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已經沒有了喝彩聲,那湖藍錦緞的南遙國太子輕搖摺扇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連一身黑衣神態慵懶的大成國太子也不時將視線投在秦懷身上,看似懶散的手指緊緊握住手中摺扇,暗沉的眸子裡,風雲翻卷。
定遠侯目光深邃,晉王依然一臉嚴肅,面容卻有些僵硬,錦華郡主驚疑不定的看着秦懷,似是在懷疑這個少年到底是不是安七。
“方如雪——”小太監的聲音有氣無力,嗓子嘶啞,人羣中緩緩走出一人,他一出場,人羣自發讓開一條路,秦懷不由多看了幾眼,是個二十五六的青年,身材和青空差不多,一身簡單的灰布衣,面容蒼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白,有些病態,長髮披散,在肩上隨意用布條紮成一束,左手拿着一柄劍,劍身比一般的劍長而且窄,劍鞘古樸,他的身上有一種氣質,冰冷而不食人間煙火,雙眼如同木偶,沒有一絲波動,彷彿不會轉動,他看着前方,目光卻沒有焦距,沒有任何人或物能入他的眼,這是一種血的味道,冰冷僵硬,讓人看一眼都打冷戰,秦懷驀然想到青空,可是他沒有青空那種單純和內斂,他的冰冷或許是死亡的氣息,青空的無謂卻是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而且青空的殺氣和內力已經達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融入人羣中就和普通人無異,這個人顯然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境地,但也足夠可怕。
秦懷雙眼瞥到他的手,他用左手拿着劍鞘,正常人都是這樣,可是他拿着劍鞘的時候,左手的尾指不停的起伏,右手卻時不時朝左手靠去,秦懷轉過眼,只有拿着一樣東西不習慣或者不順手的時候,人的尾指就會情不自禁的起伏,右手常常想去接過來,卻反覆剋制,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人是個左撇子,他習慣於右手拿劍鞘,左手握劍。
方如雪,這冰冷的氣質倒是和雪不謀而合了,秦懷從容的後退兩步,擺了個請的姿勢,心裡卻絲毫不敢懈怠。
方如雪一抱拳,右手用力,長劍輕吟一聲已出鞘,狹長的劍身在日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秦懷還沒轉身方如雪長劍一橫,瞬間織成銀白色的網,劍鋒在網中密密麻麻的刺向秦懷全身,秦懷一驚,這劍招太快了!她視線可及全是如影子般的劍鋒,來勢迅猛如同吐着芯子的毒蛇,臺下一片驚呼,秦懷氣沉丹田,驚蟄猛地插入地面,木屑飛濺如火星,秦懷飛身而起,以驚蟄爲杖,倒立於長槍之上,長髮在劍氣中飄揚,面目冷肅,宛若天神,衆人一時看呆了,瞬息之間,雪亮的劍網全數撞在驚蟄身上,驚蟄一晃,秦懷手腕一沉,驚蟄沒入擂臺三分,如同生根的老樹一般穩穩直立,世間最好的鑄造武器的材料有三,一是深海玄鐵,二是崑崙寒雪中的烏木,三是天山黑金,驚蟄槍身爲烏木,槍尖是玄鐵,自是不懼世間任何兵器,秦懷內力灌入,即便是激烈的劍網撞擊,它依然矗立不動,方如雪眼中一絲驚訝,長劍一轉,如電般刺向拄在半空的秦懷,秦懷凌空一提,驚蟄破空而起,激起碎屑無數,如暗器般飛向四周,帶起一片驚呼,擂臺上已是碗大的孔,她還沒落地,長劍如影隨形來到胸前,她此時無力可施,衆人一陣緊張,看臺上,定遠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太子五指緊緊握住手中的扇柄,人羣后面,青空死死握住手中的劍柄,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
秦懷半空中身形一變,不退反進,擦着長劍滑向方如雪,眼看劍身就要刺中,她腰身一扭,如同沒有骨頭的泥鰍一般錯開劍鋒,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雪亮的長劍擦着她的肋下刺了過去,她卻已在方如雪身前一丈不到,方如雪一驚,這一劍眼看是萬無一失的,不想一眨眼人影已在眼前,他反應極快,此時秦懷就在他長劍左側,手裡握着長槍,他的長劍就在長槍和秦懷中間,相當於在秦懷腋下,他一橫劍身,立即橫削過去,秦懷眼看避無可避,卻忽然將驚蟄往上筆直的一拋,人瞬間蹲下身子,方如雪一呆,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在打鬥的時候自己棄了武器,但此時秦懷在下,長槍在上,兩個都已不在他的攻擊範圍,他這一劍用力甚猛,一時變不了招式,秦懷一個下蹲,長劍幾乎貼着她的頭皮擦過,人在蹲下的時候,是起跳的最佳時機,她長吸口氣,猛然躍起,剛好接住下落的驚蟄,人在空中不停的旋轉起來,以人爲圓心,驚蟄不停的畫圓圈,她轉的越來越快,方如雪就在她的下方,卻感覺周圍的空氣漸漸的凝滯,如同牆一般向自己擠過來,驚蟄就在上方,旋轉成一道道光影,形成延綿不絕的波紋,秦懷姿勢散漫從容,卻彷彿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周圍的空氣都在槍尖下變得緩慢,如同龍捲風一般匯聚起來,方如雪長劍刺出立即被帶的旋轉起來,彷彿刺在一團高速旋轉的棉花上,他反應快,馬上鬆開手中的長劍,長劍如同被線操控的木偶,在強大的氣流中旋轉起來,方如雪呼吸越來越急迫,空氣漸漸擠壓的他喘不過氣來,額頭沁出汗珠,秦懷轉的越來越慢,終於一個倒飛落在地上,方如雪猛然被氣流帶的飛了出去,砰地砸在看臺上,看臺上唯一的女客臉色一白,卻強撐着沒有動,衆人愣愣的看着擂臺上的少年,都忘了言語。
秦懷抿抿脣,秦槍九式第一式——一池波,這一招內力消耗極大,她臉色有些蒼白,額頭汗珠滾滾而下,人羣背後,青空緩緩鬆開手掌,手心已滿是汗水,看臺上,晉王沉肅的臉閃過一絲陰鬱,方如雪很快被侍衛擡了下去,片刻後,人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那些一招被秦懷逼下臺的人,心裡終於不再如鯁在喉,而是由衷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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