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晗見到正廚房的永期,一臉尷尬,慌忙把手背在身後:“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永期環望四周,火竈下斜斜堆了一堆柴火,看蘊晗抹了一臉黑灰的狼狽樣子,想來應是想要生火,柔柔一笑走上前去,扯過蘊晗背後的柔荑。
蘊晗從軍多年,雖比不得蘊卿自小養在深閨,也是天生麗質,可此刻那雙白淨的手掌卻多了不少傷痕沙土,定是一大清早蘊晗就上山撿拾乾柴留下的痕跡,永期自藥簍裡取出一根翠綠得有些透明的草藥,握入拳中,熟料他展開手掌之時,已將那根翠草碾碎,小心翼翼敷在蘊晗手掌的傷口之上幽幽道:“保護好自己,也是在保護他。”
蘊晗一驚,緩緩低下頭去,心中無限自責:“他……還沒醒麼……”人生如戲,只不過他從來不曾是那個人戲中的一角,只能遠遠站在看臺之下欣賞一場又一場的戲,望着臺上人嬉笑怒罵,悲歡離合,縱有千般痛、萬般念,也都悉數化爲輕煙,一陣風便沒了蹤跡。可就算如此,他也心甘情願,爲他的痛而傷心至死,爲他的樂而欣喜雀躍,作爲一個普通平凡的看家,期待着衆人焦點中的他偶爾回眸,看到角落裡這雙寂寞的眸,哪怕眼神只有片刻的交匯,瞬間流逝的溫柔化作冷漠決絕,也是無悔……只是如今他昏迷不醒,他卻沒用地什麼都做不了。
白衣公子永期也不回答,只顧小心將藥塗好,將脣移至蘊晗手邊輕輕吹了口氣道:“蘊晗,每個人生在這人世,便有存在的理由和既定的歸宿。凌子歸一定一直一直都在心裡感激你,因爲你堅持的不曾放棄,纔有了他從來的鍥而不捨。我知道你心裡藏了太多的感情都不曾述說,但是並不代表他聽不到,也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已讓他刻骨銘心。”永期的眼神遊走於蘊晗的傷口,並不看他的眼睛,卻一針見血刺到他內心最深沉陰暗的角落,“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你自小守在他身爆爲他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卻連見他一面都沒有過,到頭來他卻愛上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我知你心中難過,可是蘊晗,或許他需要的只是時間,如果丟下了那份執迷不悟,他會甘願回到你身爆做你一人的王。”
回到他的身爆做他,一人的王……他還有這樣的機會麼。
這句話久久盤旋在蘊晗的腦海,飛散不去,蘊晗淚眼模糊,想起過往種種,似水無痕,待到擦乾眼淚甩甩頭髮,爐竈裡的乾柴已燃起火苗,白衣公子永期已拋下一句話,不知何時不見了。
“把這些藥好好煎了,或許對他有些益處。”
蘊晗整整衣衫定定心神,才小心翼翼按照永期指示去做,不經意間望到窗外飄忽的雲朵。
屋外是天淡風清,天上的雲是否早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以免打擾到,我們相聚的時光。因爲註定那麼少,想你的時候,我擡頭微笑……
垂眸,已是淚若雨下。
……
白苧廂的正躺着昏睡不醒的凌子歸,已經三天過去,凌子歸非但沒醒,反而呼吸逐漸微弱,幾人輪番守護,不曾離開半步。
這一夜蘊晗像往常一樣守在凌子歸身旁,蘊卿端了些做得精緻可口的小點心放在小几上,亓官昭則做在一旁劍眉緊鎖,心所有思。
“大王……你、你醒了?”衆人被蘊晗這麼一叫,都來了精神,把那張小牀圍了個水泄不通。
“卿。”凌子歸只喚了聲眼中之人,一把緊緊攥住蘊卿的手,嘴脣翕合,蒼白無力,時不時疼痛得抽搐着乾裂的脣。
“大王,蘊卿在這裡,你哪裡不舒服?永期的醫術很棒的,有他在一定沒問題……”蘊卿也任由凌子歸緊緊握着他的手,若不是有他,恐怕昭和他都已葬身河底了,這些疼痛本該是他來承擔的。
“朕……朕有、有話對你一個人說……”
幾人對望一眼,亓官昭遞給蘊卿一個堅強的眼神,摸摸他柔順的頭髮,一併出去了。
“卿……爵次已亡,不要再喚我大王,可否……喚我一聲……子歸……”
蘊卿重重點頭:“是……子、子歸。”永期曾說過凌子歸的狀況很差,就算醒來也只怕是迴光返照,有話要交代。此刻蘊卿見他說話痛苦吃力的樣子,不由得心一酸,忍了許久的晶瑩仍是滴嗒嘀嗒沾溼了羽被,想起那天凌子歸爲救亓官昭而身負重傷,終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本就是他欠他太多,他的愛一直那麼溫柔,那麼深沉,可他卻已有了昭,千般不捨,也只有逃避,爲什麼要讓他欠得更多,用一生都無法彌補……
“因爲……你愛他……”
脣角微顫,只這三個字,卻可以成爲他犧牲的理由。
蘊卿驚呆了眸子,愛之深,竟可以丟了性命,覆了天下麼……
凌子歸伸手撫上蘊卿的眉間,那是原先留下的傷痕,血紅色的菱形,妖冶殷赤:
“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硃砂。覆了天下也罷、始終不過、一場繁華……”他溫柔地微笑,的手滑過蘊卿的淚,腦海中翻騰着過往的一幕幕,想起初次見他如仙子身處繁花似錦,月夜彈琴清茶一盞歌聲若飛……“卿……再唱一邊《漁家傲》給我聽……好麼……”
蘊卿緩緩點頭,走到窗邊那盞琴前,理理寬袖,任由淚滴在琴絃之上。
屋外之人也聽到蘊卿的歌聲,空靈之中滲透着悲傷,低迴宛轉,那是蘊卿身處爵次王宮之中時,曾唱過的曲子,彼時桃花紛飛,流觴曲水,今日卻是月色清脯寂林幽閉:
“嘆一聲難敵天命,
縱一顆癡心無暇。
空餘恨萬古奇葩,
只爲他,
俏芳顏千般入畫……
爲一笑傾盡天下,
討一歡拱手河山。
終不悔愁腸虛化,
問卿心,
卻道是咫尺天涯……”
傾國的美人、悲涼的曲調,一世帝王,此刻卻心滿意足,脣角含笑,那如天上仙樂的音調令他有飄飄欲仙之感,這曲子,不就是在說他麼……
夜風悄悄送來一陣清風,卻將燭臺的光明熄滅,情弦突地一掙便斷了一根,蘊卿指尖滲出碩大的血珠,凌子歸緩緩合上雙眼,眉目含笑,聲若遊絲:
“答應我,記得我……”
蘊卿來到凌子歸身爆淚珠滴在那張英挺俊朗的容顏之上。
只可惜,他卻沒有看到,他重重地點頭。
蘊卿緊咬着下脣,咬出絲絲血痕,悲傷的心一陣陣抽搐地疼,他終是沒有告訴他,凌子歸一直愛的自己,其實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就算到死,他仍然那麼深地愛着,無怨無悔……
這一夜,連風都散發着無盡悲傷的味道,期盼明天早一點到來,雄美人垂淚的傷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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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大家!鞠躬!
惑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在家養病。
十一媽媽又不讓老上網,所以耽誤了各位看文。
我很抱歉……
鞠躬鞠躬鞠躬,不要打我,呵呵。
——痛恨胃痛的惑惑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