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是飄蕩在西夏王宮中的一朵雪花,被一片浮雲襯托。冷風颼颼,從耳邊飛旋過留下的陣陣寒意在溫暖的心裡。他懷揣那顆千年的花蕊,像一個孩子懷揣糖果和玩具,萬分小心,萬分歡喜。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西夏王宮的,只見得漫天蒼涼與哀黃,風起沙涌,似乎已千年未變。
玉龍天花了五天時間找到了千年雪蓮的花蕊,他將它交到維娜手中的那一刻,微笑着倒在地上。
他憔悴的過分,維娜注視着玉龍天蒼白的臉色。不敢想,這五天中他竟滴水未進且身受重傷,身體虛弱加上失血有些多,他終於無法支撐。
將玉龍天送進醫院的時候,維娜將花蕊製作成了凝香丸。那些圍繞在玉潔兒身邊的蠟燭已燃盡大半。這次爲了救玉潔兒,玉龍天真的是連命都不要了。
她將一粒黑色的小丸藥送入女孩緊閉的口中,拿起樂器,口中吟唱的古老的咒語。玉潔兒虛弱的靈魂分藏在裝着香草的陶罐中,她現在要將離身的魂魄送入軀體中,完成起死回生中重要的一步。
“呼!”雙眸緊閉的玉潔兒口中輕吐一口淡淡的芳香,她的呼吸均勻,心跳亦恢復到正常節奏。而她始終都沒有睜開雙眼,如陷入沉頓的昏迷。
“她怎麼還不睜開雙眼呢?”路易斯焦急的在她們身邊徘徊,“玉龍天帶回來的那花蕊該不會是贗品?”
“不,這不是花蕊的問題。”維娜神色肅穆,深色的眸子裡閃動着俊冷的光芒,“現在的她陷入昏睡中,需要愛人最真摯的呼喚將她喚醒,否則,她無法醒來。”
他愕然疑惑的注視着女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說白了,她需要玉龍天將她從沉沉的夢中喚醒過來,否則她一輩子都是現在的模樣,就像植物人。”他清澈的目光望着他,不像是在說謊,可是這件事離奇得幾近荒謬。
“可是,玉龍天還在昏迷中啊!”路易斯幽怨的哀嚎。
此時的玉龍天住在加護病房中,他的傷口感染,還有輕微的中毒跡象,生命隨時都有危險。玉樂彤和伊揚守在病房門口,十分擔憂。
伊揚輕輕拍着女孩瘦削的背安慰道:“不要太難過,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淚眼朦朧,可憐楚楚的看着坐在身邊的男人,“現在你是不是滿意了?玉潔兒救活了,可是我哥……嗚嗚……”她捶打着男人的肩膀,低聲嗚咽。
“傻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他愛憐的撫摸着她的頭髮,“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看着她這樣我怎麼會開心呢?他經歷過那麼多的危險,不會就這麼輕易妥協的。你一定要對他有信心。”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擔心……”
他將她輕輕摟進懷裡,好像摟着自己的妹妹。充溢着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走廊裡,一陣冷風飄過,他們坐在長椅上相依相偎,明亮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散射着溫柔的光線。
眼前十片朦朦朧朧的白色恍惚旋轉着,他想動卻
動不了,想說話卻說不出。他覺得自己躺在一大塊輕浮的棉花上,輕飄飄軟綿綿。他動了動辛烈乾涸的喉嚨,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聲來。他的雙手使勁的抓着牀單,骨節尖銳的突起。
“哥!哥!”他轉動着有些麻木的眼球,視線中出現了玉樂彤那張悲喜交加的面孔,她伏在他的身邊,笑容燦爛而紅腫的眼還掛着淚痕,此刻,喜極而泣……
淺藍色的天空上浮着大片大片飄渺的雲朵,清透的空氣裡帶着一股潮溼的氣息。他獨自坐在病牀上,看着窗外依舊鮮活熱鬧的世界發呆。
昨日,維娜和路易斯來過醫院,玉潔兒還在昏迷中雖然已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如果昏迷的時間太長,就會成爲植物人。可是,醫生無論如何都不讓他出院,再加上玉樂彤,他只能待在這個地方。
“你在想什麼?”玉樂彤推開門進來,“是不是還在想潔兒?”
