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羅問易子婉:“你第一次見李大的時候什麼感覺?”
“我感覺我看見了余文樂。”
“你他嗎就是好色才答應和他在一起的。”
“找偶像影子有錯嗎?”易子婉幾乎嘶吼到:“既然現實註定了我沒法嫁給余文樂,找個替代品意淫不行嗎?我擦。”
羅羅無奈地看着易子婉,她想說,你他嗎就是活該被愛傷一萬次。但是她問易子婉:
“你愛過李大嗎?”
“你愛過劉雨嗎?”易子婉反問她。
李大是易子婉高中唯一的男友,從高二的時候開始。她想有一段特別平凡庸俗的愛情, 細水長流到幾年以後就能結婚。
羅羅說高中的時候就想着要結婚,以後肯定只能相親。事實證明羅羅是對的,大學生易子婉過着無比**絲的生活,沒有男朋友,沒有偶像,甚至對愛情的憧憬都沒有。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你怎麼辦?《中國合夥人》裡的王陽問。如果讓羅羅回答,她肯定說,我他嗎就是甘願被欺騙。如果是易子婉,她肯定說,啊！生活欺騙了我啊！什麼時候?
劉雨不是羅羅高中唯一的男友,但是他是羅羅第一個愛的人。易子婉總是說:“這麼矮一男的,給我一萬個替我揉肩搓揹我都不要。”
“那是你長得太矮,想要造福下一代,我追求的是真愛。”
易子婉說:“從高中時候就打着找真愛的旗號談戀愛,以後肯定只能對着偶像劇擼。”
易子婉也說對了,她打電話給大學生羅羅:“寶貝,你在幹嘛啊?”
“我在lol 別煩我。”
你肯定沒法想象這兩個無節操的女人,在高中的時候多麼認真的愛過一個人又被一個人多麼深的傷害過,假如你知道,你一定會想擁抱她,說:“寶貝,沒關係。”
但是她一定會回答你:“去你的,我有很慘嗎?”
易子婉回憶第一次看見李大的時候是在一個普通的下午,那時候她還剪着初中生的短髮,但是已經想盡快留長了,她穿着那種特別老式的高跟鞋,皮質的,和她的年齡並不搭配。 她走出教室,十月的陽光已經柔和很多,亞熱帶植物長得那麼茂盛,一直生長到教室門口。
李大從樓上下來,剛好看見她。他說:“就是她吧。”
他說:“就是她吧。”
易子婉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掙扎在骯髒混亂的菜市場的魚,帶着死亡的恐懼被人挑選出血腥的屠宰場,被兇悍的小販丟進裝着水的塑料袋,被救贖的幻想所深深地感動。
反正都是死,易子婉心想,她一擡頭,被李大的美好所包圍。
李大目測一米八三,頭髮有明顯燙過的痕跡,面部棱角分明,十月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沒有校園男生的乾淨和溫暖,倒有一種不合年紀的憂鬱。
真的好像余文樂啊！她心一橫,點了點頭。
羅羅說易子婉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一直在隨波逐流。易子婉卻說:“隨波逐流有什麼不好?至少不會被渴死,大多數人都想要的生活纔是好的,不然你以爲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嗎?”
