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雲將項鍊拿在手裡,反覆端祥了許久,手指一遍遍摩挲過上面刻着的雲、雨二字,目光溫柔得像是在凝望初戀情人。
忽然,鬼使神差的,他將項鍊戴到了自己頸子上,然後從兜裡掏出在方小艾那裡弄來的“紅痣”,摁在自己耳後。幾秒鐘之後,耳朵裡忽然有了聲音:“秦慕雲,相愛相殺的滋味如何?聽說你逼着自己最愛的女人整容了,你會後悔的,呵呵呵……”
鬼面?!
秦慕雲頓時大怒:“你是誰?你在哪兒?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然而,回到他的,只有無邊的沉默,彷彿剛纔的聲音,只是他的一場幻覺。
秦慕雲又等了許久,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摘下耳後的接收器和項鍊,馬上打電話給技術部,詢問剛纔的對話是否追蹤到鬼面的信息。
“對不起,大少爺,我們剛纔根本沒有接收到任何的信號。”
“怎麼可能?剛纔他明明跟我說話了。”
“這種情況可能是他在我們安發射器前事先儲存設置成自動發送的,您的接收器和通訊器一連接,事先錄好的音就會自動發送。”
秦慕雲只覺得如芒在背。按照技術人員的說法,這是鬼面事先錄製的,可這兩句話,明明就是對他說的。可見,鬼面對自己,有着相當的瞭解,甚至是潛伏在自己的身邊。
頓了頓,秦慕雲把剛纔收到的鬼面說話的音頻發送給了技術部:“你們能夠把這份處理過的聲音還原嗎?”
幾分鐘後,技術部反饋回來消息:“對不起,大少爺,時間太短,恢復效果不明顯。”
秦慕雲頹然的丟了電話。
一切,又回到了遠點。
鬼面是誰,依舊是個迷。相反,自己的一言一行,卻好像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對自己相當熟悉的人,有誰會跟自己過不去?
秦浩?沒那頭腦。
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太多了,完全找不到目標。
而且,他們對自己,根本就不算了解。
對自己瞭解的,只有阿坤和西傑。
阿坤?西傑?
秦慕雲被腦海裡冒出來的名字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走出了書房。他怕自己再想下去會瘋掉的。
王伯一見秦慕雲走下旋梯,趕緊小跑過來殷勤的招呼:“大少爺,您忙完了?小希,快給大少爺盛碗熱湯暖暖胃。”
秦慕雲走向餐桌,端過小希盛的湯喝了下去,只覺得往日愛喝的鮮湯全無滋味。
小希見秦慕雲一口氣喝了個精光,帶着幾分驚喜的問道:“大少爺,要不要我再給您盛一碗?”
秦慕雲擺擺手,轉身走向沙發。王伯正在那裡整理剛剛從信箱裡拿來的郵件,他一邊把財經報給秦慕雲理出來放在沙發上,一邊將那些煩人的垃圾廣告信件丟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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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個信封掉到了秦慕雲的腳邊。
王伯低頭,一見上面印着某某醫院的字樣,以爲又是什麼醫院新開張在漫天灑廣告,想也沒想撿起來就往垃圾信件裡丟。
秦慕雲不經意的一扭頭,正好瞥見上面有“施欽雨小姐收”的字樣,於是趕忙制止:“等等,給我看看。”
王伯將信遞過來,秦慕雲打量了一下,只見上面印着“嘉禾醫院”的字樣,上面還蓋着公章。
“嘉禾醫院?好像沒有聽說過。”
“大少爺都不知道的,肯定是個小醫院哪,說不定還沒有開張呢。您別信這些,以前我收到過好多次這樣的信,一拆開,全是廣告。要不就是請你去免費體檢,醫藥費優惠百分之多少等等。總之,全是垃圾。”
秦慕雲的目光落在“施欽雨小姐收”那幾個字上,忽然拆開了信。裡面掉落出來幾張紙,居然全都蓋着鮮紅的公章。
秦慕雲撿起一張,看着看着,臉色變了。
這是一封致歉信,大致內容如下:
“尊敬的施欽雨小姐,您好!11月25日,您在我院進行的血液化驗,由於我院檢驗員的失誤,將您的九號樣本與六號樣本混淆對調了,致使檢查結果出現了重大失誤。在此,我們對您表示深深的歉意,並且鄭重的做一更正:您並沒有患白血病,你的化驗結果,隨後附上。再次向您道歉並且懇請您的諒解,如果您要求精神補償,請前來我院協商,謝謝。”
失誤?不是方小艾故意演苦情戲而是醫院指鹿爲馬?
