在商業電影上。
跟在文藝電影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坐擁無數獎項的莊和……
不具備可比性！
這個行業……導演、編劇、演員、很難出現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存在；
因爲全部都是“工作經驗”、“生活閱歷”、十年如一日的苦磨打熬，才能夠不斷進步！
就算是被譽爲“演員·新天花板”的夏鬱，拿到當下的獎項，得到衆人的認可，也是努力了十餘年；
這還是成韞這些外人看到的，事實上……夏鬱所經歷、所打磨、所領悟、所做的努力……在時間上一點都不少，甚至是幾個十幾個老戲骨一輩子的總和！
*
約莫一個小時後，全員化妝結束。
夏鬱來到了禾沁旁邊，跟她做最後的溝通，主要還是讓她放鬆心態，這是她息影后，復出的第一場戲……
夏鬱能夠看出來她的緊張，“按照排演時的狀態，只要給到我一個點，就好！”
禾沁微笑，心中其實仍然心跳極快。
柏林電影節前，當然很輕鬆，但那之後，壓力莫名的大。
夏鬱柏林三部曲拍的太好了，演員演的也太好了……
他們這一個層次的演員，沒有任何一個，到了夏鬱劇組，能夠輕易抹殺這種壓力……
夏鬱將對講機調至衛靜城、戴承弼頻道，道：“跟所有小演員們重新確認流程！”
“收到！”
至於爲什麼莊菱不在？
主要今天知道莊老爺子在，怕尷尬，開機儀式後，馬不停蹄溜了。
她可以點也受不了跟莊老爺子共事，尤其是在導演方面——
當然，以前爲了爭一口氣，選了導演專業，她現在甭提多後悔。
哪怕天賦和十幾年的家庭環境薰陶在那裡擺着，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最關鍵，親朋好友全都以爲，她是爲了追趕莊老頭，她追趕個屁！
她就想離得遠遠的。
華夏第一導那麼好追趕？
所以是一點也不想呆在劇組，被“各類非議”。
半晌，夏鬱收到各組調試完畢，確認無誤的信號。
夏鬱拿起對講機，提示道：
“場記打板！”
那邊場記接到指令，拿着板兒在攝影機前“啪”一聲——
“《霸王別姬》第一場、第一幕、開拍！”
……
這是一場大羣像戲份，光是羣演就多達兩百——
四個機位架在不同的地方，追逐着每一個角色，儘量做到將這場羣像戲拿捏到位！
有了夏鬱的“激勵”，全組演員，甚至是羣演都有種莫名的“壓力”！
打板聲一響，整個場子就頓時“活”了過來。
鑼鼓喧天，鬧騰，喜慶，又帶着時代下的壓抑。
演員們心中的緊張在這一刻，成爲了更強的動力。
他們不知道夏鬱要的鏡頭是怎樣的，但都全力完成屬於自己角色的戲份。
這一場戲，禾沁沒有臺詞，但要表達的情感，比有臺詞要困難一些。
這一場戲，一鏡到底，整場戲拍下來小半個鍾……
“咔！”
鬧騰的片場一時間安靜下來。
這一下子全員都提起了一顆心。
當四個機位傳回來的拍攝內容審覈完畢，夏鬱這才道：
“這條過了，但是要保一條，下一條，一分鐘後開始！”
……
莊和在夏鬱劇組待了一天。
夏鬱的拍攝模式，跟他當然是有很大區別的；
甭說夏鬱。
每一個導演的拍攝方式、對鏡頭的要求，都有很大差別！
但是看着夏鬱畫的分鏡，再看現場拍攝狀況，老爺子心下卻滿是欣慰。如今柏林電影節結束了，《霸王別姬》開始了，下一部戲，也得要抓緊安排了。
當下二月底，最多還有二到三個月。
《夏鬱的世界》還等着他完成最後一步，進行最後一輪大測試……
他是特意請了一天假過來的，所以也沒待滿一整天。
下午五點。
莊和就知會夏鬱一聲，在衆人的擁簇下，上了車。
老爺子走了，劇組還是要轉動的。
魏集鴻鬆了一口氣；
收到莊和離開劇組的消息，不到半個鐘頭，莊菱便於劇組內現身……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霸王別姬》拍攝進入正軌！
直到三月初，也就是夏鬱跟寧致遠商量的十天後——
夏鬱等到了奧斯卡金像獎的具體消息……
三月三號，奧斯卡金像獎入圍名單公佈。
一經公佈，就再度引發一股影壇內外的轟動、譁然。
最佳影片入圍十部！
《美麗與原罪》、《傲慢與偏見》、《惡魔信件》、《憂鬱的佳思敏》……等十部優秀作品入圍！
夏鬱三部經由柏林電影節的洗禮，觀衆的審覈，入圍沒有任何懸念。
他們關注的是另外一部。
《憂鬱的賈思敏》！
導演·埃爾伯特·布拉斯克斯
演員·凱特·伊麗莎白！
還有另外幾部作品……全都是去年柏林、戛納、威尼斯的重磅作品！
“這是一個大型修羅場！”
所有關注的網友都興奮壞了，熱度飆升，議論紛紜，有些評論區那洋洋灑灑的，鍵盤都要敲冒煙了。
