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畢竟皇命就是聖旨,違抗聖旨的罪責,誰也擔待不起,可是,她卻不想冒一絲絲風險,讓侯方域年輕的生命,葬送在那個無情的宮廷裡,她想,或許她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畢竟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不想節外生枝,可是,侯方域一個孩子,又沒有賴以生存的能力,怎麼能去到那遙遠的邊關,完成自己的夢想呢?
“姐姐,你爲了我違抗皇命,皇上不會怪罪嗎?”侯方域顯然也不笨,見慕容瑾不止救了自己,還說要放自己走,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從前的時候,叔叔總是不准他接觸朝堂和官員,說是爹爹就是因爲這樣被牽連死掉的,侯家一門,也正是因爲朝廷才家破人亡,雖然叔叔心中知道皇上也有他的不得已,可是卻從來不允許他有任何從政或者參軍的想法,叔叔只是想讓他當一個普通的百姓,平平安安地過完自己的人生。
“你放心吧,既然我同意放你走,我自會有辦法解決這件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一個靠得住的人,將你送離京都,前往邊境。”慕容瑾說着,看着侯方域,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人的面孔。
如果說,這是世界上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那麼,恐怕也只有他了。
想到這裡,慕容瑾轉頭,侯方域說道:“今日折騰了半夜,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在這裡住下,這很安全,不會有人找過來,我去找一個人,或許,他能送你離開京都。”
慕容瑾將侯方域安頓好,便再次蒙上了面紗,飛身而去,饒是她知道,連續的奔波對自己的傷口癒合不利,但是爲了這個堅強的少年,她也願意一搏。
離開京郊小院,慕容瑾的身影融入到蒼茫的夜色中,朝着那個她以爲這輩子也不會再踏入的地方而去。
那裡,是慕容府,能夠幫助侯方域的,是慕容珂。
慕容府和往日一樣寂靜,深更半夜,府中的燈火也全部都滅了,就連一向標榜勤政的慕容嘯也沒有在書房裡,而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慕容瑾站在慕容府最高的房間頂上,將底下所有的一切都盡收眼底,看着清雨軒的方向慕容瑾眼中劃過一抹堅定,她看人不會錯,慕容珂是個值得相信的人,能培養出青竹那般的婢女,主子定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施展輕功,朝着清雨軒的方向縱身而去,手中一錠碎銀子擲出,穿過窗戶,直接砸在慕容珂的牀上。
比起四皇子府,慕容瑾對慕容府顯然要熟悉的多,她能夠準確地掌握角度和力道,然後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叫醒慕容珂,約他出來。
慕容珂雖然是相府公子,但是也並未只是一個柔弱的書生,他武功雖然不算高強,卻也不弱,警惕心也還算高,所以,當慕容瑾的碎銀子砸過來的那一剎那,慕容珂便已經醒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坐起
,轉頭看着窗外的一抹黑影,眼中露出一絲疑惑。
匆匆穿上外衣,慕容珂朝着慕容瑾離開的方向便追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後從人家的房頂上經過,卻沒有絲毫停頓。慕容瑾的速度不快,沒有之前帶侯方域走的時候那樣匆忙,她是在刻意等慕容珂,想吧慕容珂引到京郊的小院。
慕容珂知道前方的人故意引自己去某個地方,心中雖然疑惑,可是他卻沒有放棄,因爲從他追出來的那一刻,他便已經認出了前面人的背影,他雖然不熟悉,但是絕對不會認錯的背影——慕容瑾。
跟着慕容瑾不緊不慢的步伐,慕容珂也來到京郊的小院,看着慕容瑾從房頂上一躍而下,慕容珂也隨即跟着下去,落在地上。
慕容瑾一來一回的功夫,侯方域已經睡着了,她沒有再去將侯方域喚醒,只是轉身,扯下臉上的蒙面紗,看着慕容珂,露出一絲微笑。
“不知慕容姑娘將在下引至此處,所爲何事?”慕容珂看着慕容瑾,開口說道。
他還記得慕容瑾說過的話,她慕容瑾與慕容府再無半點關係,所以,他這個哥哥,自然也是可有可無,對慕容瑾來說,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實不相瞞,此番將慕容公子引來,實在是有事相求。”慕容瑾也不拐彎,直接開口說着。
她知道,慕容珂是個正人君子,也相信他和慕容家其他人不一樣,所以她願意相信,也願意將這件事託付給慕容珂。
“有事相求?”慕容珂很詫異,他沒有想到,慕容瑾有一天也會來找他,更何況,以慕容瑾現在的手段,卻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會找他幫忙。
“你可知六月初六宮中的那場刺殺?”慕容瑾沉默半晌,最終擡頭,看着慕容珂,決定將事情的所有真相和盤托出。
