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小悠後面的常華驟然一驚,幸好及時閃身才沒被她發現。
他心中忍不住暗罵:這丫頭又怎麼了?!難不成,還真要回去救那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唉,沒天理,浪費了胡伯的一包好藥不說,還要連累他浪費寶貴的時間!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她剛纔真的就那樣走了,他倒有些意外呢!這一路,他不是一直在暗中嘀咕麼?那個曾經即使是面對素不相識的人,也會劃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去救人的千小悠,何時可以如此冷靜地面對他人的生死了?
當小悠再次站在木屋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後。
她提着一隻剛抓回來的山雞站在門口的光影裡,以爲他會用期待的目光迎接她,可是她似乎想多了,迎接她的只有滿室的清冷。
他還是那樣安靜地閉着眼睛。她爲他準備的清水,一滴沒少,爲他準備的野果,一顆未動。一切,似乎都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
小悠略顯失望地走過去,趴在他身邊問:“睡着了麼?”
他還是閉着眼睛,沒有迴應。
這時候,小悠纔看見他滿臉的細汗,還有那已經乾裂出血的雙脣。
“喂……”
她心中一驚,連忙將手探上他的額頭,嗬,好燙!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傷口還未癒合,竟然又感染了風寒!小悠站起身子在屋內踱步,有些手足無措。
說實話,她以往救人都特別簡單,無非就是割破手指放點血,然後輕輕鬆鬆喂點藥,但是這一次,明顯程序有點複雜、難度有點高。
小悠回過頭,盯着他看了會兒,然後拿着匕首向外走去。
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他能不能活下來也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
叢林裡,散發着各種青草樹木野花的香味,小悠卻神色認真地弓着身子,幾乎快匍匐在地上,不放過任何一寸泥土地搜尋着。
她一邊找一邊嘀咕:“這裡雖比不上靈霧山藥草豐盛,但路邊青和柴胡應該還是有的吧?”
然而找了許久,也沒有任何發現,小悠失望地咬咬脣,用滿是
泥巴的手抹了抹頭上的汗珠。
難不成,老天爺這點面子也不給?!
小悠朝着旁邊一塊石頭踢了一腳,那石頭咕嚕咕嚕往下滾,誰也沒想到,當那石頭停下來的時候,竟然正好停在一簇柴胡叢裡。
小悠高興得大笑:“多謝石頭大哥!多謝!”
她一蹦一跳地跑過去,拿出匕首跪在地上挖了起來,直到挖出一大把柴胡根莖。呃,雖然沒有路邊青,暫時先用這個對付應該也行吧!
小悠急急忙忙地回到木屋,然後急急忙忙地生火,又急急忙忙地將那個水甕當藥罐,再把已經洗乾淨的柴胡放進去煮了起來。
火光映照中,男子的脣乾裂得更加厲害,額上的汗珠似乎也流得更多。小悠走過去,將一塊棉布在清水裡浸溼,然後避開那些傷口,小心地爲他擦拭。
男子的脣隱隱一動,卻沒有任何聲音。
小悠想,他一定很疼,很難受……
藥熬好了,小悠用竹子削了一個簡單的小碗,一把簡單的勺子。她將藥倒在碗中,待那藥溫合適,她才端到他旁邊,舀了一勺喂入他的口中。
可是,那藥汁纔剛剛進去,很快又全部流了出來,而那乾裂的結滿血痂的雙脣,那般痛苦地防備地抿了起來。
小悠怔了怔,隨即在他耳邊說:“這是柴胡湯,你發熱了,所以要一點不剩全部喝完,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小悠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可是當她再喂一口的時候,他真的一滴不剩地全都喝進去了。
小悠輕輕一笑,她想,或許以後不開飯館子,她可以去開個醫館。
喂他喝完了藥,小悠出門裝了兩甕清水回來,之後便在門口餵驢。將近傍晚的時候,她回到木屋,用那隻燒雞煮了一甕雞湯。
一整天沒好好吃頓東西了,小悠早已餓得兩腿發飄,此刻聞着那雞湯香味,她不禁吞了吞口水,不等雞肉煮爛,她便急不可耐撕了一隻雞腿啃了起來。
呃,味道太淡,不過,湊合湊合……
小悠十分滿足地連連點頭,一張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也
就在這時,她感到藤架上的身影微微一動,小悠一怔,隨即一邊繼續啃雞腿,一邊湊過去。
“你醒了嗎?”小悠含糊不清地問。
男子緩緩地睜開眼睛,小悠本以爲他會驚訝,畢竟她走了,然後又不可思議地回來了。
可他沒有,他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小悠終於啃完了雞腿,她擦擦嘴巴搓搓手,問:“你之前,說你叫什麼?”
男子沉默,許久才幹澀地開口:“忌。”
“沒有姓麼?”小悠又問。
男子的目光裡閃過一抹複雜,然後,搖頭。
小悠無所謂地笑笑,說:“沒有姓也沒關係,其實,我也沒有姓。呃,不對,我姓千,我叫千小悠。可那是我師父的姓,我是被我師父撿回去的。”
她的話,多少有些語無倫次,可男子似乎聽得很清楚,也聽得很認真。
小悠歪着頭,吧唧着口中雞腿的餘味,然後看着他,說:“既然你沒有姓,那我叫你阿忌,好不好?”
那一瞬,小悠看見男子的目光裡涌動着什麼,然後他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好。”
小悠一笑,喚他:“阿忌。”
男子抿着嘴,喉中發出一個字:“嗯。”
小悠很開心,伸出不甚乾淨的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當她手中的溫度與他身體的溫度重合,他的眸色中仍舊有些不自在,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閉上眼眸。
小悠說:“還好還好,熱已經退了些,我們先喝雞湯吧,喝完雞湯我再熬點柴胡湯給你。”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悠便端了一碗雞湯過來,她盤腿坐在他身邊,說:“這是山雞,是我抓的,可肥可香呢。”
男子不說話,似乎吃什麼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差別。
小悠開始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和之前喂藥時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便是他那兩道安靜的目光。那目光裡,有種小悠說不上來的乾淨與純粹。
小悠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那些人爲什麼要殺你?”
他突然停止了吞嚥,嘴脣痛楚地張了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