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有輛車子忽然拐進了這條小街,並且在拐彎之際,連續鳴笛兩聲。
更奇怪的是,車子竟然停在了奶茶店的門口。
車門一開,從後座出來的竟然是燕歌行。
他推門進來,那黑亮的豪車立刻開走。
我有預感,他是來找我的,目標非常明確。
“喂,天石。”燕歌行邊走邊打招呼。
我無奈地擡頭,站起來迎接他。
“天石,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你,真巧。”燕歌行滿面春風地說。
他身上的寶藍色西裝一絲不苟,腳上的黑色皮鞋能照出人影來,臉色則白裡透紅,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輩。
我們兩個站在一起,誰過得好誰過得差,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是啊,好巧。”我說。
“坐,坐。”燕歌行毫不客氣地在我對面落座,然後反客爲主,招呼我坐。
我坐下,握緊了咖啡杯。
這不是偶遇,他是刻意來找我的。
“一杯咖啡,跟這位先生的一模一樣。”燕歌行吩咐那女服務生。
我看着他那條白底藍點寬幅領帶,通常只有過慣了富家生活的男人,纔會把一條領帶打得如此熨帖,連一絲多餘的褶皺都沒有。
燕歌行實在是個太精緻的人,外表無懈可擊,談吐異常得體,彷彿是一個安裝了完美程序的超級機器人一樣,渾身上下,無懈可擊。
“天石,這麼多天,你在忙什麼?看你的樣子有些憔悴,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燕歌行問。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感嘆自己何止是憔悴,簡直就是窮困潦倒,比衣不蔽體稍微好一些。
“對,沒睡好,只睡了一小會兒,還被意外弄醒了。”我如實回答。
燕歌行取出手機,對着話筒吩咐:“去,給我拿一套西裝來,全身,全套。另外,帶理髮師、美容師過來,這裡有人需要深層次地改頭換面。”
我沒有推辭,也沒有大驚小怪。有錢人的生活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簡單而又愜意,沒有任何煩惱。只可惜,世界上百分之九九九九的人都是窮人,僅有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不到的人成長爲富翁。
既然燕歌行願意關照我,我就不動聲色地接受,等着裁縫、美容師進來。
“人是衣裳馬是鞍,你完全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好一點,走在路上,就不會那麼引人注目了。在城市裡,人人看臉,這一點說起來雖然俗氣,但卻是現實情況。”燕歌行解釋。
我笑了笑,對他的理論表示贊同。
“天石,閒話說完,說回正事。我知道,從昨天到今天,你接觸了不少燕王府的人,也被灌輸進了很多新思想,對所有問題看得不那麼全面。現在聽我說,你就當是過去的二十四小時都是虛假的,忘掉他們,繼續走你自己原來的老路。”燕歌行說。
他的話讓我有些意外,但轉念又想,他這樣做,就等於把我和燕塗鴉、白芬芳隔開,雙方既不衝突也不合作,變成完全沒有關係的兩類人。
這樣的話,大家的行動互不干涉,也就沒有直接利益衝突了。
“就這麼簡單?”我問。
燕歌行點點頭:“是啊,就這麼簡單,所以我覺得一餐飯就能結局的問題,根本不用單獨拿到正式酒桌上去講。我十三弟是瘋子,跟他在一起,你也會變成瘋子,對抗全世界,甚至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我也覺得燕塗鴉是瘋子,但卻不像燕歌行一樣說得那麼直接。
“是個辦法,我考慮。”我說。
“好,你慢慢考慮,反正現在還有一些時間。”燕歌行說。
如果我放過燕塗鴉,那麼鞭指巷裡就不會有戰鬥,完全被燕王府控制下來,最終一家獨大。
聞長老是老虎嘴邊的肉,我若是虎口奪食,就更加危險了。
“喝咖啡吧,想喝什麼,隨便點。”燕歌行說。
在我面前,他始終高高在上,每次開口,都把我當成了需要特殊關照的兄弟,字字句句都是爲我考慮,替我着想。
女服務生又送上咖啡來,我和燕歌行低頭喝咖啡,暫時各自沉默。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自帶的強大氣場,作爲燕王府進入濟南的第一支人馬,他一定被燕王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他是一個很能幹的人,或許將來,接掌燕王權柄的人就是他。至於十三少,不過是少年張狂,很快就要煙消雲散。
“如果燕歌行是一個好人,該多好啊?”我忽然在心底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人都是有兩面性的,越是表面剋制、容忍、謙和、大度的人,其內心的另一面就越是狂浪、囂張、高傲、小氣。這是無數心理學描述過的,也有無數例證可查,幾乎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所以,只要是聰明人,都相信燕歌行不一定是真正的好人,就像昔日篡奪漢室江山的王莽一樣,要麼大奸,要麼大忠,只能等到水落石出之時,世人才能明辨。
“天石,我對你沒有惡意。”燕歌行忽然說。
我察覺到,他的眼睛雖然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但視線餘光卻不斷地在我身上逡巡着,注意着我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燕先生。”我不露聲色地回答。
“其實,我們兄弟之間,不要如此拘謹。我喜歡身邊的人叫我大哥,而不是什麼燕先生,或者燕大少、大少爺。”他微笑着說。
“改口有點不習慣,我不敢高攀,還是叫‘燕先生’吧。”我沒有順從他的意思,同時面露微笑,掩蓋自己的真實想法。
“好,天石,那就隨你。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同樣,燕王府到濟南來,也是爲了擊殺日寇幻戲師門派中人,確保中國江湖的安全。等到這件事辦完,我就回京城去。其實我的理想並非做一個江湖人,而是一個鋼琴師,就像理查德?克萊德曼那樣的國際著名鋼琴師,用音樂來濟世救人,拯救沉淪者的靈魂。人的精神健康比身體健康更重要,而音樂和藝術,就是無形的手術刀,能夠爲世人切掉思想上的毒瘤。”燕歌行悠悠地說。
我不說話,只默默聽着,一邊快速分析他話裡的潛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