慕容珂點點頭,只是他不明白,那場刺殺,讓慕容瑾差點喪命的那場刺殺,與今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慕容瑾將臉上的蒙面紗扯下來,隨意地扔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孱弱的身影一襲黑衣,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冷。她請慕容珂坐下,眼神飄渺,緩緩地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查到的結果全部告訴了慕容珂,只是省略了皇上的吩咐,只說是自己覺得不妥,藉故求了皇上出宮查探。
“所以,現在那個侯公子,在你的手中?”慕容珂聽了半晌,最終開口問道。
“不錯,慕容公子,我想來想去,這個京都,或許也只有你一人值得我信任,所以我想把侯公子託付給你,請你想辦法送他去邊境從軍,完成他的願望。”慕容瑾點點頭。
“你可知,這是欺君大罪?”慕容珂凝眉,看着慕容瑾,眼中閃過一絲不贊同。
“我知道,可是,我卻沒有辦法看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走上我的老路。慕容公子,你應該知道過去的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侯公子此番進宮,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被皇上斬草
除根,二是被有心人利用,從此以後陷在仇恨中無法自拔。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所以,我請你幫忙。”慕容瑾不惜揭開自己的傷疤,試圖勸說慕容珂幫忙。
“那皇上那裡,你怎麼交代?”慕容珂問道。
“我會另外想辦法,我現在需要的,是你的一個承諾,承諾將侯公子平安送到邊境的軍營。”慕容瑾定定的看着慕容珂,再次開口,“還有,他現在的名字,不叫侯方域,叫慕容琛,他是我的弟弟。”
“好,慕容琛,衝着他這個名字,這個忙,我幫了,我定然會平安將他送到邊境的軍營,慕容姑娘大可放心。”慕容珂聽了慕容瑾的話,心中嘆息,知道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慕容瑾的心意,便只得答應。
他很慶幸,慶幸慕容瑾在有什麼事情的時候,還會想到他,這便證明了,他慕容珂在慕容瑾的心中,是不一樣的。
“慕容琛多謝兩位哥哥姐姐相助,大恩大德,此生絕不敢忘。”就在慕容珂剛剛答應的那一瞬間,便聽到侯公子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如此說着。
慕容瑾回頭,卻見侯公子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聽了多久,心中知道,這孩子身上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想來也不可能怎麼睡得着吧。
只聽他自稱慕容琛,慕容瑾便知道,他已經徹底地拋棄了之前的名字和身份,成爲了一個全新的人,現在的他,不再是侯家的後人,而是她慕容瑾的弟弟,慕容琛。
“阿琛,你怎麼出來了?”慕容瑾也隨即改口。
“姐姐,我睡不着,謝謝你爲我殫精竭慮,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等我在軍中立功,成了大將軍,我也一定能保護姐姐,成爲姐姐最堅強的後盾。”侯方域,不,現在應該是慕容琛,眼中露出堅定的神情,看着慕容瑾,一臉肯定。
慕容瑾心中感動,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心性還是很好的,他缺乏的,就是鍛鍊的機會,她放他走,讓他不必困在那個華麗的牢籠,不必成爲整件事情的刀下冤魂,即便日後皇上發現事情的真相會怪罪,她也不會後悔。
“好,姐姐等着你成爲大將軍。”慕容瑾淡笑,轉頭看着慕容珂,“我把他交給你了,慕容公子。”
“放心吧,我答應過的事情,就不會食言,等天一亮,城門打開,我便帶他走,離開京都,前往邊境。”慕容珂點點頭,做出自己的承諾。
夜色寂靜,三個人在京郊的小院子裡話別,沒有人知道,在這一晚,慕容瑾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也沒有人知道,慕容瑾這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定,對未來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或許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救下這個少年,可是,她卻不曾想到,她因爲一念仁慈救下的這個少年,日後會成爲她最強有力的後盾,就像他在這個月色下,所承諾的那樣。
此時此刻,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年,眼中堅定的光芒,卻可與日月爭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