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爺不過見個宮女,有何不可?”說着,胤禔擡腳就把跪着的莫璃踢到了一邊,卻沒發現四周已有好些宮女、太監在不懂聲色地注意這邊的情況。
莫璃不着痕跡避開了些,並未傷到要害,只是青紫一片是免不了了。本來之前徽音料到這一遭時做的計劃,她還覺得對這位直郡王太狠了些,如今最好虐死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沒品地下腳踢人,同情他簡直就是浪費!
發現周圍的很多雙眼睛和耳朵,莫璃暗自勾了勾嘴角,引起注意、擴大影響這一點,她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看徽音的了。
胤禔闖入帳篷裡,徽音邊插着頭飾邊從臥榻處轉出來,看到有個男人站在當地,立馬就冷了臉:“郡王爺這是何意?直闖女子寢處不合禮數吧?”
“這有何礙?反正過些天爺求了皇阿瑪賜婚的旨意,你不就是爺的人了嗎?”胤禔無所謂,上前就欲扯住面前的女子。
徽音狀似無意地走到桌邊倒茶,側對着他輕巧一笑:“郡王爺且慢,不若這樣,您與奴婢賽一次馬如何?若是奴婢輸了,任君處置,若是奴婢贏了,從此以後郡王爺不得提起要人一事!”
“吆呵,還是個爽利性子,好,爺答應你!”胤禔自恃是滿洲巴圖魯,又覺得頗有情趣,想着他不可能輸給一個女子,就乾脆地答應了。
“想必郡王爺也知道,奴婢的馬是良駒,您身份尊貴自有好馬,未免有失公允,您與奴婢皆選普通馬比試,您以爲如何?”徽音將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做了個“請用”的手勢,並沒有親自遞到他手中。
“爺不欺負女人,就依你之見。”
若是莫璃聽到這句話,恐怕會大笑不止吧,不欺負女人,那剛剛踢人的是驢不成?
“既如此,那……郡王爺請!”徽音做出恭敬的姿態,美麗的容顏上浮着一抹溫婉而公式化的笑意。
兩人先後抵達馬廄,選了兩匹各方面差不多的一般馬匹,互相查驗後策馬小跑到了營地邊緣處,約定了賽程後由太監喊開始,齊齊奔了出去。兩人並駕齊驅,幾乎不差分毫,顯然,大阿哥有意照顧佳人,而徽音,她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賽馬,所以完全未曾盡力。
“大阿哥,您是皇上長子。”
胤禔控制着馬匹,聽到旁邊馬上的女子開口,直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他並未深想,只是視線落到了旁邊,卻發現那馬上的女子周身露出一種傲氣和尊貴,比他們這些鳳子龍孫還要更勝一籌,這樣的徽音比他第一次、第二次甚至剛剛見到的都還要迷人,還要讓人記憶深刻。
“可惜你也只能是個長子。”
自幼被太子壓一等的胤禔臉色驟變,冷聲道:“此話何意?莫非你一個小小的奴婢也肖想着母儀天下不成?”
這話帶些譏諷和小看,徽音不屑地掃了眼旁邊人:“大阿哥心裡清楚就好,若能識實務一些,日後太子爺自不會虧待你!”
胤禔怒了,他自覺被個女人小看了,甚至一想到日後可能會因爲一個太子身邊受寵的女人吹的耳邊風而得到善待,那股邪火就怎麼也熄滅不了!
“大阿哥不服氣?你可別忘了,現在的太子乃是皇上嫡出的阿哥,又親得皇上多年教導,你呢?你有什麼?庶出,除了那點點軍功,你還有什麼?惠妃娘娘不受寵,不過守着個郡王爵位,要人跟了你,憑什麼?”
“賤人,閉嘴!”胤禔揮拳相向,沒想到被躲過去了。
徽音後躺於馬背,躲過了那一拳,驅馬快了半個馬身後才直起身,這一切只是瞬間,待她回身時衝怒氣沖天的大阿哥詭異一笑:“況且,你還要弒君弒父,你說哪個女子會委身於你?一個地位、權勢、尊嚴都沒有的男人,大阿哥覺得有選擇的價值嗎?”
“我何曾有弒君弒父之舉,賤人,休要胡言亂語,爺定要殺了你!”胤禔受不了被貫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又被之前與太子相比的言語刺激了,一氣之下看到馬背上的弓箭,便順手拿了起來,拉弓後瞄準了前面的女子。
徽音知道,大阿哥雖然有些心高氣傲,可斷不會真的放箭,她抽了馬讓它跑快了些,並不時回頭觀望,直到覺得距離差不多了,纔在再一次回首時運起目前僅有的兩成靈力,將空氣中的水分彙集凝結成一枚細小的冰針,盡力射向大阿哥右臂上的穴道,這下那拉滿的弓弦鬆了,箭直向前飛了出去……
剛剛率衆趕過來的康熙,坐在馬背上遙遙一望,就看到胤禔對策馬的徽音拳腳相向,幸而被躲了過去,可沒成想緊接着他就舉弓拉弦,瞄準了略微超前的女子,眼見徽音邊加快馬速邊往後看,看情形是擔心被射中。幾乎是眨眼的工夫,那支箭離弦而去,竟然透過那抹纖細的麗影,透體而出後飛了幾步遠方晃晃悠悠落地。
這一幕,被許多人目睹,與大阿哥賽馬的女子,如破敗的秋葉一樣飄飛下疾馳的馬,滾了好久才停在草地上,可見被傷時的力道有多大。
胤禔有些發傻地看着這變故,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明明……明明沒有放箭的,爲什麼胳膊麻了一下,那箭就穿透了前面的女子呢?
