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毛陰森的目光盯着,李賢心裡甚是發慌,他自然看得出四毛眼神裡的仇恨,當下連忙道：“四毛,張易的死並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也很難過,這段時間我就一直和海軍部隊在海上搜尋,而老首長因此也很多天沒有睡過安穩覺,東方小姐更是徹夜不眠的時而發呆,時而大哭,羅謙和龐憲得知張易遇難的消息後,也無心理會創易科技的事情,所以,並不是我們不關心張易,只是事情變成這樣,我們也無力迴天,你讓我們怎麼辦？”
“那你幫不幫我？”四毛固執起來和張易如出一轍,屬於認人不認理的那種。
看到四毛如此堅持,李賢知道再勸也沒用,如果不答應,指不定四毛爲了找船還鬧出什麼事情來,當下只好咬了咬牙：“好,你等兩天,我給你找一艘船。”
“謝謝了,那我就先告辭了,兩天後我再來找你。”四毛點頭,喝下一杯白酒後,起身離開包間。
望着桌上四毛喝剩的一大個白酒空瓶子和倒給自己還沒喝的那杯白酒,李賢的心情更加煩躁和沉悶,端起那杯酒,狠狠灌下了肚子。
山居園,一棟清靜幽雅的別墅之中。
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站在窗前,一頭油亮的長髮任由那初春之時還帶着些刺骨的寒風吹起飄散,她的雙手很自然的垂着,像是一具無骨的軀殼,身上穿着一套寬鬆的白色睡衣,在窗外,幾棵開得茂盛的常青樹隨風搖盪。
這時,敲門聲響起,傳來一名老婦人的聲音：“小姐,你起牀了嗎？”
“劉媽,門沒關,進來吧”這道清瘦的身影自然便是東方柔,自從東方青雲從海上回來後,慕湘豔便回了特訓丨基地,而東方柔也被東方青雲送回了山居園,也許只有在這裡,她的媽媽才能給她一些安慰。
保姆劉媽端着一盆水進來,望着東方柔的背影輕輕搖頭,嘆口氣,自從這個小姐回來後,每天除了吃飯時間,都會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發呆,這段日子,已經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她自然知道原因,當初東方華回來時與老夫人談論此事的時候她也在場,小姐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因爲那個叫做張易的青年。
劉媽輕聲道：“小姐,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進食了,老夫人已經備好了早餐,她親自爲你做的,讓你下去陪她吃,這些日子,老夫人也瘦了不少。”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就下來。”東方柔身軀輕輕一顫,卻是沒有轉身,輕輕道。
劉媽走後,東方柔方纔轉過身來,慢慢走向劉媽端進來的那盆清水,腳步沉重,一臉呆呆的望着水影倒映出的自己的樣子,頭髮凌亂,雙目無神,臉色蒼白,嘴角也泛起了濃濃的紫色,更嚴重的是有了一圈深深的黑眼圈。
她輕輕蹲下身,將手放進了水裡,一絲溫度傳進手心之後,方纔覺得冰冷的身軀有了一絲溫度,這段時間,她感覺自己就像個行屍走肉,身體的支配權完全不屬於自己,腦海裡時刻迴盪着張易與她在一起的情形,兩人一同相遇的場景,一同吃霸王餐的霸道,在新加坡的定情一吻,在華美集團後花園那一間孤寂房間中的溫馨畫面,在上江市外灘上與他一起在情侶樹上寫下的祝福,最後在昆明湖上與他的那最後一夜,也是那一夜之後,她將自己的整個靈魂連同精神世界交到了張易手中,這一幕的一幕,此刻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她腦海裡不斷浮現,這種烙印在心靈深處的愛是無法複製的,她一直在期盼,一直在等待。然而,這種等待卻是換來了張易已經慘死在海上的消息,這個消息將她的所有一切夢幻都擊碎了,那一刻,她的整個靈魂剎那間支離破碎,像那突然爆炸的氣球,剩下的只是觸摸不到的空氣。
眼淚一滴滴滴在透明的溫水裡,東方柔擦了擦眼睛,現在的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感覺這一輩子該哭的都在這短短的半個多月裡哭完了,該流的眼淚也流於了,從小到大沒有受過多少委屈的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是上帝在懲罰她。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柔方纔扶着發麻的膝蓋站立起來,拿過毛巾在水裡擰開後開始擦臉,擦完臉後將頭髮隨意盤在腦袋上,這才強顏歡笑拖着拖鞋走出房間,經過了半個多月,她也漸漸強制讓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雖然張易死了,但是自己的生活還得繼續,自己還有父母,還有爺爺,還有很多關心自己的人,即便自己不開心,也不能讓他們擔心,如果張易知道自己這樣沉淪,恐怕也會不高興吧,想到張易那不滿翹起的壞壞笑容,東方柔突然輕輕一笑。