“我現在要出院,我有自己的私人醫生爲什麼要待在這裡?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待在這種地方了。我要回家!”他的口氣十分堅定。
“哼!你是在擔心玉潔兒吧?”她坐在他的身邊詭異的笑着。
他沉默着,目光依舊注視着窗外。
他坐在白色的天鵝絨大牀跟前,女孩靜靜地躺在大牀中間,身上蓋着白色的天鵝絨被子。面容略顯憔悴,他愛憐的撥過她耳邊的發,彷彿已有幾個世紀未見過她。
維娜靜靜地坐在路易斯莊園的花園裡,陽光慘淡,眼前不斷浮現着玉潔兒服下凝香丸後的畫面:空中突然浮現出一隻七彩鳳凰,亢奮的尖叫着鑽入玉潔兒的身體。隨即,她的身體上出現了一隻色彩妖嬈的圖騰……
“潔兒,我們以後要生很多很多個小孩,夏天的時候我們去海邊,冬天的時候我們就去巴厘島……”他捧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說着長久以來擠壓在心底的話語,這些話埋在他的心底然而真正面對玉潔兒的時候,這些話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
“咳咳……咳……”躺在牀上的玉潔兒猛然咳嗽,睜開雙眼,潔白的天花板如她空白的腦袋,周圍是十分陌生的氣息。眼前的一切如夢境,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她是活着還是已經……
“潔兒!潔兒!我的潔兒!”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緊緊覆蓋,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她緩緩擡起手,手心裡傳來真實的溫暖。
“這一切……這一切……是真的嗎?”她說着淚水卻奔涌而出。
“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感到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她的頭上輕輕摩挲,真實而虛幻。
有很多事努力回憶,卻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她覺得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很久很久,不,她還記得自己劃破手腕的場景,她應該已經不再人世間了。可是,爲什麼玉龍天會在這裡呢?
“可是……我還活着嗎?”她的手在男人厚實的背上輕輕撫摸,那是一種厚實的溫暖和真實,而眼睛中所能撲捉到的盡是人世間的擺設。
“沒錯!你還活着!我們都還活着!”男人的情緒有些激動,這一次,他們一起經歷了九死一生,差一點兒就翹了。
“潔兒,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了。再也不會!”
窗外,綿綿細雨悄無聲息的滴落,潔白的雲端裂開心形的口,露出一方湛藍的純淨天空。一束陽光設下,照着他們深深相擁的影。
他們再也不分開了,對嗎?
“維娜,這次多虧了你。”玉龍天十分感激眼前這個有些神秘詭異的維族姑娘,“若不是你,還不知道現在的我們會是什麼樣子。”
女孩小麥色的臉上飛起兩坨紅雲,甜美羞澀,“玉先生真是客氣了,我和潔兒是很要好的朋友,她遇到困難我幫她是應該的。”女孩微笑着,露出兩隻潔白可愛的小虎牙,眼神的餘光瞟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路易斯。
“這只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希望你能夠接受。”他說着將一隻盛有藍色鑽石項鍊的盒子交到女子手中。
“不不不……”女子急忙推脫,最終還是盛情難卻的接受。
他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將目光轉向站在維娜身邊的男子身上,“路易斯這一次也十分感謝你!”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淺淺的笑着,“潔兒是我的朋友,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無論什麼時候,路易斯看上去就是一個典型的法國紳士,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好像沒有脾氣從來都不生氣似的。
玉潔兒注視着鏡子裡自己身上色彩豔麗,妖嬈中透着幾分詭異的鳳凰圖騰,這隻鳳凰一直出現在她的夢裡,維娜說,這是在她吃了凝香丸後莫名出現的。
難道這只是一個意外而非必然嗎?玉樂彤說,很多事都在冥冥中註定,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她越來越相信這句話了,她和玉龍天之間發生的這些事,經歷的這些苦難真的好像註定了似的。經歷着,發展着,行至此倒是一種必然了。
還有這隻怪異的圖騰,在她的很小的時候就在夢裡看到過,雖然每一次的場景不同,然而這隻七彩大鳥從未變過……
“潔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維娜坐在她的身邊,手中端着咖啡,看得出來她現在已經漸漸習慣喝咖啡了,就像她漸漸習慣這裡的繁華生活一樣。
“維娜,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參透這幅突然出現在我身上的圖騰,你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潔兒,我現在只能告訴你,這事關你的前世。至於其中天機,我暫時無法告訴你。”
她微微有些驚訝,“難道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嗎?”
“是的,就像花草樹木,在每一個季節改變的都只是它們的外表。而我們,也是用不同的外表存在於不同的時空。有的人前世緣滅,有的人代代緣牽。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最後都會如空氣,而前世的記憶都封存在你的記憶中,你只是沒有能力將它們打開……”
玉潔兒呆呆的看着遙遠的飄渺的蒼山,許久未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