易子婉和羅羅都有過關於美術的夢,結果是:羅羅一哭二鬧三上吊,終於勸說了羅媽羅爸讓她走上了美術生的道路。易子婉卻安安穩穩地繼續上她的文化課,按部就班地準備高考,但是易子婉一點也不後悔。雖然美術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但卻談不上熱愛。她喜歡的生活是悠閒的、自由的、沒有約束的,所以她比羅羅比其他任何人都對生活有一種認真的態度。
如果把高二實驗七班形容成一座動物園,易子婉絕對是水族館的一條熱帶魚,她在自己構成的水箱裡無比清高的游來游去。
易子婉不染髮不燙髮,連耳洞都沒有,她剪着最平常的直劉海,長長了她就把它別到一邊。她對羅羅說:“我就是受不了別人抽菸、隨地吐痰、走路還要各種**絲的放歌,一臉非主流的賤相。”
羅羅說;“你真他嗎矯情。”
“so what,i don’t care。”
交往一個月,李大給易子婉發信息:
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易子婉說:“不行,我還有好多作業沒有做。”
發完這條信息以後,易子婉似乎又有點後悔,次奧！誰他嗎都交往一個月了才見過5次面,不過,易子婉又想,等我以後考上重點了誰還在意這些細節啊！於是她心安理得再一次拒絕了李大。
易子婉像每一個好學生一樣認真聽課,認真做每一科的作業,爲每個月月考的成績認認真真的哭泣。聽見誰誰誰因爲翻牆上網、打架鬥毆、下河游泳被記過,易子婉總是不屑的說一句:“真是幼稚！！”
然而易子婉又和其他好學生不一樣,她爆粗口、談戀愛、看豆瓣上無節操的直播,見到好看的男生會在心底裡意淫幾千萬遍,她做着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夢,有時候她想和一個流浪的歌手開着摩托車去拉薩,她揹着畫板沿途給遊客畫肖像賺路費;有時候她想象自己有一個孩子,她繫着粉紅色的髮帶,穿着棉布衣裳,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她叫她媽媽,媽媽,媽媽。易子婉想到這裡,能在嚴肅的數學課上哭出聲來,彷彿所有的構想都是真的,她只要一伸手就會把幸福抓碎,被現實拉到無底深淵。
易子婉對羅羅說:“你知道嗎?我總是幻想自己有一個孩子。”
羅羅這時候會非常嚴肅地回答她:“那你先**再想。”
易子婉每天白天地做着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每天夜晚又做着混沌恐懼的噩夢,這讓易子婉非常非常非常的難受,她需要找到一種溫暖,給她生活的歸屬感。
易子婉有一次和李大一起吃飯,突然對李大說:
“有時候我覺得我就像一株被吹散的蒲公英,在莫名的塵世中漂浮着,渴望有朝一日得到落地的安全。”
李大說:“明天你來我家吃飯吧！我爸媽都在。”
李大是教師子女,爸爸是易子婉所在h校的數學老師,媽媽是語文老師,所以李大和其他學生不一樣,他不住學生宿舍,住在教室宿舍裡。李大爲了每天中午能和易子婉一起吃飯,高二以後就不在家吃飯了,到學校食堂幫着易子婉打飯。
易子婉說:“那我是吃一碗飯還是兩碗?”
李大回答:“我會讓我媽換一個大一點的碗。”
第二天易子婉穿着她能想到的最乖巧的學生裝,脫下了高跟鞋走到了李大家,在門口的時候易子婉撞見了兩個不太熟識的姑娘,牛鬼蛇神面,尖酸刻薄相,h中有許多這樣的姑娘,普通得像動物園裡的家禽,八卦得像小區公園裡的大媽,她們有着說不完的關於誰誰誰的緋聞。其中一個帶着鄙視說道:“真是賤貨,才戀愛一個月就帶到家裡,誰知道偷雞摸狗做着什麼。”
易子婉假裝沒聽見,鎮定地走進去。
這個世界總是有一些人,活在自己勾勒出來的骯髒的世界裡,以爲自己是全天下最天真最純潔的人,所有的人們都要跪在他或者她的腳下,虔誠地等待着聖潔的主宣判他們的罪惡,在他們的人生觀裡,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除了他們自己,都有着致命的過錯,就算狠狠地抽打、,最後也無法成爲像他們一樣乾淨的主的孩子。
易子婉起初把這類人取了一個非常文藝的名字,叫做、“幻想的信徒”,後來她很接地氣的把這一類人統一稱做——傻逼。
所以易子婉壓根不想看她們一眼,她只是很不給讀者面子的自動屏蔽這兩個姑娘,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傻逼！就急着見李大的爸媽了。
李媽是個高個子女人,剪着短髮。而李爸呢?戴着厚厚的眼鏡,一看就是平時在家裡受李媽氣的小個子男人。
易子婉望着這一對夫妻,心裡想:李爸目測就一米六八,李媽雖說長得高,也不過一米七,李大怎麼能長這麼高個兒呢?她與生俱來的豐富想象已經把這個和諧的大家庭設計了無數個**荒誕的故事,這差點讓她回不到現實中來,還好李爸很快一臉嚴謹地審問似的和易子婉說話了。
“小姑娘,聽李大說你成績不錯。這次月考多少名啊?”
