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之間,卻要攀住康熙,豐離勾起一抹冷笑,愚笨,明月格格,如今的薈貴人,那就從來都不是一個愚笨的人。世人皆知,康熙重漢學,喜漢文,後宮之中,在她之前,多少漢女得寵。
“皇上,讓薈貴人起來吧,想是皇上離京許久,薈貴人得知皇上回宮,喜極而泣罷了,哪裡是不懂規矩,阿離想是小題大作了!”太后說着,親自將明月格格即薈貴人扶起,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薈貴人感激地看了太后一眼,可擡頭看到康熙冰冷的目光時,臉色變得煞白。
“皇額娘所言甚是,然無規不成方圓。薈貴人於宮中多年,若是連最基本的不露哀色都做不到,或許,薈貴人並不適合呆在宮中了!”康熙開口,卻是將薈貴人打入谷底,驚詫地望着康熙,滿目俱是不可置信,似乎康熙做了多麼十惡不赦的事兒。
“朕顧念你初犯,禁足宮中抄寫宮規,什麼時候把宮規抄完了,記住了宮規,你再出來。”對於薈貴人譴責的目光,康熙似若未見,再下達了這等表明對豐離支持的命令。
然後拉過豐離的手,越過她們,往宮中而去。而薈貴人此時更是搖搖欲墜,她總想不明白,爲什麼明明豐離已經死了,卻還要再回來,依然地影響她的人生……
但瞧着這一幕的人們,都不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康熙對豐離的庇護,一如當年,不,比當年更甚。
“那麼多人喜歡皇上,皇上其實應該左擁右抱纔是。”豐離幽幽地輕語。康熙笑道:“朕不是昏君,古語有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阿離不僅是我的知己,更是心中摯愛。”
豐離但笑不語,招手讓豐恆上前,“皇上有朝事處置。我們先回上清宮吧。”
“也好。你多年不在宮中,也該讓她們給你見禮,讓她們知曉。你是朕的珍皇貴妃,懂些規矩。”康熙掠過豐離額前的髮絲,有些陰冷地說,卻惹得豐離翻了一個白眼。“皇上對她們諸多不喜,可是。卻把她們都留在宮中,讓她們與我見禮,是要讓她們懂些規矩。可皇上,你纔是罪魁禍首。”
康熙一怔。萬萬沒想到豐離竟如此說來,抿了抿脣。而豐離道:“皇上,我要的。你從來不懂。”
“我不懂,我會學。只要你告訴我,只因你不說,我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是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康熙認真地說着,豐離亦是一頓,是啊,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康熙,她要什麼,不要什麼,只是一直戒備着他,卻又在心裡責怪着他總給她強加她不喜歡的東西。
想到這裡,豐離一笑,“那,以後我不喜歡,我與你說。”
此時此刻,康熙感覺到隔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消散了,握着豐離的手,那樣捉不住豐離的感覺,終於是消失。康熙心裡歡喜,亦露出了笑容,“好!”
“皇上,當年皇貴妃明明已死,但不知如今的皇貴妃……”又一個人站了出來,對於豐離的身份表現了質疑,也讓康熙與豐離才變得溫馨了些的氣氛立刻消散無蹤。
康熙轉頭一看,竟是官拜五品的御史侍郎,想了半天,康熙愣是沒想出他的名字來,便也就不費那勁兒了,但是,他這問得如此飽含深意的話,怕是代表了不少人心中的想法。“當年皇貴妃遇險,險被人殺害,更因被人追殺,九死一生產下十五阿哥,太醫曾言,皇貴妃需靜養,不可費心,是以朕將皇貴妃安置於江南,卻不與天下公告,這些,朕需得你們許可?”
最後那一問,真是惡意森森吶。掃了一圈那已經在他心頭記號的人們,康熙冷笑,那御史連道不敢,臣只是憂心皇上爲外人所矇蔽,故如此一問,冒犯皇上與皇貴妃,還請皇上恕罪。
“依你之言,難道朕連自己的皇貴妃與阿哥都認不出來嗎?”康熙又豈容此事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既然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豐離剛回宮就當出頭鳥問這樣懷疑的話,若不殺雞儆猴,這些人還會將他放在眼裡嗎?
“臣並無此意,只是皇貴妃在外多年,皇上又豈能保證,皇貴妃依然是當年的博而濟吉特氏珍皇貴妃。”那人連忙跪下,卻是一臉爲君憂心地言之。
康熙冷哼一聲,“那你依之言,朕該如何證明,朕的皇貴妃依然是當年的皇貴妃?”
萬萬沒料到康熙竟然會把皮球踢了回來,本來打算爲此而刁難於豐離的御史侍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了,吶吶道:“臣,臣,臣……”
這麼臣了半天,還是沒說個所以然了,可康熙臉色一變,“朕還需向你們證明,嗯?”
