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力的跑着,身上的力氣都彷彿被抽乾了,只剩下紙做的軀殼,敵軍很快反應過來,浩浩蕩蕩的朝着這邊追來,誰也不敢回頭,現在大家都沒有力氣,好在剛纔秦懷那一招震了一下,許多士兵都還沒緩過來,追的很勉強。
出了小樹林就看見高大的城牆,西城門頂上火把通亮,幾人精神一振,奮力跑到城門下,丁羽經過一陣顛簸也醒了過來,掙扎着下地,倉容喘着粗氣扶着他。
“我是長林軍總教頭君莫笑!守城將士打開城門!”秦懷仰頭大叫,城牆上有人伸頭出來看,身後是錯亂的腳步聲。
等了片刻,城門毫無動靜,秦懷急的跺腳,忍不住吼道:“開城門!敵軍追來,難道你們要看着本官死在城門前?本官可是朝廷命官,皇上親口封的,追究下來你們擔待得起嗎?”
“君大人,我們有命在身,無路如何不得打開城門,還請大人見諒!”說話的人語調飄飄,輕蔑無比,秦懷被這語氣噎的無語。
倉容苦笑:“傻瓜,哎,你這是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秦懷看看後面黑壓壓的追兵,怒火頓起,倉容一直在提醒她,可她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誰下的命令?”她怒極大吼,城牆上頓時沒了聲音,秦懷恨恨的踢了一腳城牆,忽然發現東城門方向已經沒有了聲音,四周都安靜下來,身後蜂擁而至的敵軍刀劍槍戟相撞的聲音如同劊子手的磨刀聲,秦懷左手臂不知什麼時候受了傷,現在才感覺刺刺的疼,她看着一隻手緊緊按在腰間的青空,伸手一摸,青空右邊一片全是黏糊糊的血,她張張乾裂的嘴脣,血絲滲進口中,腥甜的味道瀰漫開來。
“駕!”一道低沉的聲音由遠而近,黑夜裡,馬蹄聲格外空曠,好像不止一匹馬,這聲音馬上就把敵人的聲音蓋住了,秦懷睜大眼睛看着黑暗,馬蹄自東城門而來,杜漸勳一身白衣在馬背上無比顯眼,他策馬疾馳到幾人面前,手裡還握着一大把繮繩,是後面兩匹馬的。
“上馬!去東城門!”杜漸勳繮繩一拋,馬頭調轉,秦懷趕緊接住,只有兩匹馬,秦懷扶着青空上了一匹,倉容只好皺着眉頭扶着丁羽上了一匹,敵軍吆喝着衝上來,三匹馬馬蹄飛揚疾馳而去,敵軍眼看追不上,直接上去攻城門,秦懷跑出一截回頭看去,城牆上弓箭如雨,那些追兵被他們消耗的差不多了,一輪箭雨就倒下不少,看這戰況估測,城牆上肯定埋伏了不少人,根本不像是沒有準備的樣子,她心裡拔涼,不知是何滋味,一時面無表情。
到了東城門,城牆上依然黑漆漆的,等三匹馬到了門前,笨重高大的城門卻開了,秦懷眼眶發熱,下了馬走進去,開門的士兵警惕的左顧右盼,生怕有人追上來,不忘叮囑一句:“君大人,高統領在城牆上等你們。”
秦懷匆匆上了城牆,高漸秋一身戎裝立在城牆邊上,如同染了風霜的夜路人。
秦懷先問軍醫找了藥草,爲青空處理了傷口,那傷口在腰間,青空還有幾分害羞,秦懷惱怒的一把拉開他的手,直接把衣服掀了起來,馬上顛簸一陣,鮮血又汩汩的流出來,秦懷看着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即便在夜裡,那暗紅的血液在白皙的皮膚上依然刺目。
清理了傷口,上了藥,秦懷讓青空休息一會兒,這裡沒有睡覺的地方,士兵累了都是靠在牆角躺一會兒,青空只能在乾草上躺着閉目養神。
丁羽已經被人接走了,倉容疲憊的靠在青空旁邊,彷彿脫力了一樣,眉頭緊皺,一動不動。
秦懷來帶牆頭,高漸秋依然維持着他們上來時的那個姿勢,不同的是世子爺也站在他旁邊,兩人靜靜看着遠處,一句話也沒有,秦懷走過去,眺望那片小樹林良久,嗓音沙啞的問道:“誰下的命令?”
高漸秋肩膀一僵,世子爺緩緩側頭看着秦懷,半晌吐出兩個字:“皇上。”
秦懷長長舒了口氣,有些事情,在心裡猜測許久不能確定,就會繞城一個線團,把自己勒緊,逼瘋,但一旦知道答案,雖然和自己想的一樣,雖然之前也許還在找藉口爲他開脫,但這一刻,無疑使輕鬆的。
“你爲什麼要開城門?”秦懷這次是真好奇,違抗皇命救她,她和高漸秋還沒有這麼深厚的交情。
“因爲有人要救你。”高漸秋依然看着黑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秦懷覺得,他的聲音裡好像有幾分掙扎。
“誰?”
“四殿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高漸秋吐了口氣,秦懷呆住。
“你說誰?”她不確定的看着高漸秋。
“當朝四皇子。”高漸秋忽然轉身看着她,她脣紅齒白,雖然滿臉血污,輪廓依然可見清秀俊俏,她是一個少年,她只是一個少年,莽撞粗魯,敵人遍佈,可是他爲什麼會喜歡她?還不讓他告訴她是誰救了她。
高漸秋轉過身,忍住噴薄的情緒,是,他也希望讓她死了吧,不要再出現,悄無聲息的死去,如同沒有出現過,可是他說,無論如何,不管什麼樣的代價,都要保住她,他閉了閉眼,想起她義正言辭的說要去小樹林伏擊,然後莽撞的帶着一百人就去了,害的一百人送死,可是,也正是這樣拖延,讓他能保住東城門。
高漸秋閉上眼,忽然不想再看身後的人一眼。
秦懷站在那裡,神情迷濛,不知想些什麼,世子爺神色複雜的看着她,雙拳慢慢緊握。
空氣靜謐,倉容不知何時站在秦懷身後靜靜看着她,面無表情的面容上佈滿血污,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秦懷站了不知多久,忽然風一般轉身下了城牆,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牽了一匹馬,翻身上馬,飛馳的方向,赫然是皇宮。