此時,秦慕雲只覺得心裡翻江倒海,萬般情緒涌上心頭,複雜得難以言喻。
他低頭,瞥見腳邊還有一張紙,撿了起來。這是一張化驗單,雖然他看股市數據很厲害,但隔行如隔山,看這種醫學上的數字,卻是一竅不通。
不管是什麼,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誤會方小艾了,並且強迫她整容,回到從前的樣子。秦慕雲捏着那張化驗單,一頭衝了出去。
醫院,阿坤正守在門外,老外忽然走了出來,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說道:“我不能給她整容。”
阿坤一驚,挑眉問:“爲什麼?”
“她長得很漂亮,非常具有東方女人的魅力,你們幹嘛要把她整成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孩子?”
阿坤眼一橫:“叫你整就整,哪兒那麼多廢話?再說,我們可是給了你鉅額的手術費。”
老外聳聳肩:“很抱歉,我是真的不想做這單生意。我是個完美主義者,這樣美麗的女孩子,我不捨得動刀把她變醜。呃……錢的話,我可以退給你。”
“不想做?門兒都沒有!”阿坤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錚亮的手槍,狠狠地頂着老外的腦門,呵斥道:“趕緊去做,不然我崩了你!”
“好好,我做。”
老外雙手做投降狀,轉身縮回了手術室。
半小時後,秦慕雲一路上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就在接近醫院兩公里的時候,堵車了。看着緩緩蠕動的車輛,秦慕雲一拳捶在了方向盤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打電話:“阿坤,她怎麼樣了?”
阿坤回頭看了一眼亮着燈的手術室,大聲道:“大少爺,您放心,我一直盯着呢,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您不知道,那老外忒死板,說是把她整醜了,他不想幹了,最後,還是我拿槍頂着他腦袋逼他進去做的……”
秦慕雲“啪”一聲摔了電話,這個阿坤,做事兒倒是認真!
阿坤正說得起勁,忽然聽到那頭“啪”一聲斷了,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糟糕,大少爺又生氣了,難道我又做錯了什麼?
一會兒,手術室的門開了,施欽雨被推了出來。阿坤連忙跑上前去,只見她整個臉都包裹着厚厚的紗布,像個木乃伊似的。
阿坤伸手,被老外擋了回去。
“幹嘛?”
“我得檢驗一下你整得像不像啊。”
“現在腫的跟豬頭似的,怎麼看?起碼也要三五個月才能恢復的。”
阿坤訕訕的縮回手:“那她怎麼一動不動的?”
“麻藥還沒有過呢,她正昏睡着,怎麼動?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
阿坤紅了臉,只得站到一邊,看着一羣醫生護士把施欽雨推入病房。
一小時後,秦慕雲終於趕到了醫院。
“阿坤,方小艾她人呢?”
“已經出來了,您不知道,滿頭滿臉都裹着紗布,像豬頭似的。”
秦慕雲伸手一拳擂到阿坤身上,訓斥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阿坤有些委屈的摸着自己的頭,不是大少爺先問的嘛,自己這又是什麼地方出錯了?
正發愣呢,秦慕雲的掌風再次襲來:“哪間病房?杵着幹什麼?還不帶路?”
“大少爺,她沒醒,你現在去也白搭,醫生說麻藥還沒有過呢。”
“少根筋的東西!”
秦慕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轉身走進了王醫生的辦公室。
王醫生一見秦慕雲,嚇得趕緊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秦、秦先生,您,有,有什麼……”
秦慕雲把手中的化驗單拍到桌子上:“趕緊給我看看,這是什麼病?”
王醫生瞪大了鏡片後的眼睛,仔細看了看數據:“沒、沒病,是有、有了……”
“好好說話,一會兒沒病一會兒有了的,到底有沒有病?”
“沒有。她是、是有孩子了。”
“孩子?”
秦慕雲一把揪住了王醫生的衣領:“之前化驗的時候,你就沒有檢查出來?”
“查、查出來了。”
秦慕雲一把將王醫生扔到了對面牆上,又再次將他拎起來,逼近他,雙眼噴火,厲聲問道:“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王醫生被一摔一嚇,說話反而利索了:“我告訴你誤診之後就要告訴你的,可你轉身就走了。”
秦慕雲頹然的鬆手。
一切,怪不得別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張化驗單上:“能確定胎兒的狀況嗎?”
“要知道胎兒狀況,最好是去照B超。現在的化驗數據,只能看出各項指標正常,據我的經驗推斷,胎齡在四十天左右。”
四十天?不就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的日子嗎?她喝醉了,與他極盡纏綿,最好卻吐出了“方小艾”三個字。
現在,這個叫方小艾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她本來有一張他最愛的女人的臉,就在一個小時前,他逼着她整回去了。
現在,他要如何面對她?
秦慕雲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外面,在走廊上的冰冷的長椅上坐下。
阿坤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頹喪的秦慕雲,趕緊跑過來叫:“大、大少爺?”
“沒事,阿坤,你先回去,我在這裡就行了。”
“是,大少爺。”阿坤順從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