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天似乎知道他們這些年輕人有話要說,便叫柳佳人伺候他休息睡午覺了。
沈青瓷走了下來,暗自捂着腹部,其實……今天受了那麼多刺激,還是安穩無事,倒是很稀奇。
沈莎莎走過來,大大咧咧地圈住沈青瓷的脖子:“怎麼?不要多想!現在沈老爺子肯幫你,你纔不會有事呢。這孩子啊,必須姓沈。”
沈青瓷點點頭,她實在沒有想清楚怎麼辦?
大概,是因爲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吧?
在離婚這一件事上,幾乎都是楚沐澤指引着她走。
李家俊由於知道一些內幕,心裡壓抑得很,也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着急死了!等下回去,必然要炮轟一下楚律師才行。
沈青瓷深呼吸,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整理一下思路:“你們呢?你們的家都不在望遠城,都回來嗎?孩子怎麼辦?”
“孩子不都在暑假嗎?我媽早就接回來自己帶着了。”沈莎莎伸手將李家俊扯過來,指了指彼此:“我和家俊,現在都在啃老。”
沈青瓷:“……”
李家俊尷尬地點點頭,他才辭職不到半個月啊,最近孩子又都在望遠城,他就待在望遠城,完全沒有出去找工作的想法。
可是,岳母很會使喚人有沒有?他很忙啊!
李家俊擔心沈青瓷:“小瓷,我們這段時間都在望遠城。我和莎莎都會幫你的。”這種時候,他哪裡都不想去。
柳佳人才沒有心思伺候沈震天呢,隨意地敷衍一下,就下來找沈青瓷了。
丈夫哪裡有女兒重要,女兒那是掉下來的一塊肉!
柳佳人送別了沈莎莎和李家俊,然後將沈青瓷領到房間。
沈青瓷一看,眼眶就紅了,家人就是這麼煽情的鬼東西。這個新房間的佈局跟她以前的房間一模一樣,而且看起來很乾淨,似乎隨時等着主人回來一樣。
沈青瓷將這棟樓給沈震天的時候,她已經跟沈震天斷絕了關係,沒想到還會有她的房間。
柳佳人拉着沈青瓷絮絮叨叨。
沈青瓷都是微笑地聽着,母親大人的嘮叨果然是最動聽的語言了。
不過,柳佳人的嘮叨從來都不會長久,尤其是……女兒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拍了拍沈青瓷的手背:“我走了,你不要那麼多胡思亂想,你爸纔不會捨得將你給人欺負了呢。”
沈青瓷送走了柳佳人,整個人就躺在牀上。
突然的安靜。
讓人無所適從。
還有那些沒有解決的事情。
沈青瓷拿出手機,摩挲着屏幕,想着楚沐澤在幹什麼。
他……會不會再等她的電話呢?
如果她此刻打擾,會不會造成困擾呢?
不知道爲何,大概是因爲,楚沐澤這個人即使再氣她,都會護她周全,所以沈青瓷對他信任極了。
這一次也一樣。
明明只是早上到中午而已。世界似乎都要顛倒過來一樣。
沈青瓷按了一下手機屏幕,不就是打一個電話嗎?又不是表白又不是責備,只是一種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段。
那邊似乎很快就接起來了。
楚沐澤的聲音有些低沉而喑啞:“青瓷。等你的電話,很辛苦。”
“嗯。”
沉默了許久。
沈青瓷咬着下脣,拼命地壓抑着眼淚,聽到他這麼說話,聽到他叫她的名字,沈青瓷就覺得特別委屈。
幹嘛那麼矯情呢?
沈青瓷咬着手指凸出的關節,試圖阻止自己哭出來。
“難過就不要壓制了。你知道你自己的,哭過就清醒了。”楚沐澤淡淡地說,卻蓋不住語氣裡濃濃地疲倦感。
聽出來了嗎?楚沐澤聽得出她的壓抑,如同她聽得出他的疲憊。沈青瓷就覺得更加揪心了,她爬起來,蜷縮在牀頭,斷斷續續地抽噎着:“我只是覺得事情太多了,一時反應不過來。我覺得,你更難受……”
能夠讓楚沐澤都退讓的事情,還能有什麼。
無非就是上官綰。
愛一個人的感覺,沈青瓷懂。
此時,楚沐澤是不是也覺得心裡都是刺痛,如同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着?
楚沐澤咬着牙,聽着沈青瓷透着電話傳來的聲音,帶着儒軟哭腔,明明都如此難過了,卻還是在關心他。
真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也給自己一個。
心情似乎平靜了些許,至少……現在他還是兩邊都保全了,上官不會有事,青瓷有沈家。
最重要的是,沈青瓷懂事,沒有錯怪他,也沒有任性。
那個時候,在等候開庭的時候,他看到江風瑾的律師不是上官綰的時候,當江風瑾淡淡的威脅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爲什麼?要他做那麼殘忍的選擇?
