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跖說完,場面一度尷尬。
他那點想法,李易和柳下惠能不知道?
李易和柳下惠都沒那麼直白的談招攬和出仕,自然也是需要一個交流或者說是‘交手’的過程。
君擇臣,臣亦擇君。
李易和柳下惠都需要通過試探,去了解對方。
倒不是說了解能力,更多是相性上的共鳴。
這一點對盜跖這種‘粗人’來說無所謂,但看得出來柳下惠還是很重視這一點的,他並不是一個單純利誘就會上鉤的人。
歷史上的柳下惠可能坐懷不亂的典故比較出名,但在文明世界,柳下惠出名的卻是剛正不阿的邢獄判案的能力。
這麼一說,就很包青天了。
而在華夏曆史中,柳下惠能讓孟子尊爲和孔子並齊的四聖之一,也是靠着自身能力和德行表率。
畢竟剛正不阿的都容易得罪人,得罪人就會被打壓,春秋戰國屬於禮樂崩壞的時代,被打壓的士子九成九都會選擇另擇明主,家國概念遠盛於國家概念。
但柳下惠則不同,按他的說法他去哪都會得罪人,如果得罪人就一定會被打壓,那在本國和去他國有什麼區別?如果不一定會一直被打壓,那爲什麼不能堅守留在本國?
說這位是能力與操守並重的賢者,肯定是不爲過的。
對於玩家來說,如果領地一切大小糾紛、案情都由柳下惠來主持,直接效果是領地的治安屬性會有一個較高的保證。
或許柳下惠沒有徵戰四方的能力,但他‘擅守’的特點,越往後作用也會愈發凸顯。
李易現在執掌太行,又要進入大開發階段,未來領地內也會是多事之秋,恰好需要這麼一位賢者來掌控局面。
像柳下惠這種一旦認定就不太可能反叛的賢者,那更是可遇不可求。
也正因此,李易纔想從聊天開始,就怕太直接、太強硬讓柳下惠心生牴觸。只是沒想到盜跖這傢伙管不住嘴,李易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聊。
直接問?
盜跖表態,他再開口詢問。
那就沒有迴轉餘地了。
柳下惠的答案只能是去或者留。
李易正在猶豫,不防耳邊忽然響起柳下惠的詢問:“敢問大首領志向?”
“我的志向?”
突然聽到這麼一個問題,李易驚訝的同時又不經意的點頭:“我其實沒有什麼很大的野心,最開始只想見識見識武者巔峰,如今雖說算不上最強,但也自信華夏能比我更強的人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最近幾個月因緣際會一統黑山軍,卻又與拓跋鮮卑結下死仇。你與其問我志向,不如說我接下來的目標。這個就很簡單,我的小目標是給幽州換個主人。至於未來,還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易確實沒想好,太行山這一塊將來究竟該怎麼發展。
爭霸九州可不是隨口說說就行,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就是搞定邊地。至少在華夏國區內,他要有一個足夠安全的大後方。
不然的話,太行八陘簡直是河北山西一帶的四戰之地。
“大首領有意征服幽州和廣袤草原?”
“對,這個沒錯。”
“僅憑太行山中萬餘兵馬?”
“所以要徐徐圖之。”
“我聽聞大首領已派使團前往幽州,看來與拓跋氏議和是假,暗中聯絡各族是真。”
“哈哈,公子慧眼,但不知可有其他良策教我?”
在李易和柳下惠的共同努力下,兩人的交流又回到了正軌上。面對李易的‘問計’,柳下惠雙眸一斜,扭頭看向門外:“大首領逼的越緊,鮮卑各部就越是團結,如此誰會願意與黑山軍結盟?”
你會抱團,別人也會。
而且相比你,他們起碼是內部矛盾。
你不會真以爲一個太守的空缺,就能讓幽州各部族搶個頭破血流吧。
柳下惠雖然沒明說,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公子是說我越急着動作,反而是在幫拓跋珪穩定幽州?”
“正是如此。”
“那我該如何,什麼都不做?”
柳下惠稍稍搖頭,忽然轉身看向李易問道:“大首領可知,在毫無波瀾的一碗茶水裡,哪怕倒進去一滴水,也會泛起波瀾。”
“一滴水?”
李易其實不擅長打啞謎,可對方要玩這種套路,他也就只能陪着捧哏。
“幽州各族懾於大首領的勇武,或許會聯合,但他們也不會聯合所有人,其中必然會有勢弱甚至勢微者不被他們放在眼裡。”
柳下惠賣關子賣的差不多,才說出他的想法:“大首領想讓幽州各大族起間隙相互制衡,不如用實際利益拉攏那些邊緣小族,他們沒有結盟的資格,但都想從微弱附庸成爲一方霸主,就如昔日鮮卑和沙陀,無不是起於微末。”
找個微末卻悍勇不懼死的族羣結盟,打破幽州和草原的局面?
李易第一瞬間,想到的卻是金人與蒙古。
在文明世界,華夏國區的蒙古族羣其實不算弱,但都是以小族羣分散在北地各州和廣袤草原。
“蒙古各部,是否可堪一用?”
“或可以用,但眼下有更好的選擇。”
“公子是指?”
“匈奴。”
匈奴?
提起這兩字,李易還真有點意外。
雖說匈奴在秦漢時期的戲份非常多,但在眼下這個世界,其實很難再看到他們的足跡,就連封狼居胥和燕然勒石兩個副本都只是常規副本。
相比之下,似乎歐洲大區那邊匈奴作爲山野勢力是非常強勢的。
不過再怎麼瘦的駱駝,也還是有肉的。真要把匈奴握在手中當槍使,只要能讓它壯大,鮮卑的強勢統治也就走到頭了。
話說,這不就是代理人戰爭?
這個我熟啊。
李易的思路眨眼間清晰起來,原本粗糙的聯盟制衡之策,在柳下惠一語道破關鍵後,也有了明確目標。
“公子大才,還請留下助我一臂之力。”一句話說完,李易朝着柳下惠深深一禮。
他前世幾年,擅長的都是領兵作戰。
具體的戰術執行,他不慫任何人。要陽謀有陽謀,陰謀必須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正道奇策他肚子裡都有貨。
但戰略大計方面,他就很薄弱了。
幾乎想一出是一出。
望着李易對自己大哥那種禮賢下士的模樣,盜跖在旁邊多少有些彆扭。
當初對自己,家主可沒那麼客氣。
揍人不說,還關了好些天。
就算改變主意投效黑山軍,也是他提出來的,而不是李易盛情相邀。
哪像自己大哥,自己和主公誠心邀請,居然還沒有一口答應。
但盜跖也不敢替自己大哥做主,畢竟面對這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兄長,他其實也很慫,甚至平常能不見則不見。
柳下惠這時伸手將李易托起,又看了眼自己弟弟,仰頭一嘆,正色行禮:“蒙大首領看重,獲願追隨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