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似君非君
四周空無一人,任憑沐子隱怎麼呼喊都沒動靜,她在地上爬了幾下,驀地聞到絲絲血腥味情深不惑(軍旅)。微微一愣,心裡慌得不行,她便扶着邊上的椅子站起身,再跌跌撞撞的朝着冷風吹來的方向摸去。
鐵鏈在地板上拖動着,發出刺耳的響聲。沐子隱邁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由於看不見再加上身上的束縛,她便時不時的摔倒在地。嬌嫩的肌膚經不起粗糙地板的摩擦,不多時已經溢出了血絲,細小的沙子嵌進傷口裡,疼的慌,可這再疼也比不上她心裡的疼。
葉孜然,你到底對莫姐做了什麼,你把她怎麼了!
沐子隱好想咆哮着質問葉孜然,可她心中卻隱隱不願意再多問他,就是怕得到更可怕的答案。她膽小,她怕疼,所以纔會小心翼翼的過着日子,不敢輕易把誰放在心上,她怕自己太看重了卻得不到迴應。對於季莫的在乎,無論是不是因爲藥物的關係,現在是真的很在意她。她是她的姐姐啊,她想着一定要保護她,她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這一片地獄,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離開,帶着她一起離開。
不拋棄不放棄,鐵六連不是教過的嗎,她沐子隱纔不會這麼輕易言輸。
心中又多了一個信念,沐子隱更加堅定的摸索着往門外走,她本就是個性子倔強的人,堅定了念頭就更加不會放棄。
顧宅的屋子擺設繁瑣,葉孜然是有意讓她們在人少的地方相見,因此沐子隱當下所待得地方是個相當於雜貨間的屋子。顧金山作爲天家組織三大堂主之一,宅子裡的東西自然也多,家僕們偷懶,這雜貨間裡東西也沒放的多整齊。
對於一個盲人來說,混亂的屋子可不是個行動的好地方。沐子隱一次又一次的跌倒,等摸到大門門檻時,身上早已磕得青一塊紫一塊,手掌心兒也冒着血絲。
挨着門板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股狂風猛地掃了過來,沐子隱擡起手擋着,再咬緊牙關往前走。門下是青石板做的臺階,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她又怎麼會知道這有臺階呢,自然是一腳踩空往前跌去。
身體沒了平衡,在半空中晃過,預想中的冰冷地面倒是沒出現,一個熟悉到令人想哭的懷抱接住了沐子隱。清新爽朗中帶着淡淡菸草味,暖爐一般溫暖,頑石般堅硬,被他這麼緊緊抱着,再大的風雪也無所畏懼。
“袁……袁朗……”仿若置身在夢境,沐子隱不敢相信的喃喃喚到,聲音裡帶着濃濃的鼻音。再沒有人能向袁朗這般,給她最大的安全感,只要他在,她就什麼也不怕。
風雪還在肆虐着,冰冷的雪地上,高大的男子躺在那做了人肉墊子,胸膛上趴着個嬌弱的少女。他伸出雙手抱住了她,任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啞着嗓子喃喃,一聲又一聲,每聲都帶着哭腔。
“袁朗……袁朗……袁朗……”
埋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裡,沐子隱低低的喊那個人的名字,她不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他。只這一刻,一觸碰到他的氣息她就撐不下去了,拼了命的堅持、倔強都在慢慢瓦解。就像是離開了樹的葉,在蕭瑟的秋風中孤苦飄零,墜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天降恩賜,她又突地回到枝端,繼續享受着大樹的溫暖和保護。
落葉歸根,恆古不變的自然定律,又怎會有天降恩賜呢?所謂恩賜,不過是孤援無助的人,在最絕望時期的美好願望而已。
沐子隱還在那隱忍着不要哭出來,抱着她的男人已經很是乾脆的開口,打破她的美好幻念。
“我是佛手堂堂主官言朗,不是你所叫的什麼袁朗。”
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與袁朗的一樣,只是少了他的低沉沙啞,多了些冷冽和生分。沐子隱微微一愣,接着快速起身爬到一邊,她是被葉孜然折磨的傻了嗎,袁朗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官言朗,官言朗?言朗,袁朗,這名字讀起來倒是相近的很,他身上的氣味和說話的聲音也跟袁朗很像,只是那個人應該不會來這吧。
沐子隱坐在雪地上徑直想着,一邊的官言朗已經站起身,他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而後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濃眉輕微一擰,嘴脣微張似要說話,卻在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閉了嘴。
“那個闖了大禍的賤丫頭這次死定了情深不惑(軍旅)!”
