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人莫做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
晉惠公登基之後在晉國爲所欲爲,逼死裡克,羞辱賈君,唯一作對的事情就是改葬世子申生。
可是申生有靈,並不希望自己被這樣的人改葬,甚至已經奏明上天要把晉國交給秦穆公。
狐突在和申生談話之後忽然發現自己在新城外館,從人告訴他說祭奠結束之後他就昏迷不醒,沒辦法大家把他從車上運回此處歇息。
狐突知道自己做了個夢。
可是誰敢說這夢就完全不是真的呢?
申生栩栩如生的面容還在自己眼前浮現,狐突於是假託病體未愈,在新城外館休息。
到了第七天,果然有人報告,說城西巫者求見。
巫者進來之後對狐突說,“喬山之主託我轉告您,現在已經得到上天回覆,只是折辱其身,折其胤,無害於晉國。”
狐突的心放下了,但是他還佯裝不知問道,“不知道所言何人?”
巫者說這個他也不知道了。
狐突命令左右重賞巫者,讓他以後別再提起這話,巫者拜謝告退。
狐突歸國之後見到了丕鄭父的兒子丕豹,丕豹對狐突說道,“主公舉動乖張,看來難以善終。難道最終還得是重耳得到晉國嗎?”
兩個人正在談論,忽然聽說丕鄭父已經從秦國歸來,於是二人告別。
再說丕鄭父連同秦國使臣冷至帶着禮幣來到晉國,途中就聽說了裡克被害一事。
丕鄭父心知不好,當時就準備重新返回秦國。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此時當然能夠脫身,不過兒子丕豹肯定就危險了。丕鄭父爲此左右爲難,正好大夫共華在郊外,丕鄭父於是和共華相見。共華將丕鄭父走後晉國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丕鄭父,丕鄭父大爲震驚,晉惠公登基不久,居然胡作非爲至此!
他還在猶豫自己到底是否回去,共華說道,“裡克同人很多,就連共華也是其中之一。現在只有裡克一人被殺,餘者皆不問罪。如果您現在避而不見,恐怕是自己承認了自己有罪了。”
丕鄭父於是裝作很穩重的樣子帶着冷至回到晉宮,見過晉惠公,呈上國書。
晉惠公心想秦穆公被自己忽悠了一次,恐怕沒什麼好話。但是當着秦國使臣冷至的面,還得看這國書。晉惠公打開國書仔細看時,但見上面寫着:
秦國與晉國姻親之好,而且離得很近,土地在秦國和在晉國都是一樣的。寡人不能爲了這區區五城傷害了和您的感情。但是寡人有要事要和郤芮、呂怡甥大夫商議,還請這二位速速來秦國一次。
晉惠公倒很奇怪,沒想到這秦穆公有如此胸懷,居然毫不在意?
再仔細一看,國書末尾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原地券納還”。晉惠公本來就是個小氣人,現在看秦穆公不但不怪罪自己,反而還送還地券,而且禮幣也很貴重,那真是樂開了花。
晉惠公心想這次不能再駁秦穆公的面子了,於是命令郤芮和呂怡甥前往秦國,面見秦穆公。
郤芮自知不對,私下裡和呂怡甥商議說,這秦穆公非讓我們倆去肯定沒好事!等我們去了沒準就成了人質,正好人家要回河西五城。
呂怡甥說道,“我也覺得秦國此次過於殷勤,必定有所預謀。說不定就是丕鄭父此次出使造成的。”
郤芮分析道,“丕鄭父和裡克是一黨啊!裡克都被誅殺了,丕鄭父還能老實了?不過既然丕鄭父有預謀,那肯定還有同夥。現在不如就讓秦國使臣先回去,我們再仔細查看。”
於是郤芮奏明晉惠公,只說晉國還未穩定,使臣請先回,等晉國安定了再派郤芮和呂怡甥出使秦國。
冷至無奈只得先回秦國。
郤芮和呂怡甥開始派人監視丕鄭父。
奇怪的是丕鄭父毫不畏懼,每天秘密邀請共華、賈華、騅遄、祈舉等人來家裡議事,直到深夜。
郤芮認爲這沒別的,這幫傢伙肯定在秘密謀反。
郤芮找到了屠岸夷,說道,“你的禍事到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屠岸夷不免大吃一驚說道,“禍從何來?”
屠岸夷一介武夫,沒什麼主見,沒什麼眼色,基本人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了。
郤芮故弄玄虛道,“你之前幫助裡克殺害公子卓子,現在裡克已經伏誅。主公想斬殺你,可是我們說你迎立有功,所以這事兒拖下來了。”
屠岸夷當然驚恐無比,求郤芮救自己。
郤芮一看,這屠岸夷果然是很好騙。郤芮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救你了。
郤芮說現在丕鄭父正在秘密謀反。你只要表示願意參加丕鄭父集團,知道了他
們的陰謀詭計,先告訴我,我就稟明主公將賞賜給丕鄭父的負葵之田三十萬賞賜給你。升官發財,可就都全了。
原來郤芮是讓屠岸夷去做臥底。
屠岸夷發愁道,“丕鄭父是個聰明人,我見了他都不知道說什麼。”
呂怡甥說你可別害怕,這些我都教給你。
於是呂怡甥將如何應答交給屠岸夷,倆人演習一番,說的很熟練,OK!
