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和小雁兒。
光陰易逝,許慕白柳青結婚已經兩年了。兒子柳言也滿一歲了。夫妻倆恩愛如昔,柳莊事務也井井有條。柳元富夫婦身體漸差,已經久不出內莊了。許慕白一切順意,只是思念父母,傍晚常在莊口望着西天晚霞,久久不語。柳青看了實在心疼,可如今自己身子又重了,父母身體又不好,實在離不開,只得催他常出去交友賞景,喝酒散心。柳青又有一習慣:家中事無鉅細,必一一過目,各處帳冊,必審覈一遍。每每燭火到夜深。許慕白說幫她審覈,柳青竟說她是天生勞心命,要不親自審覈總不放心。屢勸不聽也就隨她了。
這日晚許慕白回到臥室,柳青又在盤帳。“青兒,早些睡唄,明兒再算。”“你先睡。”“你那算盤珠子叭叭響,我能睡得着?”“不如你去桃紅那兒?”“不行,桃紅沒你好看。”“不好看天天盯着她幹嘛?眉來眼去當我沒看見?你天天盯着她那是不是嫌我的小了?”柳青一隻手指着自己胸前。“我家青兒的最好了,不大不小盈盈一握。”許慕白做了個握的手勢。
“我跟桃紅說好了。她這輩子總不出去的,我現在又不方便服侍你。遲收不如早收。”
“我家男人總得有個三妻四妾,等小雁長大了也給你收了。”
“我本來就是慕白哥哥的人,我現在就讓他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旁邊叫道。
“小丫頭片子懂得什麼呀?去去去!”
柳青把許慕白推出房門,順手關門插上。
許慕白轉身朝桃紅房間走去。
桃紅坐在梳妝檯前,見許慕白進來,抿嘴一笑。許慕白見她粉面飛霞,大眼汪汪,頓覺美豔不可方物。雙手捧起她面頰,輕輕說道:“我盯着姐姐這兒也有兩年了,今兒姐姐可否讓我細看?”
“待我關上門。今兒不光讓公子細看,還……任君揉捏。”桃紅掙起身關上房門,相擁走上牀榻,頓時室內春光大盛。
早上許慕白正春眠不覺曉,外面傳來小雁的叫聲:“外面天上掉下來個漂亮姐姐,慕白哥哥,慕白哥哥,你快出來看吶!”接着砰砰砰拍門。桃紅連忙掩住身子,“你撿來的小丫頭真是煩人!”“來了來了。”許慕白披衣出門,隨小雁快步出去。
這小雁還真是許慕白喝酒撿來的。去年許慕白去老鄭那喝酒,剛進門就看見老鄭在趕一個小乞丐。又給她叫了幾盤菜一壺酒。這小乞丐也不客氣,酒也喝菜也吃,一雙髒手上下翻飛,蓬頭垢面上又添一層油膩。就剩一雙大眼忽閃忽閃。老鄭拉着許慕白的衣袖道,“公子莫要慣着她。不知哪來的野孩子,專會偷人東西,不過幾天,這柳河鎮上都被她偷遍了。偷到錢就喝酒賭博到處扔着玩,沒錢了就到處蜇摸,各個鋪子白吃白拿。偏生我們鎮沒有亂打人的規矩,只得商量各家都不準理她,讓她沒吃沒喝自己走。”小乞丐吃得差不多了,聽到老鄭說她,跳起來叫道:“我不是沒錢嗎?有錢人誰這樣呀?”
“你爹媽呢?”許慕白問。
小乞丐搖頭。
“還有別的親人嗎?”
