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同舟
秦煉派人到海寧陳家碼頭修整了碼頭和倉庫。
碼頭的經營權還是交於陳老闆。
雖然和漕幫的碼頭相隔不遠,但是也相安無事。大家都採取了比較剋制的態度。
因爲嚐到過山河會的厲害,所以看山河會的旗幟,漕幫海寧碼頭的人也都相讓,再也不似過去那般囂張。
秦煉也教育手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很快,山河會在杭州也建立了小碼頭,這麼多年來,他們第一次在杭州建立貿易棧。海上的貨經過海寧直到杭州。
杭州在當時也是一個富饒的城市。只是工商業沒有蘇州發達。又因爲在清初那裡駐紮了大量的旗人。使得那個地方的生產力大大的倒退了。原本蘇杭是並稱的人間天堂,如今,雖然還是並稱,但是杭州只是以湖山取勝了。
又因爲到底有幾百年的經營,杭州還是有自己的物產和特產,比如傘,比如扇,比如杭綢,小核桃,香榧子等。華記在杭州建了貿易棧,收了杭州當地的貨,往北去的在上海換海船,運去天津。往南去的,在寧波換海船,運去泉州。
爭了一次碼頭,爭出了杭州地區的商機。這是意向不到的事情。
這一次,袁霞遠派了人來和秦煉聯繫。
秦煉他們方知,袁霞遠就是江湖人稱袁七爺的鹽幫老大。
當你實力強大時,自然就有許多人和組織附過來。
考慮到鹽幫的特殊性,一面他們是社會的底層,一面他們又和鹽商勾結。所以,秦煉對於與他們的合作持保留態度。也就是遠而敬之。
華家的企業裡不缺鹽,相反,他們自家的鹽比外面的還要好。所以,華氏企業的用鹽,他們自己就能解決。
江湖上的事情,有江湖上的渠道,流傳。
方船主聽了這故事,驚了一驚。
“你是說,這砸漕幫碼頭的事是山河會幹的?”他想起家人傳來的話,說是山河會的主事爺正找他。
“都這樣傳呢,這漕幫如今勢力大,也只有山河會能壓他一壓。”相熟人喝着茶,評論道。
“爲什麼漕幫要買山河會的帳?”方船主想弄明白這其中的關係。
那朋友也耐心,把洪門與漕幫的關係細說了一遍。
“原來漕幫的開門始主是洪門中的叛徒。這就難怪了。漕幫人見到洪門的人天生就矮了一截,沒了底氣。”方船主嘆道。“不過,漕幫還是很有辦法的,你看光這漕糧,他一年就是上百萬兩的銀子。這錢都是穩賺的。”
“洪門這幾年的生意也很好,你別看他們沒有漕幫那樣顯眼,其實,賺的錢比起漕幫來也不少。漕幫靠的是朝廷賺錢,那份錢是一定的了。而洪門這幾年南北經商,那錢賺的就沒個定數,就看他們的幾個碼頭管理的比漕幫碼頭要好,所以,商船都喜歡上他那裡停靠。貨物管理的清清楚楚,還安全,帳目都是明面上的,什麼費用都是一清二楚,不象漕幫碼頭,貨物也安全,但是暗地裡的雜費多。貨物損耗也大。”
方船主點頭,同意着,這次他的船就停靠在山河會的碼頭上。
朋友又小聲對他說,“你說,混幫派還不都是爲了混口飯吃,如果洪門的飯沒有漕幫的飯香,那人還不是全去了漕幫?聽人說,漕幫那些碼頭官是過的不錯,穿金戴銀,妻妾成羣的,這在洪門裡還沒聽到有過,但是,洪門底下的人過的卻比漕幫的人好,房子整齊,吃用都有特價貨供應。孩子們也能上學認字。我是仔細看了看,那洪門裡的人穿的也比漕幫的人整齊,這也不奇怪,如今華家梅夫人的那些廠子就是織這各樣的布,賣的那叫一個好。”
“你說華梅氏是洪門的人?”方船主想起那個素淨的寡婦。
“你不知道?如今洪門的各個產業都是華家在經營。”
方船主有些吃驚,那些管理他也是親見的,還真是不凡。看來比單家大姑奶奶都能幹。
回到上海時,於立清通過船廠管事,請了方船主過去閒話。
在坐的還有華家的三少爺。
方船主知道這是華家如今各企業的真正掌門。但是這麼年輕,他不僅的多看了兩眼。
談話其實很客氣,並沒有過分的要求。
只是希望他能帶上些人過去,他們要在宜昌地區辦一個小小的貿易棧。
又說,在那裡,方家是老土地了。希望能指導,關照。
方船主想,這算是什麼事,舉手之勞而已,加上單家回程的貨又不多。便一一答應了。
兩人細細的問了宜昌及沿江的各地情況。
萬船主講了自己所知的,他也趁此機會提出是否讓他以後都能使用山河會的碼頭。
原以爲,會遭到一定程度上的拒絕。沒想到,對方是滿口答應了。
還給了他一張印着各種服務項目和價錢及碼頭規則的紙張。方船主小心的摺好,放進了荷包了。
中國人擅長以小說大,他們講,‘世事如棋局。佈局對於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要佈局,就要有全盤的概念。秦煉他們的全盤包括的是那片秋海棠葉地圖形和南中國的海域。
如今,他們的生意北到蒙古,南到南洋,東至日本。但是長江沿岸還是他們的空白。雖然,這些年的生意,也有意識在長江下游地區播下了人脈。至今還是沒能連接成片。
