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家這個炒菜真好吃。”
“就是，太辣了些~”
“嘶~真辣~”
與州府僅有一牆之隔的康安坊內，一幢七進大宅的內院中，一位穿着襦裙的少女坐在一張胡凳上，一隻手拿着筷子，另一隻手不斷給自己扇風。
在她面前的安卓上，擺着一水的辛辣菜。
辣子雞丁、水煮魚、麻婆豆腐、麻辣小龍蝦……
“都是要出嫁的人了，還是這般長不大。”
看着去年剛及笄的妹妹，這座公女府的主人，李淵嫡長女李秀寧眼中頗有些作爲長姐的寵溺。
女孩姓李名紗，是李淵的第三位嫡女，也是近日來身處城中風波中心的人。
聽到姐姐開口，李紗停下扇風的動作，說道：“就是因爲要嫁人了，以後很難再來打擾三姐，我纔要在這多住一陣子。”
李秀寧聞言一時沉默，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今日之事關乎自己妹妹，她也不能一直沉默：“雍州、涼州皆來求親，你自己意下如何？”
“兒女婚嫁之事，自有父親做主，我的意見不重要。”
“你若不願遠嫁，我去和父親說。”
“別，千萬別，三姐你不可再與父親起爭執了。我去雍州也好，去涼州也罷，有父親和姐姐在，他們總不會虧待我的。”
李紗輕輕搖頭，說完又露出笑意：“不說這些啦，三姐你也嚐嚐這雞丁，真香~”
李秀寧正想說不餓，不防自己的貼身女婢走進屋內：“公子，有人遞拜帖求見，自稱是雍州上卿的門客。”
“雍州的人，來做說客？”李秀寧美目一擡，隨後又看了眼妹妹李紗：“你不選，他們倒是自己找上門了。”
“給姐姐添麻煩了。”
“你我親姐妹，不用說這些。”
李秀寧說罷起身，對女婢道：“帶他去前院書房。”
“喏。”
女婢抱拳應是，行走之間鏗鏘有力，很快就趕到前院，朝着一襲白袍的年輕男子擡手：“這位先生，請隨我來。”
“有勞了。”
李易頷首跟上，順着右側石廊走進了間不下六七十平米的大書房。
書房兩側靠牆擺放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上竹卷和書本各佔一半，李易一掃而過不難發現很多經常翻閱留下的痕跡。
就憑這一屋子的書，李易也能確定李秀寧非尋常女子。
更何況，上輩子他是領教過娘子軍厲害的。
就在李易一時興起打量整座書房時，門外傳來的一聲輕柔卻又不乏陽剛話音：“先生若看中了哪本古籍，秀寧可將其贈送與您。”
聽到這話，李易當即轉身：“在下李易，見過公子。”
李秀寧一身紫色直領長衫，走進書房定神看了眼李易後笑道：“今日不冒充我李唐大將程知節的名諱，又或者張燕之子的名頭？”
李易：？？？
自己冒充張方和程知節的事情，這位怎麼知道的？
沒等李易想明白這個問題，李秀寧在書案一側坐下後又說道：“你救下司馬錯一行的目的，是想與雍州結盟？”
“公子慧眼如炬。”
眼前女子的神態和言辭，讓李易有些拿捏不住，只得先喊一聲666。
李秀寧此時卻笑道：“想知道我是怎麼知曉你的？”
“願聞其詳。”
“天下間善用長斧之人不多，而善用長斧且一身匪氣的更不常見。你假借他人名諱最多矇騙一時，還想讓人一直矇在鼓裡？”
李秀寧這時擡頭，明明是仰視的角度，偏偏目光找不到一絲弱勢：“按常理，你壞我二弟大事，我理應替他出氣。”
“公子所言不錯，我也相信這座書房已經被您府中娘子軍團團圍住。但在下今日敢來，就不會去考慮這些。”
李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李秀寧盯上的，但他也沒什麼可擔心，一屁股坐在李秀寧對面，拿去茶壺先給自己倒了杯茶。
茗了一口茶水，李易道：“沙陀人不可信。”
“黑山賊可信？”
“我們黑山賊如同無根之萍，沙陀則不同。沙陀連通西域外突厥大國，雖說對華夏十三州而言只是瘡癬之疾，可若滋長了他們的野心，李唐有引狼入室之責，想來沒人願保幷州。”
李易說的，其實是文明世界日後的發展軌跡。
因爲在華夏國區版圖以西，與涼州直接接壤的就是歷史上的突厥國喀喇汗王朝。而在李易前世，華夏國打的第一場國戰既不是東邊海外，也不是南邊的叢林和北邊的草原。
第一場國戰，是圍繞着西域打的一場沙漠戰。
李易上輩子沒趕上這場國戰，但當時聽到國戰提示的時候，也是驚呆了。
如果不是有那場國戰，李易壓根不會注意到李克用背後還有這麼一股強大的勢力，雖說李克用自己和突厥王國那邊的關係也不好，可架不住他們是一家人。
雖說上輩子李淵最後選的女婿是樗裡疾，但這一世因爲自己各種攪局，李易也不清楚李淵會怎麼選。
萬一出現蝴蝶效應，對李易接下來的謀劃可是影響非常大的。
李秀寧默默聽着，即便李易一番‘危言聳聽’，她也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直到李易說完才輕輕點頭：“聽你一言，於情於理我都該勸父親與雍州聯姻？”
“公子明鑑。”
“但我一介女流，很難左右幷州大事。不如你帶領你麾下兵馬歸順我李氏，有你從旁相助，我或許能勸服父親。”
“公子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我是來當說客的，又不是來賣身。”
李易沒想李秀寧居然想招攬自己，當下搖頭道：“何況公主樹大招風，我若再歸順您麾下，您大哥和二弟夜裡能睡的安穩？”
李秀寧樹大招風，這在原本歷史中是不存在的。
但誰這是文明世界呢。
在文明世界，李秀寧在幷州是唯一一個執掌兩郡之地的公子。其中上郡郡守就是李秀寧，只不過去年李秀寧爲了回來照顧病重的母親，把上郡託付給了她的心腹悍將馬三寶。而幷州西北朔方郡郡守武曌，到目前爲止都是以李秀寧馬首是瞻。
有上郡和朔方郡在手，哪怕李世民有坐擁五原郡的李隆基支持，也是要比李秀寧稍微弱上那麼一頭。
沒辦法，誰讓文明世界的瓦崗並沒歸降李二。
直接導致李二勢力弱了一大截，李秀寧則地位飆升。也就是李秀寧沒想去爭什麼，否則的話幷州大概率會變成嫡女當家。
“沙陀李克用妄圖聯姻卻不問公子平陽，定然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