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孩子,就跟麥田裡發瘋的兔子似的,你都不知道下一步他會抽那陣風。
本來穿好衣服,坐在餐桌前喝粥,真不樂意管這孩子的事兒。
說他外國人也好,外星人也罷,他那個脾氣能跟小朋友相處的來纔算邪了。
本來不想管這孩子,誰知道他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游泳池邊。
我坐在落地窗前,越看這孩子越像許朗。
“許朗小時候也這麼樣麼?”
陳媽也坐下來,看着森瑞,笑着說許朗小時候也這樣。
“要強,好面子,完全是個小大人兒。總之特別可愛。”
特別可愛。
“那許朗小時候,學校裡會有人欺負他麼?”話出口我就後悔了,這不是明擺着跟陳媽說這孩子在學校裡被欺負麼。
陳媽果然愣了一下,但是給足了我面子,點點頭,語重心長的說:“這許朗小時候長得特別好看,高鼻樑,大眼睛,小嘴巴,怎麼看怎麼像個外國小孩兒,就跟森瑞現在一模一樣。許朗呢,不喜歡別人在背後叫他外國人,就跟那個小朋友打架。”
果然基因這個東西真是沒法說,實在太強大了。
“後來呢,這個事情怎麼解決的呢。”
陳媽努力回想了很長時間,拍着大腿笑了,“這不簡單麼,那時候許朗把所有小朋友都打服了,徹底成了孩子王,打那以後,也就沒人敢說三道四了。”
我差點懵掉,果然,許朗向來就是這麼強悍的人。
我看看森瑞,他看樣子沒有打遍小朋友的實力。即使有,現在這個社會也不會被允許。
森瑞賭氣看我們一眼,繼續在陽光下襬弄他那隻手。
“那我呢。”我很誠懇的看着陳媽,我覺得我和許朗之間,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只有陳媽纔是旁觀者,看的一清二楚。
陳媽一下笑了,她說你啊,你還用說,你是他最在乎的人。
“當年他也不大,就那麼點點的孩子,裝作少年老成,用自己的零花錢把你託付給姓蘇的那家人。後來爲了養你和陸封,他十幾歲的孩子,開始做生意,當然那些投機取巧的生意不說也罷。但這少爺果然是天資聰穎,賺了不少的錢。”
“第一筆錢,就買了這棟房子,然後老夫人一看這孩子才十幾歲翅膀就硬了。其實她是知道你的存在的,她生氣,所以就和少爺一直決裂着。但少爺爲了你,就從家裡搬出來,還把我們也捎帶着從家裡挖過來。你看我們這些人,都是跟着少爺從家裡出來的,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青絲都成了白髮。”
青絲都成了白髮。少年成了中年。
我看森瑞,森瑞看我,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生活的特幸福,我甚至還幻想着自己長大後,給媽媽買漂亮的衣服,給爸爸買帥氣的鞋子。
嘆息一聲。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覺得自己周身的器官都老了。
我走向森瑞,森瑞就和耗子躲貓一樣,跑的特別快,怎麼都追不上,
甚至我追的急了,他差點兒從泳池上跌下去。
要知道,當時可是寒冬,泳池裡一滴水都沒有,這要是摔下去,人指不定成什麼樣兒。
“你舉手!”
這傢伙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一把水槍,有模有樣的覺着。
我只好據說,投降。
“我想跟你一起做遊戲,給個機會唄,帥哥!”
他雖然擺出一副朕不願=搭理你的表情,但臉還是稍微的紅了一下。
這傲嬌的小孩兒,小手一揮,水槍也隨着落下,“好吧,那我就饒過你這一次吧!”
這孩子慢慢向我走來、
我覺得我周圍的景色都在變化,旋轉,我甚至看見幼年的許朗正款款的向我走來。
我伸出手,讓他小手搭在我手裡。
很溫暖,也很舒服。
“但是這不代表我喜歡你,總之我不願意你當我後媽,我只有一個媽媽,知道不知道?”