那麼拉長了音地一問,直嚇得那御史侍郎直冒汗,而李光地已經出列,“皇上息怒,皇貴妃出自科而沁博而濟吉特氏,天下皆知,且當年皇上冊立皇貴妃時,亦得先太皇太后許可,皇貴妃德言亦得太皇太后誇獎,何人能假,何人能替。寧大人,你言重了。”
“李大人所言,未免偏厚。皇貴妃久啓深宮,且歷來深居簡出,卻逢宮中大火,流落在外。皇上所言因皇貴妃重傷而將皇貴妃安置於江南,但不知,這些年皇上不曾南下,皇貴妃居於宮外,所言所行,俱無所約束,寧大人質疑皇貴妃真假,不過是憂心皇上安危。”又一人出列,卻再不是區區五品小官,而是有索相一稱的索額圖。“而且,還有十五阿哥。皇上,當年皇貴妃宮中大火失蹤之時,懷胎尚不滿七月……”
有些話,不必說透,說一半留一半,更比說完了更有效果。果然,諸多人看着豐恆的目光,更多了打量。豐離冷笑,等着康熙發話。康熙顯然也被氣狠了,面上越發地平靜,“那,依你等之言,朕該如何證明朕的皇貴妃,還有朕的十五阿哥?”
“若是十五阿哥,尚可以滴血認親。皇貴妃,當年皇貴妃於宮中時,與諸位娘娘並不親近,但皇太后與皇貴妃同出於科而沁,不若,讓皇太后細細打探皇貴妃多年於科而沁的秘事,與這位相詢是否對應,如此豈不可辨真假。”
“啪!”的一聲,康熙竟怒得將手中的珠鏈砸向索額圖,直將索額圖的額頭都砸出血來,衆人從來沒見過康熙如此怒容,索額圖反應過來地跪下,其他人亦不敢再站着。
“朕把你索額圖寵得太過,是以如今的你目中無人,連朕也在質疑了是嗎?你口口聲聲暗指阿離是假,朕的十五阿哥是假,就差指着朕的鼻子罵朕糊塗了,連自己的女人兒子都認不出來?滴血認親,秘事相詢是否對應?皇貴妃從八歲便隨端獻大長公主入京,而後爲太皇太后祈福長住素清觀,皇貴妃於科而沁,何來秘事,何來對應?”康熙咄咄逼人,瞧着索額圖額頭的血落下,染得面目猙獰,卻置若罔聞。
接着冷哼一聲,康熙道:“當年上清宮大火,皇貴妃被人追殺,這一樁樁,一件件,當年不曾查探,如今皇貴妃回來了,也該好好地查查了。”
此言一出,多少人心中暗顫,豐離也勾起了一抹冷笑,有些賬,哪怕過再多年,也得好好地算。她瀕臨絕境,而豐恆更爲此而失聰,失去了最基本的聽覺,她如何能饒了他們。
“當年宮中大火,本是意外,皇貴妃被人追殺,似是江湖仇殺,或是皇貴妃與人結怨,機緣巧合,而落得那般下場。皇上爲了這些莫須有之事,大動干戈,是要學那昏君不成?”太后言之大義凜然,一幅爲康熙爲大清而憂心的模樣。“阿離,你爲皇貴妃,難道對皇上爲你大動干戈之舉而不勸阻,是要皇上爲你落下那等千古罵名不成?”
“太后言重了。上清宮失火,若是意外,何以自上清宮牆內起火,又何來黑衣人闖入上清宮中,於火起之時,大肆殺害上清宮的宮人?似如此之舉,膽大妄爲,目無王法,若不將此等之人查清找出,他們能於上清宮起火,來日也能在乾清宮起火,弒君!”豐離目光冰冷,言詞鏗鏘有力。那弒君二字,更是讓人無可辯駁,太后瞪大眼睛,想要反駁,何人能如此大膽,但是,瞥到康熙同樣變得冰冷的目光,這樣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了出口。
“太后仁慈,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意圖殺人者,豈能任他逍遙法外,于禁宮中殺人,其心之險惡,其手法之狠辣,卻是要將上清宮之人,盡數殺盡。若非當年無人知曉我身懷武藝,而今我亦隨上清宮諸人葬身火海,或是死無葬身之地。於此,難道太后還要勸我阻攔皇上,查清當年之事嗎?”豐離再次追問,太后無法回答,着實是豐離明確說出那弒君二字時,已無人能阻攔康熙要查當年之事。
“皇上,後宮查探上清宮失火,黑衣人闖宮之事,我請皇上交給我來查。”前朝的事,豐離不便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插手,可後宮……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後宮的人找出來了,前朝的人也同樣躲不過。豐離出手,向來都喜歡光明正大,用的是陽謀,所以,她纔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直接問康熙要權。
康熙沉吟,他只憂心豐離離宮多年,對後宮之事,多有生疏,但一想他讓人幫着,“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