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都讓開。”宋司正不悅地讓那些擋路的宮女讓開,自己率先走了過去。
千夜和曹典正緊隨其後,上前一看,溪邊草地上的血,似乎是被人用水衝過,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但是存心去找這院落中殺人第一現場的話,就能發現這裡的草和別處的不同,草葉壓的略低,也更潮溼。
“草被壓過,有踐踏和拖行的痕跡。”曹典正上前查看,一邊說着,一邊撿起草叢裡壓着的一片紅楓葉,“小溪對面就是楓林,偶爾有楓葉飄過來,這和死者鞋底綠草色、紅楓色完全吻合。這片楓葉碎了,不是自然碎,應該是人踩踏或壓過。”
千夜看了看這附近,這裡竟然就是她和玄烈盪鞦韆的地方。
現在,千夜並不知道上官笙兒來這裡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見了什麼人,但是她確定,上官笙兒是被那紙條引誘來的,而且目的,是因爲擔心自己的姐妹出事。
可是她不明白,上官笙兒好歹也是將門之後,就算是沒有多高的武功,平日裡強身健體的練習必定不少,有人要殺她,不可能太容易,絕不至於一簪斃命。
她看了看四周的情況,道:“曹典正,這裡血跡斑斑,都是噴濺的軌跡,請你仔細看看,確定是第一現場了嗎?”
曹典正肅容道:“確定。血液軌跡有兩種,一種是由高處噴濺,那是因爲死者站着被刺傷時,頸部血脈突然破裂,血液噴出。還有一種角度很低,那是因爲死者倒下後被拖拽的過程中,傷口不斷噴涌鮮血導致。所以這裡一定是第一現場,但是除了拖拽痕跡以外,卻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
話音未落,辰月居的宮女們就都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來。
曹典正說的雖然是血液軌跡,沒有對殺人的情形多加描述,但是單單是聽着血液噴濺的過程,就不難想到,上官笙兒被殺的情景……
千夜聽着,緩緩閉上了眼睛,還留在一隻手上的鐐銬,在她緊握雙拳的時候,微微晃動着,發出陰森的脆響……
她想殺人。
此時此刻她只想用更殘忍的方法,把兇手一點一點殺死,把上官笙兒那時的痛苦和恐懼、絕望和無助,一百倍、一千倍地還給那個殘忍的兇手!
“腳印……溼地上一定有腳印……”她喃喃道。
曹典正聽了,吩咐助手:“找足跡。”
兩名助手和曹典正一起在草叢裡找,很快就找到了兩種不同的足跡。
一種,就在草叢最亂的地方,雖然並不容易看清,但是因爲曹典正之前已經驗過上官笙兒的屍體,所以肯定,這個足跡來自上官笙兒。
而另外一個足跡則偏小,小得不可思議。
一般成年男人的腳長大部分是七到八寸,而龍鉞國從來沒有纏足的習俗,成年女子的腳,大部分也是六寸左右,可這雙腳印,看起來只有五寸。(注:1寸≈3.3釐米)
這麼小巧的腳,就算在女子之中也是少見的。
曹典正選了一個最明顯的足印,讓人把石膏水倒了進去,對宋司正說道:
“這足跡一開始不太深,在拖拽痕跡旁邊就變深了,是壓力導致的,所以可以肯定,這雙五寸小腳的主人,就是兇手。”
一聽這話,千夜疑惑地看着那石膏慢慢凝固的位置。
五寸。
她的腳就是五寸。
這麼小的腳,比一個孩子的都大不了多少,從小到大她都沒見過幾雙。
她不相信,兇手竟然和她一樣,剛好是五寸的玉足。
如果不是剛好,不是巧合,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對方殺上官笙兒、陷害千夜,有極其充分的準備。
不但在她房間裡偷出了那根牡丹花髮簪殺人嫁禍,還偷了她的鞋。
這時候,宋司正一聽,就走到千夜面前:“沈姑娘,你既然急着撇清嫌疑,不妨讓我們看看你的腳吧。只要你的腳跟這五寸的足跡不一樣,本司正就放了你。”
千夜沉默地看着宋司正,心知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個越收越緊的圈套,對方有備而來,那雙鞋的倒模只要一出來,所有人都會以
爲,那足跡是千夜的,她就是殺人兇手。
她咬着牙,目光冷冷地跟宋司正對峙着,並沒有把腳露出裙底。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千夜,大家見她不肯將腳露出來,都開始有所猜測。
看着她的女史就更緊張,靠攏得更近,生怕她又像剛纔在殿中一樣用手上懸着的鐐銬傷了宋司正。
就連辰月居的幾個宮女,都不禁面面相覷,因爲她們都是親眼看見千夜從外面回來。
那麼她這段時間去了何處?難道她真的殺了平日姐妹相稱的上官笙兒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看法都出奇地一致,千夜彷彿成了衆矢之的,雖然沒有人說話,可是那些利箭一樣的目光從四面射過來,令她心寒至極。
她冷哼一聲,擡起玉足,一撩裙裾,露出了一雙小巧玲瓏的粉藍色繡花鞋。
一陣驚呼聲起,有的人露出鄙夷和嫉惡如仇的目光。
宋司正笑了起來:“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千夜淡淡一笑,放下腳,理了理裙裾。
“大家都以爲我是兇手,宋司正這麼問,顯然是再給我一個自辯的機會了?那我便不客氣了。”
說着,她沒理會瞠目結舌的宋司正,也沒有看那些把她當成洪水猛獸的人,徑直走到曹典正身邊:
“曹典正,能否借你的測量工具一用?”
曹典正知道千夜見識不凡,對於細節,簡直可以說是過目不忘,洞察敏銳,剛纔就看出霜濃殿並非案發第一現場,此刻要工具,肯定又有驚人之舉。
她看了宋司正一眼,見宋司正板着臉不說話,便沒有開口詢問,而是親手從助手手裡接過托盤,舉到了千夜面前:
“只要是對案情有幫助,不毀壞證物,沈姑娘就用吧。奴婢也想看看,沈姑娘還有何高見。”
千夜沒想到曹典正不但經驗豐富,而且對宋司正並不是盲目地聽從,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曹典正,接過托盤中的一個刻度尺,走到剛剛進入草地的一個五寸的足印前,蹲下測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