宜昌古稱夷陵,清人入關後見不得‘夷字,順治五年改成彝陵。但是,彝字還是提醒到了‘夷。雍正十三年生了彝陵州爲宜昌府。它“上控巴蜀,下扼荊襄”。自古以來號稱“川鄂咽喉,西南門戶”。從那裡沿江而下,就進入了長江最繁華的地區。所以,他們先要在宜昌站立住,然後,再沿江而下到上海,沿江而上到四川。要做生意,當然講究面廣。他們現在就是要把面鋪開。
秦煉這次要親自去。
開發這樣的事,總是要親力親爲的。
梅蘭妮對於這樣的別離,已經成了習慣。如今她的思考雖然還達不到全球性,但是全國性是有了一點。
只是,正當秋季,枯枝,落葉,殘陽,平添上了幾分傷感。
到底不是二十一世紀,那裡的交通儘管有長江,還是十分不便,單程從開州下來,巴巴結結的趕路,也要月餘。比海船要慢很多。通訊又不方便。爲了不要驚嚇同路人,所以他們帶着信鴿。
回程的船上要帶人,方船主先和單家大郎說了。總是要和單大郎通氣的,單家是他這次船的僱主。
方船長說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單大郎的臉色。
沒想到單大郎顯的很高興。
他這次生意雖然遭了些災,但是,由於貨物出售的爽氣,並沒有多大的損失。這些天,到了蘇州和內行們一交流,如果算上碼頭上的搬運和倉儲費,他這次交易沒什麼吃虧。
那些錢票他都兌成了金銀,要隨船帶回四川。他還擔心江上不安全。
長江上的盜賊歷來就多。大的船隊不敢搶,專搶他們這種落單的船。他原來還想搭着別人的船隊,可是日子就要拖下來。他如今貨都出手了,當然希望早一日回家,只等方船主的船修好後,就動身。如今聽說山河會的人來搭船。哪裡會不高興。
上個月日山河會砸海寧碼頭的事,江湖上都傳遍了。他們連漕幫都敢惹,還會怕毛賊嗎?
等到方船主要啓航的時候,他才知道‘一些人’是什麼概念。
秦煉帶了兩條船跟着他一行。
單老闆高興了。三條船的聲勢大過一條船,長江上匪盜就不敢貿然行事了。
這一路並不趕。船到揚州,停靠了幾天,從四川過來不容易,總要帶些江南的土特產回去。
過了揚州,又停靠到了江寧,六朝煙水也要好好體會體會。
這兩處吃食豐富。
方,單兩人已經很有經驗.秦煉讓管事也學着他們的樣,多買些板鴨,醬肉,帶着當路菜。
水上旅途生活單調,方船主邀請秦煉過船相敘。
秦煉欣然前往。
方船主做東,治了些酒菜,加上單大郎,三個人吃喝談笑起來。
船上的空間有限。幾天相處下來,三個人有點對了脾氣。
方,單兩人雖然年齡比秦煉大,但是,秦煉的見解和談吐讓他們很折服。
秦煉也瞭解到單大郎的名字叫遠芳。
單家在成都做這絲綢生意。幾代人的經營使得單家在成都絲業成了領軍人。世界上的事情就沒有十全十美,當你一方面強了,必有另一方面是弱的。
單家的弱點就是家裡男丁少。他們這一房總是單傳。單遠芳的父親去世時,他還沒有出生。他家那時只有一個嫡母生的女兒,那年已經十六歲了。
族人來到他家要分他家的財產。
就在這時,他的母親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子。他的母親原是他父親的妾。
他出生時,他家族人裡裡外外的將他家圍住。
說來,他母親還是很給力的。一次生了兩個男孩,當他們被抱出來的時候,族人們才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他家的財產就這樣保了下來。
他們小時候,由他們的姐姐單大娘打理商務。
單大娘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女人,而且是個爲了孃家肯犧牲的人,她一直沒有出嫁。但是家中大小姐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家裡也是她說了算的。
小時候,他和弟弟遠芬跟着嫡母生活,他的母親在生了他們不久後就去世了。
一樣是男孩,他從小就受到了嫡母和姐姐的寵愛,弟弟就要差了很多。等他成年後,他娶了舅舅的女兒。如今他家裡是他的妻子汪氏管着宅院中的內務。姐姐和他管着生意上的事體。而弟弟也娶親,娶親後,由嫡母做主分了家,遠芳作爲嫡子繼承了大部分財產,而弟弟作爲庶子,分給的財產並不多。如今他帶着妻子另過。
一次弟弟和他說,就因爲差了那幾分鐘,這一生相差就這麼大。
秦煉聽了他的敘述,心裡明白。他家的嫡母是個很有成計的人。當時一定是通過了某種途徑,帶進來了一個男嬰。無論那個姨娘生男或生女,她家都有了繼承人。家產都能保的住。心裡對那兩個母女充滿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