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安排了近半個時辰,諸葛敏華好不容將“九九禮”、大婚吉服、婚宴盤盞、婚宴擺設、婚宴廚房、送親依仗等等事宜安排好,這纔有空叫了唐虞上前,問他戲班的安排。
“其餘管事都各司其職去吧,唐虞先生留下,和本宮再商量一下戲班子的事兒。”諸葛敏華打發了其他人,獨留下唐虞。
有些人明顯看向唐虞的眼神帶着幾分嫉妒和羨慕,畢竟能和諸葛敏華單獨回事兒,確實是一件極榮耀的事兒。
不過唐虞的態度始終都保持着平靜淡然,聽了諸葛敏華的吩咐後便渡步來到屋中,先行了禮,這纔開口道:“京中三大戲班都報了戲單子,佘家班是小桃李唱《玉簪記》,陳家班是鳳仙兒和陳五郎唱《西廂記》,至於花家班......”
花子妤在諸葛敏華的身後,仔細地聽着唐虞說起其他兩家戲班的單子,發現只是尋常的舊戲,即便有改動,也不會新穎到哪兒去,於是心下也多了幾分把握。
“花家班怎麼了?”諸葛敏華接過宮女遞上的杯盞,飲了一口溫茶:“花家班可是重頭,不能出任何差錯。”語氣不溫不火,可那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卻相當明顯。
唐虞看出諸葛敏華的提醒,卻仍舊錶情如常如斯,語氣鎮靜:“是這樣的,花家班原本出的單子是金盞兒和步蟾的一出《西廂記》,可因爲和陳家班撞戲,兩家之一必須得改。京中都知道陳家班的一等戲伶如今就只剩了鳳仙兒和陳五郎,他們能搭在一起唱的戲只有《西廂記》和幾齣老戲,不太好改。所以在下就讓內務府的人通知了花班主,讓他們改。因爲事出緊急,所以在下做主讓花班主午後再上報。”
“午後?”諸葛敏華蹙着眉:“來得及嗎?”
“娘娘放心,花班主說午後報就一定午後報,絕不會延遲。”唐虞站直了身子,目光平和,此話一出口,就會有種讓人信服的感覺。
“既然你打了包票,那本宮就暫且不論了。”諸葛敏華看着唐虞一臉淡然的樣子,倒也點點頭,隨即又道:“對了,子妤的登臺,你安排在何時?”
擡眼看了看立在諸葛敏華身後的花子妤,唐虞這纔回話道:“稟娘娘,在下準備讓子妤唱暖場。”
“暖場?”
諸葛敏華有些意外,她知道唐虞是花子妤的師父,還想他或許會安排給子妤一個壓軸前的好位置去獻演,卻沒想他竟然讓子妤去唱暖場!
而子妤也是一下子就愣住了,用着不解的眼神看向唐虞。
諸葛敏華直接問道:“暖場是在賓客未到齊的時候登臺,根本算不上正式的演出,你難道對自己的徒弟沒有信心?”
意料到了諸葛敏華和子妤的反應,唐虞隨即道:“子妤並非一等戲伶,能參加這次大婚晚宴的獻演已是破例。在下既然專司演出的事宜,就不能讓人背後非議子妤,所以才安排了她做暖場的演出。”
“你這樣倒是大公無私了,可對子妤來說,如此安排,豈不是太過委屈?”諸葛敏華朝後轉了轉頭,擡眼看了一下花子妤:“子妤,你說呢,可願意接受唐師父這樣的安排?”
雖然心裡頭還是有些難以理解,可出於對唐虞的信任,子妤還是點點頭:“唐師父既然如此安排,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子妤並無異議。”
“那好吧!”諸葛敏華嘆了口氣,雖然有些不理解,可既然唐虞和花子妤都意見一致了,自己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心裡覺着有些可惜了那件碧藍如洗的衣裙。
唐虞見諸葛敏華似乎爲子妤感到可惜,暗暗點了點頭,便又道:“娘娘,還有一事在下要稟報。”
“何事,說吧。”諸葛敏華此時也有些乏了,可唐虞還在,又不能歪在這羅漢塌上,只得又直了直身子:“早些說完,本宮也好偷點兒時間休息休息。”
“在下準備親自爲子妤伴奏,還請娘娘准許在下午後和子妤碰頭練習一下。”唐虞不慌不忙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哦?”諸葛敏華挑了挑眉眼:“本宮還道你是真的大公無私呢,可見還是有些護短的。”
諸葛敏華會這樣說,實在是因爲那幾日太子老在自己面前談起這位新來的皇子師。說唐虞不但在詩詞歌賦上極有見識,於絲竹器樂更是各種高手,特別是他的竹蕭演奏,可媲美當朝大師文翁先生!
