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界本是以我青丘爲樂土。想當年,青丘的人丁興旺是妖界之中鼎鼎有名的。那還多虧了我的哥哥白荀。當年可以說是行商坐賈不絕如縷。我耳畔似乎還能夠迴響起當年阿大的叫賣聲“豆包,熱乎的粘豆包嘞!~”當然,還有大長老的囉嗦:“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也還有白荀的碎碎念:“小唯,別玩了,趕快練功去。”
如今我駕着非得並不很高的雲彩,越過青丘之上的林海,降落於狐狸洞門口。物是人非,再應景不過。青丘如是,可再也聽不到當年那羣孩子從門前跑過的熱鬧,再也瞧不見那些攤販,再也找不到除了我和白荀之外的其他人。流水叮咚,狐卻不知所蹤。
到了狐狸洞門口,我就傻眼了。
腳底如同灌了鉛一般,步子都邁不動。
每走一步,都心如刀絞。
那場夢竟然是真的,白荀面如死灰地躺在洞口。那是他從高空跌落的地方。此時看他的樣子,讓我無比的心疼,我顫抖地撫摸了一下他的臉,試了一下鼻息。良久,我跪倒在他的身邊,說不出一句話。
“哥,你等我救你。我來救你了!~”
白荀爲了我遭遣,可是我卻全然沒了那段記憶。
曾經,在被擄去魔界的時候,我覺得作爲一隻靈狐是不幸地。因爲總是會有人想要利用你的心頭血,而心只有一顆啊!~
如今,我卻無比的感激上天讓我做了一隻青丘的靈狐。
除了我的心頭血和西王母的靈芝仙草,恐怕再沒有什麼能夠讓白荀康復的了。幸好我有三千年的道行,如今還有魔尊的精元在體內。即便是拼了性命,能夠救了他,也是值得了!~
白荀的身體已經是非常脆弱了。我甚至不敢去揹他。
找遍了些竹子,從中劈開做了個爬犁模樣的東西,把白荀放在了上面重生之都市梟雄。這樣他的身體不吃力,我纔不會再難過。
回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自己有多不負責任。
白荀已然去了九重天,那麼青丘的事情就理所應當地成爲我的事情。這些都是該由我撐起來的,白家的家業,還有一整個青丘。如今,青丘這般模樣,而我卻是去了魔界。還有些樂不思蜀地到處閒逛。若不是這樣,白荀怕是也不會受這樣重的傷。就算是天地之大,也只有這狐狸洞是家啊!~
狐狸洞有一處暗格。是老祖宗白淺上神留下的。那門的機關在佛龕上的觀世音菩薩手中的柳條上。將柳條轉動,佛龕的後面便現出了一條能夠過兩人的通道,直通密室。
雖然一直知道這個密室,我卻從來都沒有進去過。以前也只是聽白荀說過。密室中有一玉牀,名喚玉牀。白荀常常誇耀說:“玉牀膩滑芙蓉展。水沉煙嫋金屏暖。”這樣一聽,我就覺得這玉牀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是白荀說了,那是祖上留下來的。只有在受傷的時候纔可以使用,以示對祖先的敬重。
我不知道那玉牀能夠幫白荀多少,反正有總比沒有好。於是,費勁巴力地終於將白荀擡了上去。
那牀還真是着實的高。大概能到我的肩膀。若是天天用這個牀,怕是連輕功和騰雲都會長進許多。
玉牀晶瑩剔透,如同水晶一般。散發着真真仙氣。不知道是不是仙家寶貝。看看着密室,雖然是密室,卻是通風極好。牆壁上有許多通風口。稀稀疏疏的光線從幾個空洞照進了屋子。光線盡數都照射在那玉牀之上,這透明如同水晶一般的玉牀之中,竟然是暗流涌動。好像有什麼被驅動了起來。
剛剛還面色如灰的白荀竟然是有了些許的光彩,是個好兆頭。
“感謝菩薩。感謝祖宗!~”此時還真是感激的淚流涕下的。
我右手變幻出了一把銀刀,將碗放在地上,將銀刀插了進去,跪着取了一碗心頭血。疼得我呲牙咧嘴。說實話,這種疼痛是無論如何也忍耐不了的。這世界上除了白荀怕是也只有何歡能讓我這般地取血吧。
“老祖宗,白荀是咱們白家的希望,我最疼我的哥哥,是年少有爲的九尾天狐。您顯顯靈,救救他吧!~”我祈禱着,捏開了白荀的嘴,將這碗血灌了進去。真想讓他省着點喝,取血很痛的耶!~但是隻有這樣的劑量才能夠讓他這種大羅神仙醒過來。
我輕撫着白荀的鬢髮,他是最愛整潔的,即便是此時,我想他也是喜歡漂亮的。於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幫他整理着亂髮。用青丘的甘露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整理他焦灼的身體。“哥,若是咱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你要活下去。記得,幫我給何歡帶個話‘魔界’,我再不去了。”