“上一次，最佳導演、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的爭奪，就夠刺激了，這一次，一定會更令人熱血沸騰！”
“上一次？別不要說了，想起來，我就像是吃了一個臭蒼蠅，噢不……應該是臭老鼠，那一屆可是誕生了一個水後！”
“哦，我的老天爺，誰說不是呢？凱特·伊麗莎白與夏鬱的爭奪……結果最後兩人都落選了，給了一個完全配不上這個獎項的——令人不齒！”
所有人都在細數這一次夏鬱又有多少個獎項入圍。
夏鬱入圍最佳導演一個，《傲慢與偏見》！
入圍最佳女演員獎項三個！
卡洛斯·日夫科維奇也憑藉《美麗與原罪》入圍最佳導演……
最佳男演員獎項的爭奪也一點都不輕鬆。
伯特萊姆·道格拉斯、安東尼·奧阿涅利、還有幾個好萊塢的老戲骨，以及幾大影業的影帝。
這一次奧斯卡金像獎齊聚當下全球最高熱度的一批影星。
這場獎項之爭剛剛打響槍聲，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然令人期待。
這消息，當然也第一時間傳到了《霸王別姬》劇組。
異常振奮人心。
歐洲三大電影節，華夏各大影片還能參與一二，奧斯卡……那就是異常困難的。
這就是全球影壇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哪怕這幾它的公信力度在不斷的減弱。
夏鬱算是除了紮根在好萊塢的顧釗外，第一個有望奪獎的華夏演員，又一個導演。
微博當天又差點癱瘓了。
戴承弼、衛靜城等人都覺得這一次，太有希望了——
“柏林電影節是試金石，去年戛納、威尼斯我們也看了……仍然覺得你的這三部，希望更大些！”
“至於《憂鬱的佳思敏》？除非凱特·伊麗莎白演技再上兩個臺階，否則，我覺得她沒戲！”
只有常年在歐洲三大、歐洲各大獎項輾轉，從莊和那個年代一直走到今天的魏集鴻，略有擔心，也有些不一樣的想法……
“還是有點懸！競爭很激烈……”
多的話沒說，懂的都懂。
戴承弼：“甭管最後結果，這肯定得訂機票過去了吧？我們不去，鬱寶也得去吧？這事兒跟我們沒關係，但這可是鬱寶的主場！”
他略微明白魏集鴻的擔心，道，“老魏你也別忘了，鬱寶可不是當年的鬱寶了……也不是沒有任何資本撐腰的！”
“那倒是！”魏集鴻點頭認可他這番說辭。
夏鬱跟莊菱都沒有太大的表示。
“目前拍攝《霸王別姬》是首要。”
至於訂票？
兩人對視一眼。
“等一個結果！”
三月四號，大清早六點二十，莊菱手機響起——
夏鬱剛剛晨跑返回，正在院子裡跟詠霞女士耍八段錦……
夏鬱聽力極佳，哪怕異常剋制，仍然能聽到莊菱屋內，電話那邊傳來的熟悉聲音。
喬吉婭。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莊菱起身，拉開窗簾，就着窗戶，看着院子裡的娘倆兒，進入溝通。
夏鬱沒有完全聽清。
身體素質好了，不代表她喜歡窺聽別人的隱私；
剋制窺聽，長期下來，她對於各種感官的控制，卓有成效。
夏鬱晨練結束，跟着詠霞老師進了廚房。
工作忙歸忙，但夏鬱覺得，總要花一些時間在一些很“浪費”時間的事情上。
比如做做飯，收拾一下家裡……
這樣的雜事好像沒有必要，但正是因爲這種貼近生活的小事，才讓夏鬱覺得，自己真正在活着。
她終究不是一個工作的機器、不是時間這座大鐘下，一顆隨着時間扭動的零件……
她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去處理自己的情緒和感受。
莊菱在接完電話後，就保持緘默的狀態。
夏鬱也不問，一直到幾人吃完了早飯……
夏鬱吃的挺香的；
莊菱則在詠霞女士狐疑不滿的目光下，吭哧癟肚吃完了早餐。
直到夏鬱收拾好了餐廳、廚房，到了車上，也沒避諱趙哥，莊菱這才凝重道來這次對話得到的信息。
“這屆奧斯卡……咱們沒指望了。”
夏鬱略微皺眉，哪怕從莊菱這早上接到喬吉婭的電話後，這一派心事重重的模樣，能夠分析，確認一二。
“一個獎項都沒有？”
雖然夏鬱關注的永遠只有那一個……但如果是其他獎項，重量級的，也不算很埋沒這些作品。
“最佳服裝？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攝影？這是咱們追求的嗎？”
莊菱一副嗤笑的態度，
“我知道奧斯卡……一向‘一致對外’，對於不是他們‘自己人’充滿惡意，但這一次，吃相真的太難看了！”
比上一次還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