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星夜兼程冷的打顫,繞過還在吵鬧不休的軍營,一羣人鬼魅般穿過淺淺流淌的河流,朝着帝都西城門而去,霜色如雨,很快浸溼了衣衫,穿過小路上了大道,秦懷心情輕鬆了很多,至少這件事做成,對於控制禁軍是很大的幫助,而且這也是對穆家極大的打擊,走着走着,秦懷忽然發現青空竟然落在後面一截,她停下腳步去看,青空腳步沉滯,青紗拂動間臉上蒼白的絲毫無血色,秦懷感到不對勁,上去一把扶住他的手臂,青空悶哼一聲,秦懷錯愕擡起黏糊糊的手,月色下,暗紅的血液觸目驚心。
秦懷一急,連嘴脣都顫抖起來:“青空,你…你怎麼了?傷在哪裡?”
她擡手去扯青空的衣袖,發現新鮮的血液從肩膀開始佈滿了整條手臂,垂下的手指還在不停滴着血。
秦懷焦急的拉着他坐了下來,青空還沒說話就被她扯着坐下,秦懷解開夜行衣袖口的綁帶,小心翼翼掀起袖子,青空手臂細長,不算粗壯卻有種恰到好處的力量感,現在全都染滿了血,秦懷着急的眼淚都落下來:“傷在哪?在哪啊?”
青空忍着劇痛按住她慌亂顫抖的手:“別急,只是那天肩膀的傷口裂開了,不礙事。”
秦懷稍稍定心,愧疚如潮水涌上來,那天小樹林埋伏的時候,她明明看到青空肩膀受傷,後來因爲一連串的事情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她奔來跑去救這個醫那個,卻忘了青空,秦懷一下紅了眼:“對不起……”
青空擡起沒受傷的左手摸摸她的頭,溫柔的說道:“沒事的,不哭。”
秦懷忍着眼淚撕下他的袖子,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月光下,幾個人看的呼吸一窒,那是一條傷口,橫在肩膀和手臂的連接處,深可見骨,血肉外翻,鮮紅的血混着粘稠的膿液淌出來,已然發炎。
秦懷鼻子一酸,牙關都顫抖起來,眼淚又落下來,她點了青空肩膀幾處穴道,血漸漸流的少了,又撕下自己衣服下襬緊緊纏在傷口上,她擡手探探青空的額頭,燙的嚇人,只怪自己粗心,竟然一直沒發覺他的異常。
“來,我揹你。”秦懷起身蹲在青空面前,青空已經頭暈眼花,還來不及搖頭,秦懷已經拉起他一隻手臂伏在肩膀上,青空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趴了上去,煙雨急忙說道:“我來吧。”
秦懷搖搖頭:“我自己來。”
倉容神色一黯,默默的低下頭,一言不發。
青空不是肌肉男,但不代表很瘦弱,他身材修長,肌肉勻稱,而且高,秦懷背的很吃力,很快就滿身大汗,青空發着燒,左手緊緊摟着秦懷的脖子,秦懷忽然覺得這個時候快要昏迷的青空,像個沒有家的孩子,她隨即想到,他們本來就沒有家。
快到帝都的時候,青空終於完全昏迷過去,腦袋無力的垂在秦懷脖頸一側,受傷的右手搖搖晃晃,左手卻還是死死的橫在秦懷脖子裡,秦懷幾次感覺快要喘不上氣,卻始終沒有把他的手掰開。
一夜折騰,到了狀元府天際已經泛白,秦懷先給青空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又開了藥方讓煙雨連夜去抓藥來煎,她本想守在青空牀邊,卻想起來還有一個墨棋,忽然想起來,在她爲青空包紮的這段時間裡,倉容竟然沒有來過,也沒有派人來催她,秦懷思量半晌,默默嘆了口氣,趕緊去爲墨棋療傷。
她差方管家去找了磁石,把刺入腿骨的鋼針吸了出來,又在墨棋小腿上搭了幾塊木板固定形狀,其實這木板的作用更多是在於時刻提醒他小腿不得用力。
但墨棋最關鍵的不是針傷,而是針上的毒,鋼針入骨,毒液自然入了骨髓,別說鬼玲瓏不知道弄了什麼厲害的毒,就算是普通的毒,入了骨髓要逼出來也是個大工程。
秦懷努力回想着醫書上解毒的方法,最後讓方管家去準備一大堆柴火,搭個竈在後院,準備一口大鍋,又讓煙雨去買藥材,藏劍大驚:“君大人,你是準備把墨棋煮了嗎?”
秦懷不理他難得的幽默,藏劍看着依然不苟言笑的主子,無趣的退了回去,倉容良久問了一句:“能治好嗎?”
秦懷猶豫着說道:“不知道,試試看。”
倉容不再說話,以前他的手下中了鬼玲瓏的毒基本都是等死,至少墨棋現在還活着。
秦懷看着一身黑衣的倉容,他雙眼佈滿血絲,滿臉疲憊,眉間隱有青色,黑衣早被樹枝掛的幾個口子,一身滄桑,“你去休息,我再給你開服藥,你身體裡的毒還沒清乾淨呢。”
倉容搖搖頭:“我沒事。”
秦懷知道他關心墨棋,墨棋和他的關係,更像是朋友,“你至少去換一身衣服,看你像個叫花子似的。”
“你也沒好到哪去。”倉容沒好氣的看她一眼,秦懷訕訕的笑,自己好像更邋遢。
等到東西準備好,太陽都出來了,方管家依然是萬年不變的焦灼樣,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大人,東西準備好了,還有,四殿下府上的李大人來了,說是要見您。”
秦懷皺眉,楚南柯這是時刻關注着狀元府啊,“讓他進來。”
藏劍和倉容擡着墨棋,秦懷上前,一行人朝着後院走去,秦懷看着快把院子堆滿的柴火,暗自感嘆方管家真是盡職盡責。
院子中間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竈臺,上面放着一口五人合抱的大鍋,還真是大,秦懷找了粗長的木棍在鍋面搭成一個蒸籠,叫來下人把鍋裡裝滿水,煙雨動作很快,馬上就有人陸續搬了幾大口袋藥材進來,藥材的清香撲鼻而來。
藏劍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大堆藥,這些藥材怕是搬空好幾個藥鋪了。
秦懷看了倉容一眼對煙雨說道:“買了多少錢?找太子殿下報賬。”
倉容怒容滿面的鄙視道:“你就這麼窮?”
秦懷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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