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聽了鳳兮晴的問話面色一白，有些結巴。
要怎麼告訴神醫姐姐，兩個老太醫就給她定了個醫女的頭銜，那可是很低的等級，連給後宮嬪妃看病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給那些奴婢宮女們看病。
看昨天的架勢，景王爺也是十分重視這位神醫的，兩個太醫可是對品級這件事一個字都沒敢提，生怕惹了王爺不高興。
但是他們也固執的沒有提高神醫的品階，這讓白芷十分的糾結，告訴鳳兮晴吧，還怕鳳兮晴不滿大鬧一場，不告訴鳳兮晴吧，這裡出了院門就是御醫院，能隱瞞多久呢？
白芷的糾結鳳兮晴全都看在眼裡，心裡多少明白了幾分，見白芷始終不敢說，便沉了幾分面色道：“白芷，說，他們究竟給我登記了幾等品級？”
白芷見風兮晴變了面色，只好據實相告道：“很低很低，雖然在醫女裡是最高的，是正八品醫女，但是在御醫院裡是很低很低的。”
鳳兮晴冷着面色問道：“御醫是幾品？胡太醫又是幾品？”
白芷忙答道：“御醫是正五品，胡太醫是正一品。”
“你是幾品？”鳳兮晴的語氣已經冰冷的聽不出情緒。
白芷低着頭回答道：“奴婢是從九品。”
鳳兮晴語氣幽幽的回答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我這沒什麼事情了。”
白芷擔心的看了看鳳兮晴，鳳兮晴不耐擺了擺手，白芷只好退了出去。
鳳兮晴拿過自己從鳳府帶來的薰香，點燃了放在銅製的小香爐裡，看着香菸嫋嫋的升起，視線竟然漸漸的模糊起來。
這一次鳳兮晴真的感到了委屈。
來到了古代，鳳兮晴沒有哭，在鳳府每天扮成傻子開始被鳳兮謹算計鳳兮晴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給每天排了長龍的人看診累成狗，鳳兮晴也毫無怨言。
但是這一次當她高高興興的來到了古代的最高醫生俱樂部——御醫院的時候，居然不被人承認，鳳兮晴真的感到了委屈。
明明那些笨蛋御醫們連個簡單的玉蜂毒都解不了，明明把他們能治好的鬼花當做毒花，想要隨意的燒死人的時候從不自責，明明那個胡老太醫對自己恭敬有加，態度和善，卻一轉頭給了自己那麼低的等級。
難道自己奉旨進入御醫院就是爲了給宮裡的沒人理睬的小宮女看病的嗎？那自己曾經治好的那些大官和大官家屬的疑難雜症又算什麼？算自己越級診病嗎？
這一次，鳳兮晴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難過了。
本以爲進了御醫院能夠找到許多自己在醫術上的知音，現在看來恐怕自己在御醫院只能找到競爭的對手了！
鳳兮晴默默的流了幾滴淚，自嘲的笑了笑，發覺自己頭一次也變得這麼容易傷感。便直接擦了眼淚，走了出去，讓自己做醫女是不是？那好，自己就做個讓他們整個御醫院都印象深刻的不一樣的醫女！
鳳兮晴走出了院子，喊過了白芷，對她說道：“醫女的日常事務是什麼？有排號需要看診的病人嗎？”
白芷忙回答道：“神醫姐姐，你真的甘心只當一個醫女？你和景王爺的關係那麼好，只要和王爺稍稍的說一句，王爺小小的過問一下這件事，他們就不敢欺負你，馬上會把你提爲御醫的！”
鳳兮晴卻搖搖頭道：“我不打算那樣做，醫女就醫女，我就是隻做一名醫女也絕不會辱沒了我神醫的名頭。”
白芷見勸不動鳳兮晴只好說道：“醫女一般做的只有兩件事，給等級高的御醫打下手，或者自己去給患了病的低等級的小宮女看病。但是一般給小宮女看病是不容易看好的，因爲御醫院不會免費給小宮女出藥材，小宮女又沒有錢買，所以根本很難治好，都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鳳兮晴點了點頭道：“那小宮女要是患病了也會來御醫院登記排號嗎？還是偷偷的找來看病？”
白芷又認真的解釋道：“按照規矩都是要登記造冊的，但是如果小宮女病的不重，是不會來這裡排那個沒有希望的號的，想一想這個宮裡該有多少宮女？每天又有多少人病着？醫女們怎麼看的過來？所以小病她們都忍着，是不來登記的，只有那些病很重的眼看要死掉的人才會來排號。一般也要排上好幾個月才能輪到醫女去一次，很多時候，還沒有排到，小宮女就死了。”
白芷曾經也當過小宮女，所以對這些情況比較熟悉，說起來想起了當初的苦日子，竟然眼圈一紅，流下淚來。
鳳兮晴抽出了自己的手帕塞給了白芷道：“別哭了，現在有我在，不會讓那些悲慘的情況再發生了。”
白芷聽了驚訝的擡起頭問道：“神醫姐姐，你要幹什麼？”
鳳兮晴笑了笑說道：“給她們看病。”
“可……”白芷又想把各種困難都說一遍，比如什麼沒藥，什麼會被人看不起，什麼沒有跟着御醫混有前途，什麼很多病重的人根本治不好，白白壞了名聲。
