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閘北一處寬敞的大房子裡,一個女人正忙前忙後喜氣洋洋的張羅着,她正是商允禪的太太葛連芳,前幾日馮忠給了消息說:“已找到了孩子們,處理完那邊其它一點事後幾日即歸,”這可高興壞了葛連芳。
初被商允禪接來閘北,眼見屋中陳設與舊居相比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更別說還有下人身旁服侍,自己雖然曾經也是大戶人家出身,但自從家道中落以後,直到嫁給商允祥這些年一直過的都很清貧,從未想過商允禪有一天竟會如此發跡。深感自己能過上這種生活,實在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可她還沒從喜悅裡抽離出來,就聽說阿妹走失。這實在是晴天霹靂,當頭一棒。她哪還有什麼心情去享受,一味的只是渾然不覺滋味,日日思念愛女,每每提起就以淚洗面。
這天晚飯,商超在吃飯時不經意的說起阿妹來,葛連芳本不想在商允禪面前表現出痛苦,以免增添他的煩惱。但自己實在難忍思女之情,她佯裝掩飾,回到自己房中,手中拿起阿妹常用之物,低低抽泣起來。
商允禪明知她心中難過,確也不說破。其實自己將女兒丟失,對妻子也是滿心愧疚,但礙於面子,卻不肯對葛連芳說半句歉疚的話。
在商允禪心裡,葛連芳一直都紮根在他心尖上,從見到葛連芳第一眼,他就認定這就是自己的女人,當她家道中落被人販子售賣準備充做下人的那一刻起,商允禪就將自己所有身家孤注一擲地將她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
也是從那一刻起,葛連芳決定對眼前這個男人此生此世永遠不離不棄。她轉眼成了自己的女人,這些年她跟着他歷盡艱辛,她始終仍是那樣知書達禮,秀外慧中,心地良善。自從有了商超兩兄妹之後,她更讓商允禪幸福滿溢,縱使商允禪受盡千夫所指,人人訴他諸般險詐。但是在他心裡永遠爲她留有一片淨土,他對她永遠如初識的他。
此時他見葛連芳傷感離去,靜悄悄地緩緩跟在她的身後,透過半掩的房門,他見到葛連芳手握阿妹衣物,低低而泣。他輕嘆口氣,將房門輕輕掩上,轉身默默離去……
“媽!媽!”聲聲清脆的呼喚,打破了商宅的寧靜。阿妹被忠叔帶回閘北住處,知道自己母親也在,人還沒進來,歡呼的聲音就已竄進來尋找,葛連芳聞聲疾步跑了出來,她一把將女兒深深地攬在懷裡,阿妹在母親臂彎下盡情的撒嬌撒癡,兩母女一問一答,喜不自禁,滿臉盡是關懷之情。
過了一會兒葛連芳才注意到小均,“媽!這是小均!”阿妹歡天喜地的竄到小均身後,兩隻小手搭在小均的肩頭,就好像推個很重的物件似的,她那表情就像已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樣,將他大力地推到自己母親面前,小均被她推的幾個踉蹌,靦腆的小臉兒上帶着些許薄怒,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阿妹,阿妹
咯咯掩口而笑。
葛連芳聽說商允禪收了個養子,事情經過也聽他講了。此刻她定睛細細打量着小均,見這孩子雙目靈動,長相俊美,看起來也很乖巧懂事的樣子,心中對他平添了幾分喜愛之情。但更多的是憐憫他的身世。
葛連芳伸手將小均擁在懷中,小均自從母親離開他後,從未有人這樣親切的摟着他,心中即感傷又覺得無限溫暖,他也反手將葛連芳緊緊擁住,嬌小的他沒入她的懷中……
葛連芳有些激動,雙目閃出點點淚光。她連忙吩咐下人爲他倆準備一應洗漱用品和食飯點心。
馮忠剛一到來,就放下兩個孩子,直接到二樓的書房去見商允禪。對他說了一些福州路那邊的幫中瑣事後,兩人一塊從樓上下來。
商允禪見到女兒,立即喜上眉梢,笑逐顏開地一把將她抱起。左右開弓,就朝他圓嘟嘟的小臉親去。他每親一下,阿妹就不停地用自己的小手擦抹他裹在自己臉上的口水。
商允禪樂了一會兒才低頭看看小均,見他比以前又長高了些,拍拍他的頭微笑着說:“小均也長壯了!”小均靦腆的笑笑。他再次見到商允禪心裡也很高興,但想起他遺棄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始終同他不能親近。
自從來到閘北這個新家後,房間又大又寬敞,小均同阿妹簡直像到了天堂一樣,在這裡不但每日不用幹活,吃喝玩樂更是應有盡有,兩小歡樂極了。