而此時唐虞竟說要親自爲花子妤獻唱來伴奏,諸葛敏華這才知道他爲什麼那麼有自信替子妤安排了暖場的時候登臺。
且不說子妤唱的好不好,就衝着唐虞的竹蕭技藝,就足夠吸引住先到來賓客的注意力了!
好事做到底,諸葛敏華只略微想了想,便點頭:“也好,你們師徒已經有一段時間未曾見面了。敘舊也好,排練也好,本宮就給你們一個下午的時間好了。”
子妤聽見諸葛敏華答應地如此爽快,趕緊繞道前方來,屈膝福了一禮:“多謝娘娘體諒。”
“好了,大婚的事宜已經安排妥當,這會兒該用午膳了,你們就各自退下吧。”諸葛敏華微笑着點點頭,虛扶了一下子妤:“好好練,別辜負了本宮對你的期許厚望。”
花子妤鄭而重之的使勁兒點了點頭:“子妤一定努力,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好,就算是暖場,本宮也會提前過來觀看的,算是爲你捧場。”諸葛敏華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看着花子妤竟覺得越來越發自內心的喜歡了起來。
唐虞見狀,也拱手福禮道:“那在下也一併退下了。”
諸葛敏華也是真的累了,天不亮就起來安排這些雜七雜八卻又繁複重要的大婚事宜,揮揮手,“去吧。”
子妤也隨即福福禮,轉身跟着唐虞一起退了出去。
“子妤姑娘!”諸葛敏華身邊那宮女卻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姑娘是直接去唐師父那邊嗎?那奴婢等會兒把衣裳送哪裡好呢?”
“對對對,還忘了這茬兒。你這妮子,有了師父就什麼都忘了。”諸葛敏華也想起了,笑着打趣兒已經跟着唐虞走到屋門口的花子妤。
有些不好意思地轉身,子妤朝那宮女笑了笑:“我這就跟你去取了再走。”說着,又看向了唐虞:“唐師父,稍等我一下。”
已經走到明春苑門口的唐虞聽了子妤的話,點點頭:“那我在外面候着。”
......
不一會兒,子妤便捧着木托盤走了出來,紅布蓋得嚴實,唐虞倒也看不出裡面到底放的是什麼衣裳。
“走吧,回去你屋子再看。”子妤小心翼翼的將托盤捧在自己的胸前,十分神秘地樣子。
唐虞笑了笑,真想伸手去揉揉她的頭,可這是外面,如此親暱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太合適,便道:“瞧你,像是捧了個寶貝兒似地。看來貴妃娘娘對你是真的不錯。”
子妤有感:“若非娘娘,或許這次獻演就只是個口頭的笑話,福成公主也不知道得報上內務府來安排的。”
“對了”子妤和唐虞走着走着,想起先前唐虞的安排,還是憋不住開口問道:“爲何將我安排在暖場的時候登場?雖然我並不在於,也相信你肯定有道理,可爲什麼偏偏是暖場?”
“那你覺得什麼時候合適?”唐虞並未回答,反問子妤。
想了想,子妤搖頭:“三家戲班都要登臺,按慣例每一場要隔一刻鐘的時間。這中間顯然是插不進去的。可若是和三家戲班一起排,放前頭肯定不能讓我唱開場。中間的話,太過突兀。壓軸更是不太合適......看來,就只有暖場合適些。”
“其實要把你放在中間和陳家班一起也未嘗不可。”唐虞見子妤認真分析,便也認真地道:“可你想想,大家在看了這麼多熱鬧的戲,這麼多熟悉的戲伶獻唱之後,有誰會認真地聽你唱獨戲?”
“也對。”子妤並不否認。
順着子妤的贊同,唐虞細細分析來:“《洛神賦》是一出講究意境的戲。婚宴場合,未免嘈雜熱鬧。可若是暖場之時,賓客不算太多,卻也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酒宴也未正式開席,正是大家無聊的時候,若此時你登場,一定會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反而比正場的時候要有利的多!”
聽着唐虞的詳解,子妤一邊一點頭一邊附和:“的確,本朝對戲伶極爲尊敬,雖然有要求賓客安靜聆聽,可婚宴那樣的場合,未免嘈雜了些。而三家戲班都是多人的羣戲,才能能鎮住場子。”
“還有最重要的。”唐虞微笑着看向前方,語氣裡帶着幾分志在必得:“以《洛神賦》的水準,,你的暖場時演出一定會牢牢吸引住在場賓客的目光。他們在宴席開始後會念念不忘,口口相傳。而沒有能夠在暖場時看到你登臺獻藝的賓客,他們在聽到關於你的議論之後也肯定會有遺憾的想法。要成爲名伶,不僅需要機會,更需要名聲。這場婚宴之後,你能獲得的,遠比正宴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