眸子裡滿是警惕,似乎我說一聲要當你後媽,他就會把我從泳池上推下去。
“好”點頭,緊緊攥着他手,“你願意當我後兒子,我還不樂意呢,我這一個孩子沒生過的人,一下子成了別人的後媽,我不憋屈麼?!”
他鄭重點點頭似乎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我倆坐在鞦韆上,他撅着嘴巴看着天空的雲。
太陽很大,沒有風,在寒冷的冬天,這樣的太陽可謂是上天的恩賜。讓人很舒服。
“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你能跟我說說麼?”
森瑞小臉立馬沉下去,盯着鞋尖看了幾秒,仰起頭看我,小臉特嚴肅,舉起小拇指,“我跟你說了,你保證不能跟任何人說,好麼?”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努努嘴,滿足了我的好奇心。
那個女人,我知道在許朗的嘴裡,不可能完整的說出來。
“我媽媽長得很漂亮,跟你有點點像,都是瘦瘦的。”森瑞笑了一下,“她每天早上都給我準備很漂亮的兒童早餐,然後送我上學。冬天的時候,她會拉着我在沒人的街道上滑雪。晚上她現鑽進被窩,等我玩兒夠了,進了被窩暖暖的。”
“我媽媽一直跟我說爸爸很愛我,但我從來沒見過我爸爸,我就幻想是不是跟傑克的爸爸一樣,有一雙藍藍的眼睛,會在冬天領着我去打獵。但我媽媽說我跟爸爸長得很像,我就在想,原來我爸爸就長這個樣子。”
“媽媽很愛我,她說我是上帝賜給她的,所以她在吃飯的時候都會禱告,並且她說禱告上帝的話,我就會早一些見到父親。”
“後來蘇染阿姨出現,她殺了我媽媽,她說要是我不聽她的話,她就會殺了我爸爸,到那個時候,我就只能去見上帝了。”
說到這兒,他把頭埋的很低,眼睛裡嗆着淚花,小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給他搓搓手,哈了口氣在上面。
他不抗拒,應該是還沒從悲傷裡緩過勁兒來。
“我只有一個媽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所以你不能妄想成爲我媽媽。我喜歡你以淺,但是我不喜歡你成爲我媽媽,這不一樣,你能懂麼?”
跟外國成長起來的孩子一樣,森瑞說話的時候,表情變化特別豐富,我只能拼命點頭。
“你知道我和你爸爸什麼時候認識的麼?”
他看我的表情特別警惕,似乎在宣誓主權。那個爸爸是他的,我沒權利說起。
“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你爸爸,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所以是你爸爸把我養大的,雖然不是直接養大的,但是沒有你爸爸的話,今天我就沒法坐在這裡,也和你媽媽一樣,去見上帝了!”
他很同情的看着我。
我和他頭跟頭碰在一起,看着天空。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我想他心裡應該跟我一樣,酸楚的難受吧。
直到陳媽給我帶來了毯子,我大部分都給他蓋。
他衝我笑笑,想我這邊兒拉了下毯子,讓我蓋了。
“沒事兒,咱們誰的歲數小,誰就應該蓋着毯子。”
他無奈看我一眼,知道我在胡扯八道。
那感覺就像個小大人一樣。
我也笑,靜默的看着天空。
我覺得我有點喜歡這樣的日子,只是,我沒有合適的身份,我也不想有那個身份。
一眼就瞥到一輛車開進來,那是許朗的車,我記得清清楚楚。
身體不聽使喚的跳起來,立馬進了房間。
森瑞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不過多久,陳媽來樓上叫我下去吃飯,說是許朗回來陪我吃飯,下午會送我去面試。
我想了半天,不能一輩子都躲在上面,只要硬着頭皮走下去。
森瑞在向我揮手,板正生硬的叫了聲“以淺阿姨。”
許朗滿意的點點頭。
我知道,許朗又開始恢復他的霸道,我們必須得按照他的意願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