鳳兮晴從白芷的眼神中就讀懂了這些擔心和意思，輕輕的把食指在嘴脣前噓了一下道：“去取宮女們登記過的名冊，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去宮裡各處出診。”
白芷見鳳兮晴態度堅決，只好去取花名冊，鳳兮晴拿到了花名冊翻看的時候又讓白芷去給自己領了個醫女專用的藥箱，打開看看，雖然裡面都是些簡陋的器具，但是也算各種器具都有，湊合着也能用，便揣了花名冊，帶着白芷直接出診了。
鳳兮晴由白芷帶路直接去了養病的小宮女通常住的地方——雜役室。
因爲一般的小宮女得了重病是不能繼續待在主子身邊的，怕傳染給主子。
所以一般都會讓她們搬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去等死，命大的呢熬過去還會活着回來，要是原來的主子不嫌棄就會繼續要回去。
要是原來的主子嫌棄，就會直接退給內務府，另尋新主子了。
現在鳳兮晴就和白芷來到了患重病的小宮女扎堆養病的地方雜役室的簡陋宿舍。
剛剛進院子，鳳兮晴就聞到了一股污濁的病菌的味道，馬上就聽到了有人在狂咳嗽，有人在嘔吐，有人在呻吟，還有人在幹喊着：“快讓我死了吧，快讓我死了吧，我忍受不了了。”聲音極其悲慘。
縱然是鳳兮晴經歷過各種的悲慘場面也被這種集體悲傷的情緒感染，心裡酸澀起來。
白芷跟在後面，輕輕拉了拉鳳兮晴的袖子低聲道：“神醫姐姐，我們走吧，這裡有可怕的傳染病，我們要是被傳染了怎麼辦？也是沒有人來管我們的。”
鳳兮晴剛要說話，忽然就聽屋子裡有人高喊道：“醫女來了，我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了。”
鳳兮晴的心裡一堵，剛纔的那個聲音是多麼的渴望，多麼的興奮，該是盼望了多久的人才會聽到個聲音就認爲是醫女來了？
果然，馬上有一個聲音反駁道：“別做夢了，哪個醫女會來我們這種都是死人的地方，來找晦氣嗎？死了心吧，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嗚~”接下來，鳳兮晴竟然聽到了哭聲。
接着又有許多人哭起來，整個屋子裡悲傷的氛圍更濃了。
鳳兮晴給白芷使了個眼色，白芷馬上高聲喊道：“你們精神點，我們御醫院新來的醫女姐姐來給你們看病，你們都給我老實點，別鬧了。”
馬上屋子裡的哭聲全都停止了，有人興奮的說道：“是白芷姐姐，真的是醫女來了。”
然後，漸漸的窗口上伸出了許多的手臂和許多半個披頭散髮的頭顱，都是想要看真切是不是白芷帶了人來了。
當看清楚院子裡站的真是醫女打扮的白芷的時候，她們都興奮起來，盡力大喊道：“白芷姐姐，先醫我，我……”後面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代替。
鳳兮晴皺了鄒眉，看了看趴在窗口上的人密度和聲音的嘈雜，估計現在躺在這個幾十平米的小屋子養病的小宮女不下兩百人。
這麼多人，鳳兮晴就是真的走進去，恐怕也是沒有可以安靜給她們看診和治病的空間。
於是，鳳兮晴停住了腳步，對白芷道：“你去進去看看，找一個還有幾分力氣的把人一個一個擡出來看診，裡面地方小，沒辦法看診。”
“好。”白芷放下鳳兮晴的藥箱，走進了那個滿是病人的屋子。
剛剛鳳兮晴的話裡面的人也聽到了，此刻都興奮的大喊道：“我，我，我有力氣。我有。”……
其實她們未必真的有力氣，只是想着能夠最先出來見到鳳兮晴，能夠最先輪到她們看病罷了。
於是，很快，白芷便拉了兩個人出來，先讓鳳兮晴給看。
鳳兮晴先是診脈，發現這兩個人倒是真沒什麼大病，一個是身上長了瘡，惡臭有味道，便被人趕了出來，一個是幹活的時候斷了一根手指，被人嫌棄也趕了出來，全都被扔在這裡不死不活的熬着。
鳳兮晴先是給斷了手指的人上了自己自制的消炎藥，給她包紮好了斷指，又給那個長瘡的人用刀把髒東西清理掉一些，對症上了消炎藥，也把傷口簡單包紮了。
兩個宮女都顯得有些興奮，大聲喊道：“醫女大人，你居然有藥？你真的有藥？你哪來的金瘡藥啊？我們可是沒有銀子給的。”
鳳兮晴微微一笑道：“這些藥都是我自己的私藏，放心吧，不要錢，去吧，你們幫助白芷去擡別的病人出來。”
“沒問題，謝謝醫女姐姐免費給我們上藥。”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落淚了。
鳳兮晴的心裡也無比酸澀。想想昨天自己還因爲御醫院分給自己的小院子太過簡陋而不滿，今天面對這些病了只能等死的小宮女，別人免費給了一點藥就感激涕零的她們，鳳兮晴感觸良多。
自己或許是太幸運了，太幸福了，纔會忘了這個世界上比自己生活的苦的人還有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