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激揚清越,直上塵囂,時而悽切婉轉,哀拗動人。
“蒹葭蒼蒼。”他的歌聲也突然間響了起來,聲音充滿磁性,歌聲美妙動人,讓千夕顏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
“白露爲霜。”這首歌……千夕顏不是第一次聽到,但卻是第一次有這麼大的觸動。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幕瀚之唱歌。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所謂伊人……”他的聲音還在繼續,竟然飽含着神情,千夕顏心裡不由想着,她會不會在想着自己的愛人?那個人,會是她媽?
“在水一方……”
這算什麼?在試探還是示好?千夕顏背靠着門板,身子慢慢的滑落到地上。
她以前似乎也想要聽他的歌聲,不過都沒有得逞過,沒想到第一次聽,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想傳達什麼給她呢?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歌聲還在繼續,千夕顏已經沒有了聽的興致,起身走到了牀邊,和衣而睡。
朵朵此時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姐姐,那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啊。要唱歌也不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唱啊。而且,這種天氣很容易下雨的。”
下雨?千夕顏有些好奇,會下嗎?老天不會這麼應景吧。再說幕瀚之在她房門外唱歌,可能也只是一時興起。下雨了自然就回去了吧。
這個時候天上真的有閃電劃過,還有這轟隆隆的雷聲,千夕顏覺得很奇怪,有這麼巧嗎?
“真的下了。”朵朵反而很興奮的樣子,開心的說道:“這樣他就離開了,就不會來煩着姐姐了。”
千夕顏想想也對,下雨了更好,不過當聽到刷刷的下雨聲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
打開一條縫隙,就看到幕瀚之依舊在站着,不再唱歌了,將樹葉放到了脣邊,卻遲遲沒有吹下去。
雨水已經打到了他的頭髮上,衣服上。千夕顏越來越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麼?想要博同情贏得原諒嗎?
有必要嗎?她在他心中,到底是個什麼位置?
轟隆隆的雷聲滾過,千夕顏緊了緊衣服,天氣越來越冷了。
“阿嚏”千夕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朵朵的手突然就摸了過來,抱住了千夕顏。“姐姐冷了啊,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她抱着她的時候,確實溫暖了許多。千夕顏點了點頭,回身打算繼續睡下去。
一道金光閃過,千夕顏突然覺得有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出現了。那股氣息一直停留在外面,閃爍着金光。
隱約還聽到一聲佛號。千夕顏立刻知道是誰來了。
她沒興趣知道不破過來做什麼,只是覺得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不過那種悶雷的聲音聽起來倒是讓人很不舒服。
千夕顏躺到牀上之後,朵朵也靠了過來,縮在千夕顏身邊甜甜的睡着了。
雷聲很快就沒有了,雨聲也小了很多。千夕顏也很快進入了夢鄉。並不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又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因爲蓮落回來之後,神色也有些不對勁,他是在早上才趕回來的,雖然他有時候也會出去很久,但像今天這麼久的千夕顏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是他似乎什麼都不想說,千夕顏也只好不去問。只是隱隱覺得蓮落其實也有些憔悴,可能最近太過奔波的關係。
但是即使這麼奔波,也沒有找到方法可以救千夕顏一命。千夕顏的身體依舊透明蒼白,彷彿隨時都會散掉。
所以她一直都只能呆在屋子裡,一開始還會出去走走,到了第二天就一步都不能邁出去了。連朵朵也察覺到了千夕顏的異常。
朵朵有時候出去回來也會找些藥草給千夕顏,千夕顏有時不理會,有時實在不好拒絕就吃下去了。體內的經脈確實加強了不少,但是魂魄卻感覺不到什麼變化。
千夕顏一直呆在屋子裡,外面的事情一點都不清楚。偶然聽到一些下人談話,才知道那天晚上,幕瀚之昏倒了,不破受了傷。
千夕顏知道幕瀚之爲什麼會昏倒,他生着病還淋着雨,昏倒其實很正常,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傷這樣的重。她以爲都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看昨天的樣子,他傷的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千夕顏並不太清楚,太帶着她到了山洞,應該也費了許多功夫吧。
不破會受傷,應該跟那天的大雨有關係,這麼古怪的大雨,她其實心裡也能想到一點,又不太敢確定,她和蓮落雖然已經逃的很快了,卻也很難避免被他發現。那個人既然那麼厲害,有可能找到了這裡。
其餘的她也想不太明白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千夕顏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蓮落不斷想辦法來幫她,不過僅僅能多拖長几天的時間而已。依舊是杯水車薪。
千夕顏的心情反而平靜了很多,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在最後的時間裡,她不想總是呆在房間裡。
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千夕顏想着應該去外面好好遊玩一番。正在思索着要讓蓮落帶她到什麼地方去。是泛舟還是爬山?
