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向

秦懷閉上眼睛,將信紙重新塞到懷裡,她擡起手,感受到細柔冰涼的花瓣落在指間,風靜靜的穿過空氣,時而凜冽時而哀婉,秦懷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升到空中被亭子遮住,她起身,平穩的解下燈籠,她面容平靜冷漠,單薄的長衫把身體顯得更加瘦弱,她提着燈籠,朝着和梅園相反的方向,一步步離開,她走的很慢而且穩,沒有猶豫沒有倉皇,堅定而沉穩,天際漸涼,這一夜,兩個方向,兩個決定。

梅園那夜之後,秦懷依然每日盡責爲楚南柯看病,有時甚至親自熬藥示範給南音看,她時時刻刻關注着楚南柯的病情,反覆的診脈,連膳食都親自到廚房監督,她想讓楚南柯好起來的意圖太明顯了,讓李元卜和南音都常常奇怪的看着她,楚南柯沒有絲毫異常,每日吃藥診脈散步看書睡覺,堪稱最完美的病人,大半個月過去,他的病好轉的很明顯,已經沒有以前這麼畏寒,三月的長洲,春意漸濃,氣候轉暖,楚南柯咳嗽已大大減少,南音和李元卜對秦懷的態度都是感激恭敬,只是李元卜常常會神色複雜的看着秦懷發呆,秦懷假裝看不見。

離武試大會還有十天,這日一大早,天氣竟然陰沉起來,秦懷有些詫異,已經春天了竟然還凍的手疼,看上去竟是要下雪的樣子,秦懷如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前廳爲楚南柯把脈,心裡思量着再開兩幅方子就走吧,南音端着早膳進來,楚南柯這些日子的早膳藥味濃了很多,秦懷都聞得皺眉,他卻渾然不覺,秦懷和南音看着他用了早膳,秦懷剛想開口說想離開,李元卜忽然大步跑了進來,秦懷只得閉嘴。

“殿下,素衣公子在長洲二十里外的千霞山遇襲,你看要不要·······”李元卜看了一眼秦懷,秦懷面無表情,心裡卻一動,素衣公子?莫非是淚月湖旁的那個素衣公子?

楚南柯手裡的茶盞一頓,皺眉問道:“他來長洲做什麼?”

“說是來探望您。”李元卜疑惑的開口,似乎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秦懷看向楚南柯,他皺着眉思索着,良久才起身說道:“帶上侍衛去看看。”

“是。”李元卜起身快步跟上離去。

秦懷看着三人離去不禁皺眉,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公子還要去救人?那素衣公子武功也不弱,想不到楚南柯竟然認識他,特地趕來探望,交情看起來還不錯,秦懷嘆了口氣,起身快步回房。

青空正在院子裡練劍,他的劍勢永遠看起來溫和無害,卻讓人無從閃躲,秦懷回房把驚蟄縛在背上,叫上青空,兩人出府尋了兩匹馬奔向千霞山,千霞山在靖安城來往長洲的路上,就在長洲縣城外,延綿幾十裡,春日風光正好,到處綠蔭如霞,秦懷和青空快馬穿梭在千霞山上,卻越走越奇怪,一路平坦,風景甚好,不見楚南柯也不見素衣公子,不像有打鬥過的痕跡,兩人放緩速度。

到了一片稍大的空地上,兩側都是人高的灌木叢,冬日的枯草還未完全退去,天色又陰沉,看上去很是淒涼,一陣風吹來,草木低伏,風聲如泣,秦懷看了一眼青空,兩人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秦懷浮起一抹冷笑,這麼重的殺氣,連掩飾都不想了嗎?

又一陣風,兩側的灌木從裡,刷刷飛出兩排密密麻麻的箭矢,箭矢短小精悍,箭頭在灰色的天空下微微閃光,青空手臂一伸眨眼已把秦懷帶下馬,他長劍微動,無鋒的劍已如月光一般劃過空氣,空氣霎時緩慢而凝重的改變了方向,沿着他的劍鋒笨拙的流動,長劍流轉間,空氣已在身前築起一道牆,凌空飛舞的箭矢霎時被強大的阻力撞擊的落了地,如同撞進一團軟軟的棉絮裡,馬兒一聲嘶鳴,腿上和肚腹已插滿箭頭,不及逃跑便委頓下去。

來不及轉身,兩側輾轉騰挪竄出十多條黑影,直直的朝着青空撲過來,青空一掌將秦懷送出包圍圈,黑衣人看也不看一眼,手中長刀一轉,朝着青空刺來,秦懷在一旁站定,皺眉看着被黑影包圍的青空,滿腹疑惑,目標竟然是青空?秦懷定定看着,越看心越驚,這些黑衣人竟然都是高手!十二個人默契十足,形成一張毫無縫隙的網,盞茶功夫,青空應付起來已有些吃力,秦懷看得仔細,身後忽然有動靜,她猛然轉身卻是一呆,楚南柯一身白狐大氅定定的站在不遠處,李元卜和南音殺氣凜然的站在他兩側,秦懷腦子有瞬間空白,心臟一抽又是一鬆,嘴角情不自禁的滑出一抹笑,是,早就應該想到是他,他在這個世上最恨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什麼素衣公子,這不過是他設的一個局,目的,是要自己死,秦懷有些自嘲,怎麼可能奢望救了他他就會原諒自己,那麼深的痛和恨,他隱忍了二十五年,他連死都不會瞑目,不就是爲了報仇嗎?自己就在他面前,他怎麼可能放過機會?秦懷看了一眼身手矯健凌厲的黑衣人,這個四皇子,果然不簡單。

楚南柯靜靜的看着她,亦如每一個他看着她的瞬間,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沒有波動,秦懷忽然發現,他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路人。

“元卜,去吧。”楚南柯輕咳兩聲,面無表情的吩咐。

李元卜眼裡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地應了聲是,緩緩朝着秦懷走來。

“安公子,得罪了。”李元卜一拱手,手裡是一條帶着倒刺的長鞭,似乎也覺得殺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有些不恥,想了想把鞭子縛在腰上,緩步走了過來。

秦懷面無表情的轉頭看着青空,手指擡起抓住胸前的包袱帶子,李元卜嘆息一聲,徑自走到秦懷面前,“你的侍衛····可以饒他性命,只要他以後不出現在殿下面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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