“徽音!”康熙策馬而來的驚呼傳來,緊接着他狂怒地衝什麼人喊道,“太醫,快叫太醫來!”
跟着御駕,騎馬的人皆隨同,未騎馬的則一片騷亂。胤祉、胤禛和胤祺抽馬跟着自家皇阿瑪,胤祉面上焦急,心裡暗樂,暗道老大這次衆目睽睽下做出這樣的事,絕對要倒黴了;胤禛表情嚴肅,心裡有些慌,不斷猜測着那女子的傷勢,對老大的行爲還無暇關心;胤祺眉心成川,怕那一箭會要了徽音的命,到時皇瑪嬤恐要傷心,又覺得當真如此的話,那樣一個女子未免令人有些惋惜。
康熙跳下馬直奔徽音,看到她騎馬裝的胸前盡是大片血跡,半點不敢移動,生怕傷口會流血不止,而驚痛的目光則注視着那張慘無人色的臉,百般滋味涌上心頭,實在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太醫跌跌撞撞地趕來,做了簡單檢查後面色凝重地跪地稟奏:“皇上,箭矢透體而出,離心臟一指,怕是……怕是……”
這麼危急?康熙身形震了震,臉上有些僵硬:“盡全力救治,用最好的藥材,朕要她活!”
天子一言,沒有人敢不盡心,何況太醫分明感覺到,皇上潛意思在說:救不活你們都陪葬吧!
胤禛馬蹄袖下的手握得緊到不能再緊了,他無法想象,不久前還送了名貴玉石盆景的女子,會在這一刻生死難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心將命在旦夕的徽音移回營地,所有人才漸漸散了去。莫璃聽聞徽音被直郡王一箭穿體而出,又打聽到傷口離心臟極近,立刻就紅了眼,之前她們倆商量計劃時,那女人沒說會有生命危險啊,怎麼賽個馬會弄得生死不知呢?莫璃咬牙怨起胤禔,要不是他起念佔有徽音,怎麼會搞成這樣?既然如此,不讓他付出慘痛代價,她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自徽音受傷陷入昏迷,圍場裡就慢慢傳出些說法來。據哪個知曉內幕的說,徽音姑娘曾救過駕,是因爲這樣才入宮作女官的,一直在寧壽宮爲太后娘娘抄寫佛經祈福,這次皇上是有意報救命之恩,讓她到塞外遊玩,沒想到卻被皇上的大阿哥給射傷了,如今生死未捕,真不知這一遭是報恩還是別的什麼了。
這些話越傳越廣,當進入康熙耳中時,徽音已止了血,他有些懷疑這次事件是那女子有意設計的,可想到她本人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又壓下了懷疑的念頭,畢竟沒有人會用自己的生命作爲算計他人的籌碼吧?
蒙古人聽到這些時,幾乎所有人都對直郡王產生了想法,想淺的覺得這個皇子不孝順,對自己父親的恩人彎弓相向,想深的免不了驚出冷汗,如果一個人對父親的救命恩人都能下殺手,那說明了什麼?該不會他對自己的父親也……甚至於是因爲那女子救了父親的命,才讓他起了殺念,這……這可真是大逆不道到了極點啊!
在傳言的引導下,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了大阿哥的“險惡用心”,以至於直郡王無聲無息地就變成了一個有弒父之心的不孝子,這在所有人看來,無論是蒙古人還是宮女太監,都無法以平靜的目光對待他,特別是深受以孝爲天思想影響的華夏大地。
等到傳言在木蘭圍場被認作事實的時候,康熙才恍然明白,他的大阿哥是被設計了,可事態演變之快,即使再努力挽回,也摘除不了他的長子“不孝”的帽子了!康熙忽然覺得悔不當初,他的長子啊,自幼那麼優秀的兒子,西征時勇敢作戰的巴圖魯,難道就這麼毀了?
作爲皇帝,浸淫政治多年,他比誰都清楚,一個沒有“孝順”品性的皇子,他的前途已然喪失,就算他偏愛、他維護、他堵了那些傳言,可他能殺了此次會見的所有蒙古人嗎?那些蒙古人會因爲他的緣故,忘記胤禔那日的所作所爲嗎?他的胤禔才二十八歲啊,還那麼年輕,怎麼可以被毀了?怎麼能夠被毀了?
康熙獨自一人在御帳裡垂淚,可他哭不出聲,想到幼時養於內務府總管噶祿家的胤禔,想到這些年來這個兒子的種種,康熙瞪大了血絲遍佈的眼,司馬徽音,就是這個女子毀了他的胤禔,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絕對不會!
大阿哥之事但凡在圍場的阿哥們都知道了,各自皆聞到了一絲異常的味道。
胤祉當時在場,他不知道那個此刻瀕死的女子在皇阿瑪眼裡是個什麼地位,可單憑那個時候皇阿瑪的焦急看,應該是不一樣的。這次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老大根本無可辯駁,再加上事後哪位的手筆,讓流言演變成如今的境地,無論怎麼樣,老大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