大廳之下,一個容貌絕美的美婦望着餐桌上的豐盛早餐黛眉緊皺,她的相貌和東方柔七分相似,三分神似,雍容的氣質和這個死氣沉沉的大廳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名美婦自然便是擔心東方柔狀況已久的範文英。
聽到樓梯上傳來的沉重腳步聲,範文英連忙轉身,只見東方柔穿着睡袍,扶着額頭搖搖欲墜從樓梯上走下來。
突然,東方柔腳上一滑,踩了個空,失神的她連忙扶住樓梯扶手,這纔沒有沒有從樓梯上滾下來。
一顆心跳到嗓子眼的範文英連忙跑到東方柔身邊,扶着她,着急道：“小柔,你沒事吧？”
“媽,我沒事,只是有些頭暈而已。”東方柔強笑道。
範文英滿臉心疼的扶着東方柔走下樓梯：“傻孩子,你這麼多天沒進食,身子都瘦弱成這樣了,你這樣下去,爸爸媽媽有多擔心啊”
將東方柔扶到椅子上坐下,範文英給她盛上一碗熱粥：“這是我讓劉媽給你買回來的燕窩粥,你多吃點,補補身體,你看你,下個樓都要摔跤。”
東方柔強顏歡笑道：“媽,我真的沒事,您就不用擔心了,吃點東西休息幾天就好了,你這樣,別人還以爲我這個女兒不孝順呢？老是讓您操心。”
“你有讓我省心過嗎？”望着自己這個強顏歡笑的女兒,範文英有些難過：“媽媽是過來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張易是個好孩子,我也很喜歡他,只是天不遂人願,這麼年輕就英年早逝了,太可惜了。但是你也不用太難過,人生本就沒那麼多的一帆風順,命運的齒輪隨時會剝奪一顆年輕的生命,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定律,你活得精彩,活得豐富,活得快樂,纔是他最想看到的,男人的等待只是表象,有時僅僅是爲了感動女人,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就像男人的誓言,動聽,卻不會爲女人帶來真正的幸福。女人的等待是癡情,是對男人誓言的悲情註解,很多時候只是一簾幽夢。所以,你就當這是一場夢,這個夢醒了,一切都會歸於平靜,張易泉下有知,他會很欣慰的。”
“可是,我怎麼能當它是一場夢？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也太殘酷了。”喝着碗裡的燕窩粥,東方柔輕聲哭泣道。
範文英走過去,輕輕抱住自己這個傷痕累累的女兒,眼淚也不禁掉了下來：“傻孩子,人生本就沒有太多的如果,你要勇敢面對每一道困難題和選擇題,既定的事實它不會改變,你不要再這樣子消沉下去了,媽媽很難過的。”
“媽”東方柔轉身,狠狠抱住因爲自己而傷心的媽媽,閉上眼睛,眼淚很不爭氣再次滑落臉頰：“媽,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你放心,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時,門外的敲門聲響起,在廚房裡忙活的劉媽連忙擦了擦眼淚跑去開門,剛剛她一直躲在廚房望着這對母女,也不禁被她們的舉動感染了,讓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剛出生沒多久就死去的女兒,女兒是媽媽的心頭肉,誰會讓自己的女兒一直受傷下去呢？
開門後,劉媽先是呆呆的望了一眼房門口,接着轉過身朝着東方柔母女道：“老夫人,小姐,老爺子回來了。”
兩女一聽,頓時連忙鬆開對方,擦於眼角,坐回椅子上。
東方華心情沉重的從門外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張《世界新聞報》,走到餐桌前,對於兩女異常的臉色並未在意,眼光一直盯着手中的報紙。
“哎”半晌後,東方華輕輕嘆口氣,將報紙放在餐桌上：“這份報紙是今天美洲公主遊輪集團讓《世界新聞報》發出來面向世界的,上面有一份名單,是當時鑽石公主號上所有遊客的姓名登記資料,名單覆蓋了整整四頁報紙,而有很多已經證實死亡。”
條件反射的東方柔立即將眼光瞟向報紙,只見上面幾個醒目的黑體大字寫着“鑽石公主號遊輪沉船事件死亡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