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怎麼不把黑的拿來?”魯冰花問。
白絮心裡一驚。佯裝鎮定。
“就是軍營裡穿的那套黑衣啊。許久不見, 想念的緊。”魯冰花繼續說。他心情不太好,情緒多少有些失控。南燭對竹婉清的“溫柔”,像是一根刺。
白絮心中一沉。心想:莫非南燭告訴了他?不可能, 她料定南燭不可能告訴魯冰花他們太多。南燭單純, 但還不傻。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白絮道。神色自若。
魯冰花冷笑, 起身逼近白絮。他有一種想惹事的慾望。
恰巧一位主管帶着人從不遠處經過, 白絮不動武, 只能任由魯冰花逼了過來。魯冰花雖然瘦,個子卻高。他將白絮逼在一棵樹上。一手按樹,一手拿花抵住白絮下巴。
這情景像極了浪蕩子欺辱良家。
“你是個聰明人, 你知道哪裡出錯了嗎?”魯冰花陰陰地問。花瓣從白絮下巴上掃過。
“說。”白絮道。
“你身上的香味。”魯冰花道,“你大小姐做得太徹底, 身上總難免有你慣用的薰香味。這些香味如果太淡, 聞習慣了的你會聞不出來。偏生我可以。早在軍營裡我就覺得奇怪, 爲何黑衣侍衛身上總有股淡淡的香味,我本以爲是個公公, 沒想到是個小姐。我們現在用的那輛車,其實不是寶來公公的,而是你的吧。那車上的香味,跟你的香味一模一樣。你一直呆在軍營裡,有何目的?不出意外的話, 刺殺沐王的人也是你, 那你刺殺的究竟是誰?要不要我一個一個幫你猜猜?”
白絮心驚:好聰明的人。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魯冰花道。他, 指得自然是南燭。
“或許, 我是友非敵呢?要是我們合作的話,沒準會很愉快。”白絮道。
“不。”魯冰花拒絕。
“你確定?”白絮笑得委屈。
“我沒有找到喜歡你的理由。”魯冰花道。
白絮心裡微寒:這個魯冰花比南燭難纏得多。
“又或許, 我只是傾慕南公子。”白絮道。
魯冰花沒接話,他知道世界上最沒理由卻最靠譜的理由就是這個。
南燭呢?會不會也喜歡她?
細看這白絮,確實是個嬌滴滴的美人。且有一般女子沒有的清冷,放在任何地方,都會讓男子一眼難忘。對於南燭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少年來說,白絮定是很特別的存在。
魯冰花吸了一口氣。
兩人正說話,白絮突然身子一縮。儘管只是一個小小的變化,卻沒逃過魯冰花的眼睛。
“不,不要啊。”白絮羞答答地道。眼淚立刻滾了出來。魯冰花心中暗道不好!白絮便已經丟了紗,一巴掌扇在魯冰花臉上。
“你,混蛋!”白絮輕咬朱脣,似乎受了頗大的委屈,然後一跺腳,跑了。
有人!
魯冰花下意識回頭。看見南燭怔怔地倚着柺杖站在花階上,手裡還拿着一壺酒。
南燭似乎是想找魯冰花喝酒。
“南,南南!”魯冰花終於意識到剛纔那一幕落在南燭眼中會是什麼。
“打擾了。”南燭道。她總算是反應了過來,轉身就走。
一句話,疼得魯冰花幾乎背過氣去。
什麼叫做打擾了,他打擾什麼了?
“南南!”多虧南燭有傷,魯冰花三兩步就追上了南燭。
一把拉住南燭的袖子。
南燭卻抽了回去。似乎在生氣。
魯冰花心裡一痛。隨即心思一動,抱着肚子道:“哎呦,疼!南南,疼。”
南燭聞言立刻止步,關切地轉過身來。魯冰花壞笑,一下將南燭撲倒,這花階邊,是飛雪樓的人“摘”回來的一堆碎花,天知道飛雪樓的怪物們是用什麼方法摘的,總之這些話不是少了二分之一就是缺了三分之二,所以未用上,扔在這堆砌成一片花墊。魯冰花撞倒南燭,隨手把南燭的柺杖丟得極遠。
“你幹嘛!”南燭火了。
“怕你跑了啊!”魯冰花答得很直白。
這回南燭還真跑不了了。只能揮拳恨恨地打魯冰花兩下。魯冰花卻得意地滾到一邊,哈哈壞笑。
“喝酒?”魯冰花撿起跌落的酒瓶。
“竹婉清走了。”原來南燭是心裡難受。
魯冰花心道,難受時知道找我喝酒,我的待遇也不算太差。跟個酒壺差不太多。
抿了一口酒,遞給南燭。卻看見南燭的臉在月色下蒼白得可怕。顯然又用神太過了。
這個呆子。
魯冰花心裡疼得厲害。
隔着一帶灌木竹林,看得見人影影綽綽地在收拾東西。
無愁公子沒說話,估計是沉浸在悲傷裡。這會子太監宮娥行動有序而且靜悄悄地沒有聲響,那麼正在主事的,應該是萬能膏藥杜若。
“你剛纔在幹嘛?”南燭問。
魯冰花心裡一跳。南燭是吃醋了嗎?
“你說我在幹嘛呢?”魯冰花故意這麼問。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問幹嘛?究竟想要的一個什麼答案。
南燭閉了眼。
“你不會。”南燭說。
“爲什麼?”魯冰花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狂喜,道,“我可是在青樓裡泡大的,摸爬滾打什麼事沒做過,飽暖思□□,見到漂亮姑娘也許忍不住就下了手。”
“你不會。”南燭說,“你若是真是那種人,我們也當不了朋友。”
魯冰花這個人儘管出身青樓,骨子裡卻是極傲。
魯冰花道:“爲了這句話,再給我喝一口酒。”
頭頂是天,身下是花堆。一口酒下去,天地萬物似乎都在壺間。
“我若真的是輕薄於她呢?你會怎樣?”魯冰花追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犯什麼愣勁。這句話,怕是極容易讓人信以爲真吧。
“那……便是你喜歡她。”南燭答。語氣中有些奇特的難過。
聽到這絲捉摸不定的難過,魯冰花一個軲轆翻身起來,他想問個究竟。
卻聽見南燭說道:“你不能喜歡她。”
“爲何?”魯冰花的心下意識的一沉。南燭爲何這麼說?南燭很少會說這麼不通情理的話。
“總之,她,不能碰。”南燭側過臉。不能碰,因爲白絮是大哥喜歡的人。
魯冰花卻是一愣。莫非,南燭真的喜歡上白絮了?否則,爲何如此護着白絮?
一顆心,剎那間又被冰刺了個洞穿。
這便是南燭的理由嗎?自己嘴賤問個什麼勁呢?
一陣風颳過,身下碎花在月下瀰漫醉人的香。香入骨髓,冰冷亦入肺腑。從來不知,一句話,可以讓人升入天堂又跌下地獄。
“嘿嘿。”魯冰花道,一飲而盡。
這酒竟是苦的。
“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魯冰花終於道。
須臾,冷風一吹酒勁涌了上來。“我不喜歡她。我想要的,是你。”
話一出口,魯冰花自己都嚇了一跳。糟了,真是喝大了。
卻發現南燭沒有反應,側過身低頭一看——南燭不知何時已經昏睡過去。
他太累了。
“天哪……自作孽,不可活。”魯冰花仰天長嘆。解下自己的外套,丟在南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