“額。。”易子婉只好馬上從**的故事中回來,擺出好學生一樣的癡呆傻,小聲說:“不是太好啊！年級80名左右吧。”其實易子婉每次好學生俯身的時候總是聲音發嗲,假如你那個錄音機把這種聲音播給她聽,她絕對會說:“靠！誰聲音這麼噁心,裝什麼林志玲啊。”但是她說的時候又是那麼自然而然,矯情的與生俱來。
“那是應該好好努力了”李爸皺着眉頭,數學老師附身般地拍拍易子婉的肩說:“七班雖然不是特別好的實驗班,但是聽說這次年級前50名也佔了20個人,你們文科班本來上線率就不高,這個學期不好好努力,高三上去就難了… …”
“好了,一天到晚地說”李媽打斷了李爸的話:“你天天給李大說這些,我也沒見李大的成績有點好轉,要是李大能考個年級80名,我就高興得不得了了。”
易子婉只好打了個圓場,說:“李大畢竟是理科嘛,理科生人多,怎麼跟文科比呢?”
李大的成績很差,差到理科班一千人,他能考八百。
易子婉的同學萬倩和李大是初中同學,她告訴易子婉,李大初中成績特別好,是h中的實驗班正招生,可就是高一的時候談戀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休學了一年,就成了這樣。
不過易子婉從小就對成績好的男生不敢興趣,在她的小學時代裡,大家還看着哆啦a夢的漫畫,她就已經在偷偷摸摸看可愛淘的書了,《那小子真帥》和《狼的誘惑》不知道讓她哭了多少個晚上,小學生易子婉完全沉浸在書中不可自拔,如果說易子婉是被韓國校園小說荼毒得最深的90後,那麼請注意,那只是小學。
李媽一面招呼易子婉吃飯,一面向她抱怨李大成績差,在家又不聽話,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李爸則是在一邊強調,學生要以學習爲主,要好好學習,面對這兩面夾擊,易子婉差點吃飯沒噎死。雖然她已經在心底裡祈禱幾千萬遍快點離開這裡吧！快點離開這裡吧！可是她看着這一對夫妻,又流露了一些微小的同情:
要是我是李大爸媽,一個教語文一個教數學,結果自己的兒子成績這麼差,我不打死他也把他打個半死！
h中規定學生吃飯只有40分鐘,李大和易子婉最後一節課都是體育,所以吃飯的時間才得以延長。李大說:“我送你回宿舍吧。”
易子婉告別李爸李媽,走在路上,她問李大:“你作爲教師子女,是不是覺得挺悲劇的啊?”
李大說:“我高一的時候談過一次戀愛。”
“我可沒問啊！你談沒談過管我屁事。”
李大瞪了易子婉一眼,並不理會她,繼續說:“她是學校的體育生,個子很高,我跳遠跑步打排球都比不過她,我抽菸也是她教我的。”
“你們怎麼認識的?”
“她一直是我qq裡的好友,之前聊過幾次,所以知道她是咱們學校的體育生。初三畢業的那年暑假,她突然說想和我見一面,我就去了。”
“然後呢?你們就一見鍾情了?”
“也不是,去了就一直在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喝到多晚,那天我們就上牀了。”
易子婉心裡想:初中就**,而且還是被女的給上了,真他嗎可恥。但是她顯露出毫不在意,問到:“你們怎麼分的?她嫌你牀上功夫不行?”
“她和別人好了,我受不了,離家出走,後來把帶的錢都花光了,休學一年。
還能再狗血點嗎?易子婉在心底罵了一句:誰他嗎的沒有點過去,犯得着就爲愛死去活來肝腸寸斷天天林妹妹附身嗎?易子婉打心底裡看不起李大,易子婉知道她從未這麼深刻地愛過一個人,她的初戀男友李金,是b中出了名的混混,易子婉真正地愛過他,是真的！但愛得那麼不露聲色,直到他們分手。
易子婉擡頭看見李大的臉,她看得出李大的憂傷,可是愛情是自己的事兒,誰也別想鑽進別人的內心體驗當事人的疼痛,無論是誰,都只是旁觀者罷了。
易子婉問:“你爲什麼帶我見你爸媽?”
“我想好好愛你。”
“爲什麼?”
“因爲我想找到我自己。”
這不是最不幸的事,當易子婉知道李大想愛她是想找到他自己,而非從心底裡生長出愛情,最不幸的,是易子婉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她不知道在這場沒有色彩的關係中她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她只是惶恐,她怕有一天她會愛上他,變得愚蠢、茫然、不知所措。
易子婉之後一路沉默,誰也不知道她那時想了些什麼?她說:“我到了,你自己回去吧。” 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