其實這樣想着的時候,千夕顏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只是沒想到會突然有手從後面伸出來,直接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蓮落其實就在旁邊,見狀立刻走過來,小心的叫道:“王爺,小姐她的身體……”
“我知道,一會兒就會帶她回來。”幕瀚之沉靜的說道,然後拉着千夕顏就一直往外走去。一直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旁邊剛好就是那片湖泊。很容易就讓千夕顏想到幕瀚之對着湖面思念着她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來找她做什麼?
“你最近到底爲什麼一直帶着面紗?”幕瀚之劈頭就對着千夕顏問道,眼神很冷,似乎要將千夕顏看穿一樣。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千夕顏心裡一緊,轉了轉眼珠,淡然的說道:“不是說過了……”
“你根本沒有感染風寒對不對?我去藥房問過,最近並沒有煮過關於風寒之類的藥,而且,現在這個季節,也不容易感染風寒吧。你到底在隱瞞什麼?”幕瀚之這次似乎很沒有耐心,一連串的說道,似乎這些話他已經醞釀了很久。
千夕顏被問的無言了,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些,他居然還特意去看了她有沒有喝關於風寒的藥。他真的這麼在意她嗎?
幕瀚之在對面緊緊的盯着她,不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看到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沒有辯解,只是安靜的看着他。幕瀚之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他輕輕的搖晃着她的肩膀:“那你將面紗摘下來,讓我看啊。只是一小下,應該沒有關係吧。”
說完視線下移,看着她的雙手。“你的雙手又是怎麼會是?你受傷了嗎?所以不能給人看?”
千夕顏別過頭,小聲的說道:“沒有,沒有受傷……”確實不是受傷的問題,她要怎麼跟他解釋呢?
“既然沒有,那有什麼不能看的?”幕瀚之伸手就要摘下她的面紗。千夕顏急忙退後了一步。
眼神中有些慌亂,千夕顏仔細想了一下,決定轉身就走。
這個時候,幕瀚之快步上前,直接就一把拉掉了她的面紗。看到了她的容顏。
“你……”幕瀚之突然就覺得自己嗓子特別的乾啞。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愣在那裡,突然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就看到蓮落站在幕瀚之的身後,拍了拍雙手無奈的說道:“好奇心不這麼強不就好了。真是麻煩。”
千夕顏笑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幕瀚之,然後轉身很不在意的走着。蓮落聳了聳肩,在幕瀚之額頭點了一下。清楚掉那一秒的記憶。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千夕顏發現她的心情真的好平靜,就連幕瀚之揭開面紗的時候,她都沒什麼反應。平靜到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一邊走一邊看着湖面,倒映出了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有一點透明,好像就要消失了一樣。千夕顏拄着臉頰,蹲下身看着水面。伸手揮動了一下水面,冰冰涼涼的,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這種觸覺,至少證明了她還屬於這裡,她可以感受到一切。
後面突然有強烈的金光亮起,讓她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眉頭一跳一跳的。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千夕顏無奈的揉着眉頭,想多平靜一會兒也這麼難嗎?
“死和尚,你瘋了是不是?太久沒捱揍了心裡不痛快是不是?”遠遠地還能聽到蓮落的怒吼。
果然是他們打起來了。千夕顏不由的站起了身,擔憂的望着那個方向,不是都講和了嗎?這個時候還打什麼啊。
不破不斷的轉動着手中的念珠,將其中一顆拋到了空中,籠罩在蓮落的身上。蓮落不耐煩的往後飛退。手中快速的凝結出一個光團。“我最近心情正不好呢,打一架也好。”
不過他剛說完,不破卻反而不太想打了,他低下身子,抱起了地上的王爺。“你對他做了什麼?我看到你對他做法了。”
蓮落挑了挑眉毛,他知道不破對妖類還是會存有戒心的,所以出手並不奇怪,而且不破也沒有下殺手,只是想逼走他而已。
但他偏偏就不要解釋什麼。他的雙手揮動,拿出一把剪刀來。飛快的旋轉過去。
很快就到了不破的身邊。不破還抱着瑞王爺,有些狼狽的往後退。手指間金光閃爍,扔出了一道符咒。
符咒閃着金光攔在了他的身前,那一瞬間蓮落立刻感覺到法力受到了壓制。雖然有些不舒服,他依舊不打算退後,反而上前來到不破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