半個月後……
我已經無力地躺在白荀的旁邊,“哥,你再不活,我怕我是不行了。”
血從身體裡流了出來,一碗,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如今我已經練出來這本事了。方纔止住血液,待我將血餵給白荀之後,竟然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乾脆躺在了他的旁邊。在這間屋子裡,透過那些光,可以知道是白天或者是晚上。而我就這樣等着和白荀一起生,一起死。
榮華無數,富貴一生,如今我能記起來的只有這片青丘,白荀帶着還是狐狸未成人形的我,滿青丘的跑。
青丘上的淺草,像是希望開遍了一整片我們經過的地方。
“哥,你慢點!~慢着點!~”我在後面跟着跑,累得滿頭大汗。
白荀在前面笑着,那模樣映在朝陽裡,讓人覺得如此鮮活,又如此夢幻。
我總覺得,他就是天的孩子,帶着天空的透明與憂鬱,當然還有天空般高尚的道德與無盡的才華植物大軍逛末世。
白荀是個璞玉,而他後天亦是毫不懶惰地雕琢。
看着後面使勁兒跟着跑的我,白荀一個轉身便拖着我飛上了雲端。
開始的時候,嚇得我瑟縮到了白荀的懷裡。後來感覺迎風飛舞的還是不錯的,便是竄到了白荀的肩膀上,前爪踩着他的腦袋。
白荀就使勁兒地往下拽我,我就死命地咬着他的頭髮。
“白唯,你趕緊給我鬆口,髮型!~你竟然把口水沾到了我的頭髮上……快給我下來!~……你是不是想我給你撇下去?!”
那一刻,站在白荀的腦袋上,記憶就定格了。
那一刻便是我最大的快樂!~
此時的青丘,沒有補品,沒有食物。連白家的管家都不知所蹤,只有我和白荀還留在這裡。
白荀是九尾天狐,是個神仙,可我卻還是個妖啊!~神仙可以不吃不喝餐風飲露,我卻是不行的。可是這裡哪裡有什麼野味,更不用提什麼家禽了。以我的傷勢根本就無法走遠。
妖界對於魔界一直甚爲懼憚,自從魔尊何歡來過青丘之後,妖界就盛傳說這裡已經被魔界看好了(當然這是江湖流傳的版本),早已被劃爲了魔界的地盤。就連青丘主事的白荀都被魔尊何歡打成了重傷,這妖界還有幾個敢和魔界比劃的呢……
當然也許虎妖,狼羣,豹子還是憤憤不平,萬年雕族還是面無懼色,金蛇七夜還是總想比試比試。雖然話是這樣說,可就算是他們幾個有這份心思,但是始終也不見得有這份膽量。
從此,妖界再無到青丘討生活的人了。
不怕死的只有我和白荀。或者說,不怕死在青丘的,只有我和白荀。也許這樣更爲確切些。若是選擇一處青冢,我和他一定都會不約而同的選擇這裡。我想這也是爲什麼就算是應劫,白荀也會選擇在青丘的原因。
若是有魂,請歸於故里。冢上插上一支茱萸。
於他們而言,青丘只是個繁華熱鬧的落腳地;而對於我們這裡是安身立命的家。青丘可以沒有他們,但是定是要有我和白荀的。
或許如果我不這麼貪玩,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苦苦支撐了半個月,終究是不行了。此時我側臥於白荀的身邊,而我們兩個人都氣若游絲,命懸一線。雖然已經缺血缺成這樣了,但是我的脈搏還是一樣的穩健。我知道是因爲何歡的精元。可是即便是有他的萬年精元,若是體內的血幹了,也是不頂用的。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人能夠救一救我們。
我是白荀帶大的。白荀就屬於那種特別好面子的人,所以我也是。遇到再大的困難,我們都想着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不麻煩別人。要不然我們怎麼能相依爲命呢,換做是別的兄妹,恐怕早就投奔什麼親戚寄人籬下了。
現在如果有一個人能出現,哪怕是說只能救一個,只要他能讓白荀活下去,我給他跪下都成。
要是白荀知道肯定會說我沒骨氣。
可是我要那麼多骨氣幹嘛,我要的就是讓白荀活下去。
只有他活下去了,我纔會想活着,纔會覺得青丘有希望。“哥,我都給你那麼多血了,你可得給我爭口氣醒過來啊!~”
ps:
白荀就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