“只有一個人牙子爹爹,被我給殺了。”
“好了,你現在是有錢人了。你領着我挨家挨戶把偷別人的錢還給人家,然後跟我走。以後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就不用再去偷了。”
小乞丐就這樣到了柳莊。桃紅和菊兒把她按在木桶裡足足洗了半天,給她套上衣服,才發現她是一個相當俊秀的小丫頭。小丫頭誰的話也不聽,一天到夜跟着她的慕白哥哥。小雁這個名字也是許慕白取的。
神仙姐姐。
許慕白隨小雁出了莊門,見幾個莊漢,婆子圍着地上一個白裙女子,七嘴八舌議論着。“慕白哥哥,我親眼看見她從天上掉下來的。就是從那兒開始,慢慢變大,最後砰一聲掉那兒了。”許慕白快步走近,伸手一探,氣息全無。身體卻紅通通的滾燙無比。許慕白心底一沉,覺得這女子病勢太過奇怪。不及多想,忙吩咐莊漢搭把手將她擡進莊去,又吩咐莊漢去冰窖取冰。莊漢把那女子擡進東廂房,冰窖裡也取來四大桶冰。
許慕白讓莊漢們散了,吩咐小雁:“你解開她的衣服,用冰塊蓋住她全身。先把她體溫降下來再說。我在門外等着。”說罷出去帶上房門。
小雁手忙腳亂替那女子解開衣服,把冰塊一股腦往她身上捧。
“不行呀,慕白哥哥。冰塊放上去很快就化了!”“化了再放!”小雁守在牀邊一直加冰。
柳青過來了,指着許慕白道:“慕白你行啊,昨日剛剛開桃花,今兒個又天上掉個媳婦來,你倒是好豔福啊。”許慕白趕緊扶着她,“屋子裡的那人還不知吉凶,你身子重,快回去吧。”“我聽你的。”轉身去了。
柳青剛走,桃紅端着洗臉盆快步走來了。許慕白看着她光豔豔的臉,想起昨晚春光,忍不住在她臉上啵一口,手上也不老實了。桃紅打掉他的手,“公子別鬧,晚上自然有你的。我幫你洗臉。”說罷扭了熱毛巾給他淨臉,頭髮也細細整理了一遍。弄完後朝房裡喊道:“小雁你出來,讓姐姐替你。”“我不出來。我纔不讓你看我神仙姐姐的身體呢。”桃紅對着許慕白一笑,端起臉盆回去了。許慕白和小雁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
直到兩個時辰後那女子的體溫才降了下來。許慕白讓小雁幫她擦乾了身體,又換了下面墊的被子,再蓋上簿紗被。道好了後,方推門進來。仔細查看,見她臉上雪白中微透紅潤,鼻息也有了,方知無礙了。小丫頭累得夠嗆,坐在牀邊一動不想動。“去吃飯,我替你。”許慕白吩咐小雁。“不想吃。”“趕緊去,吃完給我帶一份來,要有酒!”“好的。”小丫頭一溜煙跑了。
那女子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她睜眼就看到伏在牀邊的小雁。小丫頭睡得正香。女子咳了一聲,小雁醒了過來。
“是你救了我?以後跟着我吧。”
“姐姐你醒了?是我的慕白哥哥救的你,我也不要跟着你。”說罷跑了出去。“慕白哥哥,神仙姐姐醒了。慕白哥哥!”
許慕白很快隨小雁進來了。“感覺怎麼樣?”許慕白看着女子。紗被實在太薄,完全掩不住女子玲瓏身段。女子被他看得直發毛:“你幹什麼,把你那賊眼挪開!”
“我幹什麼?我看病!不方便伸手檢查,只能看看而已。不過……”
“登徒子!不過什麼?”
“不過論姿容你比不上我大老婆,淪峰巒沒我二老婆壯觀,也就和我三老婆差不多姿色了。”
“你三老婆是誰?”女子不覺掉坑。
“是我!”小雁氣死人不償命。“我是慕白哥哥的三老婆!”
女子無奈看着他倆,平了平氣:“謝公子搭救。我叫雪瑤。公子怎麼稱呼?”
“小雁,去端碗銀耳羹來。”
“我叫許慕白。我觀姑娘並非凡人,不敢隨便延醫。姑娘身體如何?”
“不好。我現在經脈俱損,修爲盡廢,全身不能勁彈。”
“那如何調理?”
“我開一方子,你幫我抓藥。”
許慕白抄完藥方,皺眉道:“你這是補氣方子,到哪天才能治好你的病?”
