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劉明鐸是個漢人,身材不高,卻一臉嚴肅,那刀槍不入的神情一看就是六親不認的主,往堂上那麼高高一坐,還真有點包青天在世的味道。
喬婉看到他這個樣子,更加認定他是個清官,心裡又安穩了幾分。
一陣繁瑣的升堂儀式過後,劉明鐸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呔,下面的女子聽清楚了,把你所犯下的罪行如實招來,有冤伸冤,有罪治罪!”
如果喬婉不是押在堂下的罪犯,一定會被這戲文一樣的腔調逗得笑出聲來,現在她哪裡有心情笑啊,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唱戲就唱一出吧,只要給我把冤情洗雪了比什麼都強。於是伏在地上大呼“青天大老爺爲民女做主啊,民女冤枉啊——”
當下把大少奶奶和寶格格到閣樓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再加一句,“民女真的冤枉啊!”
順天府尹聽了喬婉的申訴在上面摸着鬍子沉思了良久,便宣佈案件另有隱情,暫且退堂,明日再審。
被押回大牢,喬婉感覺有些虛脫,不過總算是捱過了一關,稍稍地鬆了一口氣。楊嫂見喬婉毫髮未損地回來了,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你就這麼回來了?”
“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喬婉沒好氣地看着楊嫂,聽她的語氣似乎希望自己被怎麼着一樣,“你還想我被打個七八十大板被人擡回來啊?我又沒做壞事,爲什麼要捱打啊?”
楊嫂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傻姑娘,沒做壞事就不一定不捱打。你問問這牢裡有沒捱過打的沒有啊?”
喬婉不想跟她理論,靠在牆邊打盹,卻怎麼也睡不着。心裡總是慌慌的。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正想着呢,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伴隨着幾聲“快走”、“老實點”地吆喝聲,幾個官兵押着兩個衣衫襤褸、乞丐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叮叮咣咣地關在了喬婉的隔壁。
“我告訴你們都給我老實點,最近爺們忙着呢,沒工夫跟你們這些乞丐瞎耽誤功夫!”官兵似乎是一肚子地火。對那兩個乞丐罵了幾聲才忿忿地走了,“最近犯人怎麼這麼多,快塞滿兩個牢房了都!”
大牢裡又恢復了原有的氣氛,除了偶爾傳來地呻吟聲和呼嚕聲,便是陰沉沉的寂靜。喬婉重新閉上眼睛,腦袋還是一片混亂,如果真的洗刷不了冤屈會怎麼樣呢?她不知道給皇上的乾女兒下毒是什麼罪過,也不知道寶格格現在情況如何了,卻又不知不覺地會往壞處去想。
“喬婉姑娘……”
“先生。先生……”
突然旁邊的牢房傳來兩個熟悉地聲音,喬婉連忙睜開眼睛看過去,沒想到剛纔押來的兩個乞丐是逄越和黑蛋。不由得吃驚,“是你們?!你們兩個怎麼也被抓進來了?”
“我都從那府的下人那裡聽說了。先生。你真的給寶格格下毒了麼?”黑蛋顯然不想相信這個事實,期待地望着喬婉。
喬婉嘆了一口氣。“我哪有那個本事啊!原本中毒的應該是我,沒想到寶格格趕巧不巧地來了,就把下了毒的茶給喝了……”
“是誰想要害你?”逄越眼神閃了閃,問。
“我想應該是大少奶奶,因爲除了她沒有別人來過了!”喬婉苦笑着搖了搖頭,“大少奶奶打翻寶格格茶水,寶格格說被茶水潑到的地方癢癢的,那些時候我就應該有所警覺了,可是我竟然一點都沒往那上面去想!”
逄越看了喬婉一眼,安慰她說:“這不是你的錯,我就說你不是那種會下毒地人!放心吧,順天府尹還算是個清官,一定能查清楚事實真相,還你清白的!”
“真是太好了,先生不是壞人!”黑蛋像是得了文房四寶一樣高興地說,“聽到你被住起來的消息我們都很擔心你啊,逄哥說要來牢裡看你,我就央求着一起來了!”
逄越摸了摸黑蛋地腦袋,笑了笑說:“這個小傢伙最擔心你了,吵着嚷着要來,還捱了五板子呢!”
“怎麼連小孩子也打啊?”喬婉有些心疼地看了看黑蛋,又看了看逄越,“那你呢?捱了多少板子?”
逄越下意識地捂了捂腿後面,“也沒挨多少,搶個包子又不是什麼大罪!”
“逄哥捱了1板,本來是想打了我們就放走的,可是逄哥賴着不走,又加了五大板!”黑蛋心直口快地說,“他說不進來看看先生不放心呢!”
喬婉看着兩張髒兮兮地臉,心裡一陣感動,差點掉下眼淚來,她沒想到第一個來看她會是兩個乞丐,還是以這種方式來地,不由得嗔怪地說:“你們兩個傻蛋,幹嘛要來看我啊?捱了那麼多下,不疼啊?又不是鐵打的!”
“沒事地,我們早就習慣了!”黑蛋小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遞給喬婉,“先生,牢裡的飯不好吃吧?這是包子,剛出鍋的,你吃吧。剛纔挨板子的時候可能有點壓扁了,不過味道應該還是沒變的!”
喬婉雙手捧着那個包子,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嚇了黑蛋一跳,連忙關切地問:“先生,你怎麼了?也挨板子了麼?疼麼?”
“她沒事,讓她靜一下吧!”逄越當然看出喬婉不是因爲身上有傷疼哭的,於是攬着黑蛋坐到牆角邊去了。
楊嫂在一邊似笑不笑地說:“姑娘,我能瞭解你的心情,越有錢的人呢,情義就看得越輕,你算是幸運的呢,還有兩個乞丐惦記你,我在這裡都待了十多年了,連一個惦記我的人都沒,所以你知足吧!”
“可是楊嫂你犯了什麼罪過,怎麼會在牢裡呆上十多年呢?”喬婉終於忍不住問起楊嫂的事情來。
楊嫂嘿嘿地笑了兩聲,“什麼罪過?莫須有的罪過!十幾年前發生一起案件,說在一位漢官家裡發現了一本反書,上面寫了一些隱有反清復明意思的反動言語,便抄了那位官員的家,處死的處死,充軍的充軍。而我家老爺正好也藏着這麼一本書,結果就被牽連了,也被抄了家,我就這樣被關進大牢了,大概是被官老爺給忘了吧?”
“這位大嫂,你所說的那位官員可是姓逄?!”逄越聽了楊嫂的話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急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