最終,他做出了選擇。
Wшw _ttκǎ n _C 〇
在那一場開庭的辯論中。斂盡鋒芒。
江風瑾似乎早有準備,在場的法官有一些似乎被收買了。
導致,當場就進行了宣判。根本沒有人去關心沈青瓷的意思。
明明,就算是特別授權代理律師,他能夠爲當事人的行爲負責,但是也不能爲當事人做決定。
但是,沒有人關心沈青瓷的決定。
那一錐子敲下來。
這是楚沐澤第一次,對他的職業操守妥協了。
他,很難過。
接下里。
江風瑾得寸進尺,要求沈青瓷搬出來。
就算他再多掙扎,看到上官綰被綁着的照片,再度妥協。
搬就搬。
他想方設法通知了沈震天來救場,希望可以在江風瑾到之前把人接走,接回沈家護着。結果那人還能走錯路……他很着急,但是毫無辦法。
他很擔心,如果沈青瓷見到江風瑾,聽到江風瑾宣佈沒有離婚是什麼狀態。
誰知道……簡直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個女人有些難過,卻一點都不驚慌不崩潰,甚至能夠跟江風瑾嗆聲。
如同一隻溫順的貓咪,在這種惡人面前亮出了她的爪子。
楚沐澤知道,那是因爲,沈青瓷對他的信任,讓沈青瓷一點後退的感覺都沒有。
但是,當他打開門放江風瑾進去的時候,沈青瓷久久地沉默着,背影僵成一條線,她轉身回來,眼神都是灰白的,屬於她的世界似乎崩塌了。
那一瞬間,楚沐澤以爲,她賦予自己的信任也崩塌了。
但是,沈青瓷沒有哭,也沒有責怪他。一連串的打擊似乎讓她有點猝不及防,但是她固守着骨子的裡東西,絕對不狼狽。
不哭不鬧,直接咆哮出她的堅定的意志,法盲似乎突然睜開了眼睛,什麼都懂了,甚至不需要他這個律師指導,她能夠說出分居權利,也說出了這次審判的不公,居然還敢鏗鏘有力地說出自辯。
咆哮完之後,凌厲的目光就轉向了他,千迴百轉之後,眼中的死灰終究一點一點地復燃,她家教很好,所以並沒有對他發火,甚至很真誠地感謝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幫助。
……
楚沐澤既然硬生生地生出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尤其是沈青瓷走得乾脆利落,一踩油門的樣子,簡直氣得他咬牙。
沈青瓷走了。
接下來……
楚沐澤揉了揉眉心,接下來是更加殘酷的回憶,他甚至不想想起來,帝一倒在血泊裡的樣子。
沈青瓷捏着手機,沉默瀰漫着,也不知道楚沐澤再想什麼,會不會在笑她呢?那麼愛哭鼻子。她輕咳一聲,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帝一……怎麼樣?”
楚沐澤的嘴角沉了下來,他甚至覺得難以開口,每一個字都有千斤重:“還在急救。”
沈青瓷的心猛地停滯了一下,距今已經三個小時了,從江風瑾帶着沈青瓷離開,已經三個小時了。還沒有結果嗎?
沈青瓷猛地想起關於帝一的很多事情,它是一隻很乖巧的牧羊犬,熱情到極致,差點沒有砸死沈青瓷。
但是,那份不遮掩的熱情,那一份拼死的相護。沈青瓷記住了,並且在心裡發誓,一定要那些人償還纔好。
沈青瓷艱難地開口,安慰自己,也安慰着楚沐澤:“沐澤,要相信帝一。”
“嗯。”楚沐澤推開樓梯間的門,擡頭看着那亮着的手術燈,那是帝一在拼命的地方。
沈青瓷沉默了許久,猶豫着該不該掛電話,如果……他在忙?或者他在煩?自己是不是一個打擾?沈青瓷沉吟了半響:“沐澤,我就想告訴你,我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那邊應該很緊張,我很抱歉我幫不上什麼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沈青瓷的指尖移動到紅色的圖標上,只要輕輕一按就可以掛掉了。
但是,她一直都沒有按下去。
然而,楚沐澤也沒有。
沈青瓷僵持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她狠狠心,正準備掛掉電話。
“青瓷,你有時間嗎?”他的聲音有些輕,卻也很清晰,可能是因爲楚沐澤的身邊沒有吵雜的聲音,沈青瓷的身邊也沒有。
那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一個羽毛落到了心裡。
沈青瓷收回自己的手指,點點頭,突然想他看不到:“怎麼?你說。”
“陪我聊天。”楚沐澤的聲音似乎沒有經過思考一般,那是一種似乎有些迷茫的聲音,在渴求着陪伴。
沈青瓷的心猛然甕動了一下,她端正地坐好,猜測着他在哪裡:“你在等帝一嗎?”
“嗯。”
“安安呢?”
“在守着呢。”
“你在哪裡?”
“樓道。”
“抽菸?”
“嗯。靜不下來。”
兀自地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