人未至聲先到,顧家堡身份最大的丫頭小蘭,正領着一幫護衛往這邊奔來。一行人踏着重重的步子,個個手拿武器,滿臉凶神惡煞的衝到了雜貨間門前。見到官言朗,幾人先是一驚,接着忙跪下/身恭恭敬敬的行禮。
“官堂主。”
官言朗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任由他們跪在冰天雪地裡,等了小會才懶洋洋的開口讓他們起來。一起來,小蘭便陪着笑臉道:“這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官堂主怎麼在這?要是凍着您了,那就是我顧家堡的大不是了。”
“就是就是,要是凍壞了官堂主的身子,我們可擔待不起。”有護衛諂媚的附和小蘭的話,他一開口,其餘人立刻也跟着討好。
明明是現代人,非要學着古人的腔調說話,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學起來也不像,那腔調聽起來真是令人不舒服。望着小蘭一行人古代風的穿着,聽着他們彆扭的腔調,官言朗不悅的皺眉,正欲說話,一人卻先他開口。
“小生見這的梅花開的不錯,便邀了官兄和莫夫人一起來賞玩,不料遇着個瞎了眼的丫頭,冒冒失失就撞了夫人。”
輕佻散漫的說話風格,除了葉孜然還能有誰,他從小道上邊說邊朝這邊走來。到了近前,指了指地上的沐子隱又道:“是小生讓官兄看住這闖禍之人的,你們幾個還是不要再廢話了,駕着人趕快走吧,老爺還等着呢。”
葉孜然的身形修長,一襲白色旗袍更添了幾分書生氣,他的臉本就俊逸,一雙桃花眼更是會勾人。被他這麼一瞧,小蘭的臉立刻紅了,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她做出無比嬌羞的樣子:“葉神醫說的對,你們幾個還不快點把那死丫頭拖着,到老爺跟前受死去!”
小蘭發令,幾個護衛立刻撲上前,不由分說架起沐子隱就往前院走去,葉孜然和官言朗對視一眼緩緩跟上。
繞了七八個彎,走了段路之後,就來到了前院的正廳。廳內氣氛異常嚴肅,主位上坐着的顧金山臉色極黑,在他下方跪了一地的傭人。地上還有些碎掉的茶杯和一灘血,估計是誰運氣差,偏偏在他火冒三丈的時候出了差錯,所以直接被打死了吧。
“老爺,人帶來了。”隨着這一聲,沐子隱被兩人反剪着胳膊按到地上跪着,那力道大得她忍不住痛呼。
廳裡邊除了主位上坐着的顧金山,左側立着無常堂幾位門主,右側立着官言朗帶來的幾名隨從。其中臉上戴着黑色面紗的,就是天家組織領頭人很看重的女子,顏如水。
顏如水這個人非常神秘,永遠一身黑色裝扮,除了領頭人外再沒有人見過她面紗下的臉。她的性格很古怪,爲人處事都隨喜好而定,有時善良無比,有時毒如蛇蠍。外人稱她爲“黑寡婦”,因爲她擅長用毒且醫術也十分不錯,常人一般不敢輕易招惹她,第一是因爲領頭人重視她的原因,第二就是她的性格多變,指不定看你不爽就撒把毒藥,結果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季莫肚子裡懷着的是顧金山盼了好久才盼來的“金兒子”,此刻出了事還差點流產,他自然是氣得雙眼冒火。一暴躁他就失了理智,就想着殺人解氣,這也是天家鎮那座亂葬崗的由來。剛纔有個丫環端茶上來,顧金山嫌她穿着白衣服像喪服,二話不說拿出槍就殺了她,宅裡的人聽到槍聲就都聚了過來,這纔有了當下的情形。
見沐子隱被帶了上來,顧金山操起手中的兩顆大金球就砸了過去,押着她的兩名護衛機敏的閃開。純金的東西硬的很,顧金山也是下了狠手,兩下合着重重砸在沐子隱的腹部,逼得她直接噴出一口血。
看着堂下跪着,披頭散髮一身粗衣的沐子隱,顧金山惡狠狠的道:“賤奴!竟敢衝撞我顧金山的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這臺詞聽起來真是沒創意,沐子隱無聲的彎了嘴角,再撐起身子抹去脣邊的血。她要回答些什麼?跟中國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五體投地大喊饒命?呵!她又不是苦情電視劇裡的女主角,纔不可能去那樣做。比起自己的性命,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季莫怎麼樣了,想罷便問:“莫姐在哪?她有沒有事?”
“賤奴!你臉上蒙着塊白布是在示威嗎?巴不得我的莫兒快點死?”瞥見沐子隱眼睛上蒙着的白布,顧金山瞪着眼怒火沖天的大吼,“來人,把那塊不吉利的白布給我拿下來扔掉!”
“是!老爺。”邊上的護衛聽令,急忙奔上前扯掉沐子隱眼睛上蒙着的白布。
一直遮着眼睛的白布突然被拿開,刺眼的光線立刻衝向眼睛,一瞬間只覺得有千萬根銀針紮了過來一樣,疼的沐子隱忙擡起手捂住它。看到她的反應,顧金山陰冷的道:“還敢拿手擋着,把她的手給我剁下來!”
隨着那道命令,護衛緩緩走向沐子隱,一直在旁邊默默看着的葉孜然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一個身影猛地擋了過來,是官言朗,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眼眸深處蘊藏着一絲殺氣。
所有人都緊盯着護衛的動作,沐子隱還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指縫間流出了血。就在護衛揚起手中的刀要揮下的時候,一聲槍響,護衛立刻慘叫着捂住自己的手在地上翻滾。
葉孜然定了定神,目光淡定的望向開槍者,一身黑衣的顏如水靜靜立在那,手裡拿着把小巧玲瓏的金手槍。
“顧堂主,這個人你不準動,我要了。”
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作者有話要說:顏如水有印象嗎?前面沒V的章節出現過的,我還特地標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