這天夜裡屠岸夷來到丕鄭父府邸求見,丕鄭父此時也不敢隨便相信別人,於是託言醉酒不和他見面。
可是屠岸夷鐵了心的要見丕鄭父,等到半夜三更也不離去。
於是丕鄭父讓他進來,可是屠岸夷一見面就跪下大呼救命。
丕鄭父非常奇怪,說主公因爲他殺了卓子要收拾他。
丕鄭父說現在郤芮和呂怡甥當政,爲何你不去求他們呢?
屠岸夷說還不就是他們鼓搗的嗎?我還求他們?有用麼?
丕鄭父還是不很相信,問他到底想如何?
屠岸夷悲痛的說道,“公子重耳素有賢名,現在國人都恨夷吾沒有信用。如果能得到您的手書,我願意前往秦國搬救兵,加上翟國軍隊,大夫在國內策應,趕走夷吾,殺了郤芮和呂怡甥,讓重耳登基,這樣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屠岸夷害怕丕鄭父不信,還咬破自己的手指發誓說如果違背誓言,全族被殺。
這可真是下血本了,誰能好好的發誓說自己滅族呢?
丕鄭父信了。
信了你就上當了。
約定第二天三更再行會面。
到了第二天三更,屠岸夷如約前來,只見除了共華、賈華、騅遄、祈舉,還有叔堅、累虎、特宮、山祈四人,都是故世子申生門下。加上丕鄭父和屠岸夷,一共十個人。
這十個人當天夜裡對天盟誓,要扶立公子重耳。
盟誓之後,十個人在丕鄭父府邸痛飲一番。
屠岸夷並沒有喝醉,他連夜找到郤芮報告此事。郤芮知道了以後說你得有丕鄭父的手書啊,有了手書纔好定罪啊!
於是屠岸夷重新返回丕鄭父府上,請丕鄭父手書一封,好迎接公子重耳。
其實這時候丕鄭父應該警覺了,屠岸夷太過熱心。
但是酒醉之後的丕鄭父渾身充滿了戰鬥的熱情,他揮毫一封,寫上十個人的名字,其中九個人都有畫押,最後一個是屠岸夷。
屠岸夷也如同其他的人一樣簽字畫押。
丕鄭父將手書封好,交代屠岸夷千萬拿好,不可泄露。
可是不會泄露,屠岸夷直接就交給了郤芮。
郤芮喜出望外,直接找到呂怡甥,同去國舅虢射之家,說這反革命組織如果不根除還得了?
天還沒亮,這封丕鄭父的手書就到了晉惠公手上。
第二天早上,百官上朝。
晉惠公召見丕鄭父說,“寡人已經知道你準備迎立重耳,驅逐寡人了。寡人想問問,自己有什麼罪過?”
丕鄭父還準備辯解一番,郤芮仗劍道,“你派屠岸夷偷偷送信,現在屠岸夷已經被抓了,你還狡辯什麼?”
晉惠公將丕鄭父手書丟在臺階之下,呂怡甥按簡呼名,挨個抓捕。除了共華在家告假,另行抓捕,其餘的人被一舉捕獲。
晉惠公命令將這八個人推出去斬首示衆。
賈華大聲呼喊道,自己曾經私自放過夷吾,能免死嗎?
呂怡甥說道,“你奉先君之命,私自放了主公;現在你侍奉主公,又私通重耳,反覆無常的小人!”
賈華無語,八個人束手就擒。
再說共華在家中聽說事敗,先去家廟告辭,然後準備去朝堂領罪。
共華的弟弟共賜說道,“哥哥逃跑還有一線生機!”
共華說道,“丕鄭父大人回來,都是我勸的。我怎麼能將他置之於死地,自己獨自逃生呢?我不是不愛活着,我是不想辜負了丕鄭父大夫啊!”
共華的確告訴丕鄭父應該回去,可是並沒讓丕鄭父謀反,更沒介紹屠岸夷給丕鄭父。後來的事情,都是丕鄭父個人決定的。但是共華回去,卻證實了這人間還是有情義,有信用在。
共華沒等到逮捕的人來家裡,他是自己入朝的。
晉惠公命令將他一同斬首。
丕豹知道事情不好,逃往秦國避難。晉惠公決定將裡克和丕鄭父滅族,可是郤芮認爲罪臣已經斬首,多殺無益。
晉惠公於是赦免了裡克和丕鄭父的族人,將屠岸夷進爲中大夫,並且將原先賞賜丕鄭父的負葵之田三十萬賞賜給了屠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