雖然商超還是時不時地欺負小均,但每每此時阿妹都會幫着小均,並且葛連芳待小均也非常的好,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
阿妹兩兄妹有什麼,小均也一樣會有,從不厚此薄彼,這讓小均缺憾的童年仍充滿了溫馨和美好。
這天正值新年,商宅一大早就張燈結綵,到處一片歡聲笑語。商超自從回到商宅後,經常同附近的一些大孩子在一塊兒玩耍,很少搭理小均他們這兩個小的,但小均同阿妹兩人還是一樣的好,整日形影不離。
葛連芳一大早就給三個孩子換了新衣,商允禪則在幾個星期前就在家中備好了滿滿幾大箱鞭炮,不但供孩子們玩耍,自己同馮忠二人竟也童心未泯地順手捏來時不時地玩樂一翻。
三個孩子各有各的主意,哪個也管不住,葛連芳除了爲他們備了些零食,囑咐一些放炮要當心,天晚早些回來的話以外,就只能看着三個孩子到處瘋鬧。
小均同阿妹兩人背了滿滿一包炮竹、零食出來玩耍,他倆來到一處廢棄的橋洞下面,隨着炮竹的不斷燃起,空闊的橋洞更加擴大了鞭炮發出的響聲。“噼裡啪啦”的脆響不絕於耳,道道電光如同火花般漫天飛炫,四周霎時絢爛多彩起來。兩人興奮的鼓掌如狂,歡叫雀躍的又笑又叫……
過了一會,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段兒,只見前面有個兩人多高的大
洞。
阿妹來了主意,讓小均丟一大串鞭炮下去,兩個人聽響兒玩,小均剛將炮竹扔進去,還沒等他回到阿妹身邊。突然!洞中急速鑽出一箇中年男乞丐來,這乞丐本來呆在洞中睡得好好的,誰想阿妹他倆居然往洞中扔炮竹炸自己,怒得一躍而起,口中咒罵着就朝他們衝來。
他倆怎會想到裡面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嚇的連忙手拉着手拼命奔跑。那乞丐依舊憤憤不平地一路狂追,恨不能將他們捉住狠扁一頓才甘休。
他倆最後在一處窄小空隙藏了起來,這才躲開了乞丐的追趕,聽聽外面的咒罵聲似已遠去,這時兩個人才從緊張的神情恢復如初,他倆看看對方滿身的狼狽,似乎都覺得特別有趣,掩着口咯咯地偷笑起來,這樣一件小事,兩個人笑到後來竟樂得捶胸頓足……
回到商宅倆小自然少不了葛連芳的一頓數落,好好的新衣,半天功夫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年夜飯的時候,孩子們發現餐桌上多了一個人,那是個老頭兒,戴着一副西洋眼鏡,文質彬彬的,三個孩子都很困惑,這人以前沒見過,怎麼會在這時一塊同我們吃年夜呢?
葛連芳將一盤包好了彩頭的餃子端了上來,面帶笑容的開始解答他們的疑惑:“這是媽媽家鄉的親戚,你們以後就叫他表舅公,他學問很好,以後就讓表舅公教你們讀書識字!”
此人是葛連芳的親表舅,爲人正直,頗有學識,但一生際遇卻很糟高,已年近五十的他,仍然孑然一身,葛連芳見孩子們大了,想讓他們通過學習增長見識。商允禪雖然是粗人,但他非常支持葛連芳的想法,就將這位無牽無掛的親戚接了來,答應爲他奉養終老,希望他能悉心教導這幾個孩子。
與這位表舅公相處半年有餘,孩子們看書識字的本領更是突飛猛進,小均雖與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卻最得他寵愛。小均對他講的內容,理解很快,往往不用說的很詳盡,便能舉一返三。他記憶力很好,看過一次的內容,尤其是文章,幾乎能整篇背誦,只是他比較調皮,小腦瓜裡盡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聽到表舅公常常誇讚小均,商超心裡十分妒恨,更是將這個毫不相干,又總搶自己風頭的弟弟恨的牙癢癢。但孩子終究是孩子,只有當商超在外面受了欺負的時候纔會想到他,小均一身武藝深得馮忠親傳,隨着年齡漸長,功夫也越來越精進。
從一開始爲商超打架出頭,被大孩子打的熊貓眼頻生,到如今只要他站在那羣比他高一頭的孩子面前,對方就已四散而逃的情況來看,商超是十分受用的。
但即便如此,商超依舊同小均三五不時地吵鬧個不休,雖然幾乎每次小均都讓着他,但小均的脾氣時不時也會像三、四月份的天氣,說變就變,偶爾就會爆發一下。弄的商超對小均又忌憚又痛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