“唉!此方聊勝於無。可我這身體要麼有一修行過的人幫我推拿,要麼有一懂鍼灸的高手行鍼。可我是女兒身……”
小雁端着銀耳羹進來。
“小雁,給她餵食。至於治療方法嘛,讓我想想。”許慕白叩腦踱步。
雪瑤瞪他一眼,張口喝湯。
“補氣藥不用吃了,和小雁拌拌嘴就成……”小雁瞪眼,小聲嘀咕:“哥哥說話比我管用。”雪瑤點頭,深有同感。
“我想好了!雙管齊下,你教小雁修行,我給你一隻手臂行鍼!”
“你會行鍼?”雪瑤問。
“略通一二,死馬當活馬醫唄。”
雪瑤氣得直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看,你看,比你那補氣方管用吧?”“我不生氣。小雁,我授你口決。你出去!”
“你放心,我不希罕。”說罷許慕白帶門出去。
一月有餘,小雁練氣小有所成,替雪瑤推拿了好幾次,只是效果尚不明顯。兩支胳膊也都能動了,不過替自己行鍼還爲時尚早。雪瑤堅決拒絕許慕白爲她全身行鍼,搞得許慕白大有怨言:“我看看怎麼了?醫者父母心,再說你還不見得比我家媳婦好看了。佛家說美女都是紅粉骷髏……不讓就算了,別哭哇!小雁過來,我教你行鍼。”
到晚上柳青摸着他滿身針眼,眼睛都紅了。“臭丫頭,還每天喊哥哥呢?一點也不曉得疼人!明兒我讓桃紅收拾她。”“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隔天就好了。讓我摸摸我家柳午。”“你小心點,我身子越來越重了,要不你還去桃紅那邊?”“不去,今兒陪着你們娘倆。”“可我又不能服侍你。”“沒事,換個方式就行,你過這邊來。”“嗯。”咕咕嚕嚕聲音漸低。
一晃三個月過去,雪瑤身體漸漸恢復了。她身體剛能走動就帶着小雁另覓了一處偏院休養,也不讓許慕白前去探視。小雁天天照顧她無暇出來玩。其間柳元富在一次打盹中一睡不醒,正趕上柳午出生,許慕白忙得不可開交。桃紅又懷孕了幫不上大忙。喪事喜事直過了好長時間才忙完。
許慕白閒下來才記起去看看雪瑤。
雪瑤在院中與許慕白對坐,小雁奉上茶來。雪瑤開囗道:
“雪瑤感謝公子與小雁的救命大恩,無以爲報,特奉上兩顆師門所賜丹藥。一顆名定顏,待小雁過幾年服用,可保這丫頭以後青春永駐。這顆名回春,可解這世間萬毒。”
“死馬醫活了,我們也沒費多大事。也就無須報答了。不過這玩意兒聽着倒不錯,我們就收下了。”許慕白示意小雁收下。
“我知道公子疑我來歷,不勞公子動問,我自爲公子解惑。”
“我並非神仙,只是一個修行人。當然,修到極高可成仙。我是首次出師門歷練,路過蜀地時,聽聞有個大妖魔,到處害人,殺人如麻……”
許慕白臉色一變,一把抓住雪瑤的手。
“蜀地,可是西川?”
“差不多是那兒。”
許慕白松了手,面色陰沉,端起茶杯。“姑娘接着說。”端着茶杯的手直抖動,茶水都濺到桌子上。
“你怎麼了?”雪瑤問道。
“西川是我家鄉。”
“我們師姐妹七人趕到時,見各處伏屍累累,廢墟連片,所有村鎮十不存一。我們循跡追去,七天後終於找到了她。那妖魔着實厲害,我們剛一照面,師姐妹六人皆慘遭毒手。我幸虧穿着師祖所賜雪蠶甲方留了一命。可我也被打岔了真氣,神志不清,御劍亂飛,不知怎麼就到了這裡。”雪瑤此刻說來仍面有懼色。
“雪瑤,跟我去見柳青。我要回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