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醫心不焉地飲着茶,見到凌若進來,連忙起身行禮,“微臣見過熹妃娘娘,娘娘萬福。”
“萬福?”凌若看也不看他,徑直椅中坐下,“本宮沒有萬死就已經是託了柳太醫洪福,哪還敢說什麼萬福啊。”
柳太醫聽出她話中冷意,連忙跪下道:“微臣罪該萬死,請娘娘開恩。”
“不敢!”凌若瞥了一眼外面暮色漸重天空,陰聲道:“你如今攀上了皇后那根高枝,哪還將本宮放眼裡。不過……”她低頭,陰惻惻地盯着柳太醫,“柳太醫以爲這樣就可以安枕無憂,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微臣該死!”柳太醫跪地上不敢起身,面上是惶恐之色。
“要請罪,回坤寧宮請去,跟本宮請個什麼啊,讓人瞧見了,還以爲本宮怎麼苛待你呢,來人,送柳太醫出去。”
見她這般說,柳太醫面上惶恐之色越發濃重,說什麼也不肯離去,水秀趕了半天,都不見他挪一步,不禁揶喻道:“柳太醫,您好歹也是副院正,怎麼跟塊牛皮糖一樣賴着不走呢,難不成還想這裡蹭頓飯吃?那是抱歉了,沒預備您那份呢。”
“娘娘明鑑,微臣實是有不得已苦衷,還請娘娘給微臣一個解釋機會。”柳太醫心裡很清楚,今日他若就此邁出了承乾宮大門,那麼熹妃一定會將自己與她關係告訴皇后,到時候,以皇后心狠手辣,自己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自己好不容易纔擁有現一切,絕對不可以失去,不要說這條命,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解釋清楚。
凌若輕笑一聲,什麼也沒說,直至幕色徹底將整個天空籠罩,使得紫禁城暮色下變得昏暗不明。不過很,便有光明一點接一點亮起,這是宮人掌燈,令紫禁城即便夜間也明亮如初。
忽地,有“鐺……鐺……”鐘聲傳入耳中,這樣聲音宮中是不常響,但是一旦響起,便是有人薨了。凌若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門邊,扶着門框流露出幾許哀色,弘晟,實是可惜了。
待得承乾宮亦掌燈之後,凌若回過頭來,藉着燈燭光芒看着一直跪地上柳太醫,“本宮給你一個機會,但是你若不能令本宮滿意話,會是什麼後果,應該清楚了。”
柳太醫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只要熹妃肯聽他解釋,一切就有轉機,他連忙磕頭道:“多謝娘娘。”
正準備起來,水秀忽地道:“柳太醫,主子只許你回話,可沒許你起來,除非你準備離開這裡。”
柳太醫趕緊重跪下,理了理思緒後道:“不敢瞞娘娘,害死三阿哥那個人,並不是靳太醫,而是……微臣。”
凌若挑了挑眉,似有些驚訝地道:“哦?倒是肯說實話,本宮還以爲你準備繼續瞞着本宮呢。”
“微臣豈敢。”柳太醫話音未落,凌若已經驟然發難,厲聲道:“本宮與你說過什麼,皇后讓你做每一件事,你都要如實稟報本宮,可你呢,三阿哥一事,竟是半點風聲也不露,將本宮瞞得好苦啊,還差一點害死了本宮與四阿哥。柳華,本宮若要追究,你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
“微臣知道。”柳太醫苦着一張臉道:“微臣一直想尋機向娘娘說個明白,可是皇后看得很緊,娘娘別以爲微臣太醫院很是自由,其實太醫院中多有皇后娘娘眼線,微臣去了哪裡她都一清二楚。而且那套銀針……是前幾天纔剛剛給微臣,當時皇后明着警告微臣,哪宮哪院都不許去,爲就是怕微臣將此事說出去。”
凌若冷聲問道:“這麼說來,竹葉上毒你並不清楚?”
柳太醫一聽這話,連忙道:“微臣敢對天發誓,絕對不知,不知道皇后暗中下了這麼久毒。”
凌若凝眉不語,倒是水秀一旁道:“主子,難不成皇后宮中除了柳太醫之外,還有別太醫相助?”
凌若緩緩搖頭,“只怕不是,徐太醫說過,紅娘子是西域毒,宮中太醫未必能接觸得到,應該是從宮外而來。”
“娘娘聖明。”柳太醫不知想起了什麼,連忙道:“微臣無意中曾聽到皇后娘娘心腹福公公與翡翠姑姑說話,好像是說讓人從宮外帶什麼東西進來,所以微臣懷疑,宮外有人襄助。還有那套銀針,也絕非普通手筆。”
皇后孃家朝中雖然低調,似乎處處不及之前年家,但若論底蘊,年氏只怕未必及得上那拉一族。想弄到紅娘子毒,還有那套銀針,並非不可能事。而且倚重宮外人自然要比宮中人安全可靠,不會輕易泄了馬腳;退一步說,就算到時候需要殺人滅口也簡單得多。
凌若並未將這些話說出口,盯着柳華道:“你繼續說下去。”
“是。”柳華嚥了口唾沫道:“皇后娘娘將銀針交給微臣後,就告訴微臣她計劃,微臣就是那個時候知道原來她竹葉間下毒,並將之嫁禍到四阿哥身上。原本依着計劃,這幾天三阿哥是必死無疑,但是皇后娘娘爲防萬一,將藏有紅娘子毒銀針交給微臣,爲就是萬一計劃有變,微臣便用這套銀針置三阿哥於死地。至於靳太醫,不過是那個倒黴替死鬼罷了。”
柳華一口氣說了許多,也解開了凌若心中疑問,剛纔瓜爾佳氏說那拉氏故意讓柳靳二人留下時,她便突然想到了,真正下毒那個人,應該是柳太醫纔是,畢竟他纔是那拉氏籠絡之人。所以她沒有去慎刑司,而是回了承乾宮,就算柳太醫不來,她也會將其召來問清楚,“你是怎麼將事情嫁禍到靳太醫身上?”
柳太醫情緒有些低落地道:“當時皇后娘娘命微臣與靳太醫留翊坤宮照顧三阿哥時候,微臣便知道,她是讓微臣動手了。而後來,三阿哥是說要去揭穿兇手之類話。所以微臣便趁機說三阿哥走去會影響xing毒擴散,必須要用銀針封住奇經八脈,控制毒性擴散。之後,故意說沒帶銀針,借了靳太醫銀針,其實施針時候,微臣就將自己與他銀針換了。靳太醫以爲扎三阿哥身上銀針是他,其實是微臣事先準備好那一副,等施完針後就還給他,銀針差異極是細微,不仔細瞧根本看不出。後面微臣就去端藥了,外面故意耽誤了一會兒,等估摸着差不多毒發時候再進去,再後面事,娘娘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