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當年的毛頭小子成長爲一個飽讀詩書的翩翩少年,或許說,稱之爲青年更爲合適。
二十二歲,不小了。
不知怎地,這十年來二狗每每做夢,都會化身那個冷酷無情的修士,陷於一次次的廝殺搏命之戰。他總是會被夢中的場景所驚醒。
這十年中的頭三年,他不顧家中老孃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踏上尋道之途。這其中,不乏有着爲家中減輕負擔之意。
老孃平日做些針錢活,足以養活自身,用不着宋凌擔心。
三年內,宋凌遍訪山河大川,深山野林。他也曾遇到人們口中所謂的仙師,在一番探究之後,大失所望而歸。
這些仙師,與夢中的修士,差之遠矣。
他身無分文,以沿路乞討爲生。即便如此,日子過得再苦,宋凌亦是會在心中堅定那個信念,堅定尋道之心。
慢慢地,他心灰意冷。尋道,修仙,終究不過是一場夢。在一次飢寒交迫之時,宋凌倒在一家門前。
這是一家不大的私塾,私塾之中只有一位年老的先生,還有四十九名與他相比,年齡很小的學生。
私塾的老先生將他救下,自此以後,宋凌便留在私塾中服侍先生,每日端茶送水,打掃廳堂。
先生並沒有因爲二狗的身份地位,而對其表現出任何異常,這讓二狗十分感激。順理成章地,二狗成爲這課堂之上的第五十名學生。
先生姓宋,名叫宋林。和二狗的大名差之不多。二狗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何人給起的,彷彿冥冥之中理所應當如此呼喚。
宋林學識滔天,至少宋凌是怎麼認爲的。先生喜歡每夜站在院落之中,望着那漫天的星空怔怔出神,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宋凌會在此時,跟隨在先生的身後悉心照料,亦徒亦子。
先生似乎有個姓張的妻子,但二人之間極爲客氣,彷彿僅僅是熟人一般,這讓宋凌很是不解。宋凌每次經過張姓老婦身邊,總會甜甜地叫上一聲,師孃。
老婦聞言,面上竟如同少女般浮現兩團紅暈,宋林則只是橫撇宋凌一眼,繼續望向星空。
自此以後,老婦帶來的飯菜多了一份。
這一日,宋凌陪同宋林,佇立在星空之下。
宋林望着宋凌,眼露慈祥之色,低聲咳嗽了一聲,佝僂的後背愈加彎下。
宋凌連忙上前,扶着其後背,爲其平緩。
宋林擺了擺手,緩緩道:“凌兒,你入我門中已達三年之久,這三年,你可想明白些什麼?”
宋凌一愣,不明所以。
宋林眼露失望之色,不作言語,搖搖頭返回屋中,徒留一臉迷茫之色的宋凌。
伴隨在宋林的身邊,宋凌的學識漸漸變得充實起來。一躍從當年的無知小兒,化身爲華清國舉國聞名的才子。
宋凌很是爲其沾沾自喜,認爲自己當初離開村子的決定是所麼明智。只是心中,越加惦念老孃,還有萱萱。
“此時的她,怕是早已嫁做**。”宋凌放下手中的書本,心中陡起層層波瀾。
兩年之後,宋林再次站在星空之下問宋凌兩年前的問題。
距離開村莊,已經過了八年。
宋凌這次並未同當初一番,轉瞬便給出宋林答案,而是思忖了半晌過後,眼中才顯出迷茫之色。
“先生,我依然不知您想讓我明白什麼。”宋凌低下頭,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羞愧。
宋林蒼老的面容之上浮現一抹笑容,他笑了笑,返回屋中。
夜空下,宋凌的眼神漸漸發亮。
又過了兩年,宋凌名聲大噪。他的聲勢,早已超過了這私塾中的先生,在得到了宋林的允許之後,宋凌亦是在年紀輕輕便招收了門徒。
這門徒,只有五十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朝中發來請帖,邀請宋凌進京做官。宋凌雖有心擔憂天下,亦是意欲光宗耀祖,但看了一眼老得不像樣子的宋林,毅然拒絕。
十年後,在宋凌第二十二歲之時,宋林壽元已絕,平靜地死去。張姓老婦在宋林離開人世的第二日,便面帶微笑,隨他而去。
宋凌默默地收拾起二老的骨灰,將之火化之後,灑在了私塾的院落之中。
這是宋林的要求,也是師孃的意願。
宋凌在這私塾,以親子之道守孝三年,而後將請帖拿出,走進京都。
此時的華清國,情況極爲不妙。開塵國,陳國和鄔國三面夾攻華清,大有開戰之意。
華清國面對一家,尚有還擊之力,面對兩家,亦是可以自保,至於三國聯合,定然不敵。
初入朝堂的宋凌以學子之身,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周遊列國陳說痛弊,終於連橫合縱,將三國聯軍攔截於華清國外。
華清國主以太子之師,未來的帝師相尊,親出城外幾十裡迎接宋凌歸都。宋凌一時顯貴之極。
宋凌婉拒華清皇帝爲其建造府院的想法,將自己曾經收在門下,如今亦是身份大增的五十名弟子喚到身邊,在京都重開了宋林那家學堂。
裡面的擺設,亦是同原先一模一樣。
宋凌之門,來往之人絡繹不絕,頗有門庭若市之模樣。
這種情形,讓他感到一股厭煩之意,卻被宋凌生生地壓抑了下去。
這五十名弟子中,有一弟子最受宋凌喜歡。
此子不過八九歲,出身亦是不好。但其說話之間,眼珠流動,一股靈氣透體而出。
這孩子,名叫烏爾察。
烏爾察的資質可以說是極差,宋凌對其他學生只需解釋一遍書本之上的含義,而對他,則需要解釋兩遍,三遍。
宋凌對其絲毫未曾感到不耐煩之意,他對烏爾察的期望,頗深。
烏爾察有着其他的孩子沒有的東西,堅持和韌性。他是一個喜歡跟自己較勁的人,這樣的性格,倒是和宋凌很是相似。
自此之後,烏爾察便一直留在了宋凌的身邊。
此子是一個鬼機靈,往往能從宋凌的一個動作,一個神情之中便可得知宋凌所需之物,併爲之提前準備好。
宋凌對此,只是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